我的征途是民國 第452章 我願意

作者 ︰ 光景

來人年輕的很,身穿一套粗布衣褲,頭上包著一塊這個時代湖南農村貧苦人家常戴的黑布,還這麼年輕就有點駝背,像是被貧苦的生活壓的,看起來很落魄,嘴角下吊,一臉苦相。////但是他非常的魁梧,他身高一米八左右,本身在民國南方普遍一米六左右的個子中顯得鶴立雞群,長有這麼的魁梧,再仔細一看,他的駝背不是病態的羅鍋背,其實是因為背很厚。羅鍋是後凸前凹,背後是後凸前不凹。他四方臉,粗黑的眉毛,大而有神的眼楮,左右四顧時,江大帥竟然有一種被一只凶猛的野獸虎視眈眈的感覺。

如此氣度不凡,江大帥看得心中甚是高興。

徐元東,薛岳,胡宗南這些江大帥招攬的名將種子,雖然現在一個個都手握軍權,身居高位,歷史上也都是鼎鼎大名,可是沒有一個人有眼前這位面帶苦相的青年如果氣度不凡。

江大帥忽然想起來歷史上一個鼎鼎大名的人物,猛的站起來,微笑著伸手指著對面一方座位︰「先生請坐!」

「先生這個稱呼,在下實在不敢當。」一臉苦相的魁梧青年一雙虎目也在打量江大帥,感情面前的這位清秀青年也是氣度不凡,一雙非常睿智的眼楮,似乎可以洞穿一切,盯在自己身上時,感覺自己身上一切都被他看穿,他還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壓,總是無時無刻的壓制著自己,自己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好像都被壓制了。但是面前這位青年一笑,一開口,又覺得如沐春風的親切。

青年忍不住也微微一笑,其實就是下吊的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又︰「在下與大人素不相識,豈敢冒昧。」

江大帥哈哈笑道︰「剛才看到你救人救排的舉動,乃英雄豪杰的作為,令鄙人欽佩不已。不必客氣,坐下好敘話。」

看得出這個青年也不是拘謹的人,江大帥這麼,他也就不再推辭。

江大帥待年輕人坐下後,問︰「還不知道你尊姓大名?何處人氏?青春幾何?「

「在下姓華名得鵬,湘潭縣人,今年剛剛二十歲。」

江大帥頻頻頷首,不待華得鵬發問,便自報了姓名,︰「鄙人是新上任的湘西鎮守使,第八師師長江山。」

「原來你就是江山先生,得鵬失敬了。」華得鵬著站起來重施一禮︰「早就听您在上海虹口道場氣得日本割肚皮的事情,真是痛快!」

「這事竟然傳到湖南了?」江大帥滿臉得意,怎麼也掩飾不來,又連忙叫他坐下︰「我哪點破事不算什麼。你剛才舍己救人,品德高尚,您能賞光應邀,我很是感激。」

「承先生夸獎,實不敢當。」華得鵬恭敬地答道。

江大帥遲疑著問︰「不知道你現在在那里高就?」

華得鵬嘆息一聲,苦笑道︰「我那里什麼高就,我就是這里的一個堤工。」

「有什麼唉聲嘆氣的?」江大帥笑道︰「韓信也窮人出身。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華得鵬撇了江大帥一眼,心︰這人還真是心胸樂觀。

江大帥又問道︰「你給我堤工的生活怎麼樣?」

華得鵬不知道江大帥是何用意,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堤工沒什麼好的,就是一個字︰‘苦’。」

江大帥語重心長的插入道︰「這個鬼時代,窮人哪有不苦的?剝削無處不在啊。」

「剝削!對就是這個詞。堤工局對堤工就是剝皮削肉。」華得鵬一拍大腿,激動的︰「在堤上做了兩年堤工,使我懂得了堤工局對堤工的剝削。在這兩年中,雨雪氣不能出工時,即到工棚附近地區民間去談。」

「你還做過民調?」江大帥吃驚的問道。

「開始是無目的的。」華得鵬從容︰「大概兩至三個月,做完一段工程時,工棚要搬移他處。轉移數處後,我與當地貧民接觸的範圍也就大了。然後開始有意識的進行和貧苦老百姓聊。」

「嗯。」江大帥點點頭︰「你與貧苦老百姓聊得出什麼樣的結論?」

「我得出一個認識,」華得鵬莊重地道,「洞庭湖區是湖南最富裕的地方,也是全國有數的富裕之地,好處魚米之鄉,可是即在湖南最富地區,貧富懸殊特別大,家無隔宿之糧者到處皆是。即像我家那樣的赤貧戶,也不是個別的。」

江大帥听至此,插口問道︰「這是為什麼呢?」

「第一就是高利貸!」

「高利貸?」江大帥吃驚地問道。

「對,高利貸!」華得鵬振振有詞地解釋道,「高利貸的剝削方式之多,達數十種,年息幾達百分之百。」

江大帥不禁哈哈大笑,道︰「這些我也知道。任何地方都有高利貸。現在窮人實在太窮,遇到災**,除了借高利貸,也沒有辦法。面對‘斬立決’,大多數人還是會選擇‘死緩’。如果民眾富起來,政fu加大力度整治一下,高利貸雖然不能根治,但是我想也不會在有今如此大的危害。你的很有見地,只是那些剝削者的剝削方式可不止是這一點點。不知道你還有什麼見地沒有,你繼續?」

「是還有一些。」華得鵬受到鼓勵,不禁大為興奮,雙眸炯炯有神,接著道︰「在洞庭湖的稻田,主要是築堤圍壩而成的,堤工工資都極低,堤工被剝削的很慘。」

江大帥問道︰「你們是怎麼計的工資呢?」

華得鵬雙手相合,沉吟著道︰「堤工工資是包工加計件的形式。」

「你詳細!」江大帥將椅子朝前拉了拉。

華得鵬的目光好像穿透了牆壁在遙視遠方。「各一丈、一尺厚為一積方,每方按取土遠近和難易給以不等的工資;各一丈、一尺深為一井方,工價略高于積方。各土方工價一角至五角者不等,工具、住棚和伙食,均需自備。收土方的尺子叫弓尺,比現在的市尺約大三分之一。其勞動組織形式︰堤工局下設若干包頭,包頭下設若干棚頭。工人編組最單位是棚,每棚十五人至二十五人不等。合數棚至十數棚設包頭。包頭與棚頭各抽工人收入的百分之五。」

「這些人真是剝皮削肉。」江大帥的目光深不可測,幽幽地審視著衣裳襤褸的華得鵬︰「這麼一點點工錢他們還抽?」

華得鵬一笑︰「豈止這些。堤工對堤工局的監工和驗收員,過年節、遇婚喪喜慶還須送禮。這些剝削都是很重的。」到這里,華得鵬略一頓,又道,「棚有記賬員,不另開工資。每月或做完一段工程時,結賬尾數如一百零一元,這一元即酬勞記賬員。每棚有炊事員一人,十五人以下者炊事員算三分工,即三分時間煮飯,七分時間參加挑土;十六人以上者,算四至五分工,與上例同;下雨雪不能出工時,炊事員亦按上述工分。我是挑土兼炊事員,所得工分最多。我做了兩年半工,到現在僅得三擔半米的工資,連家都養不活。而不兼炊事員的和害病缺工者,往往負債累累,那些在湖區做長工的,終生不能還鄉。所謂洞庭湖區是湖南米倉,就是這些堤工的血汗和骨肉累積起來的。」

「你們就沒有罷工抗議?」江大帥氣憤的問道。

「有!」華得鵬點點頭︰「有時有堤工也停工,反對剝削和要求土方加價。我也參加過。但沒有較好的組織領導,很少得到應有成功。堤工局那些董事等,無一不是剝削堤工來發財的。而我們這些堤工,累死累活,連家都養不起。」

江大帥目光一閃,問道︰「你在外打短工,賣苦力,做堤工,也難得一飽,家也養不活。你有沒有想過做點其他什麼?」

華得鵬答︰「不要看我,我什麼都做過。可是,做什麼也改變不了家里的貧苦。我十歲替地主家看牛,頭年五文錢一,第二年十文錢一。大兩條水牛,每要割三十來斤草,還要做其他活。夜深才能睡覺,破曉以前就起床,每日睡眠不足六時。十三在離家不遠的黃磧嶺土煤窯做童工,拉孔明車,抽煤洞里的水,每十二三時,工資三十文。為了多賺幾文錢,每還到煤洞里去挑一兩次煤。這都是笨重勞動。背煤時,頭頂油燈。巷道通風不良,衛生極差,經常發生事故塌方、冒水等,一死就是十幾人或幾十人。第二年冬,時近年關,煤礦虧本倒閉了,廠主跑了。在兩年勞動中,我僅領得一年工資,其余算是白費了。我的背也壓彎了,到現在還有些駝……」

華得鵬想起那一年,從煤礦回家已是年關,祖母、父親、弟弟等見著高興極了。

弟,「大哥還不穿鞋子,腳都凍裂了。」

他「沒有錢買,煤礦老板逃跑了,散伙時工人每人只分了四升米。」

父親听了這話就哭了,︰「你現在又黑又黃,簡直不像人的樣子了!白替這些狗東西干了兩年。」

華得鵬把兩個拳頭攥得緊緊的,想起這些往事,這個硬漢的眼眶濕潤了。

江大帥看著他的背,心潮如鼓,無言以對。

沉默一會兒,華得鵬平息︰「十五歲這一年,在家打短工、推腳車、砍柴、捉魚賣。當年大旱,饑饉嚴重,地主富商囤積居奇,鄉里的饑民自發鬧糶,吃排飯,我也參加了,被團總丁六胡子告發,罪名是‘聚眾鬧糶,擾亂鄉曲’。團防局派人來捉,我有窮堂叔彭五爺,把他賣掉了一只豬崽子,一串錢全給我做路費,逃到湖里處做了堤工。有時想起自己空有一身蠻力氣,真冤枉了,莫做一個頂立地的男子漢,就是求得溫飽都做不到,這樣活著真受罪。」

「收起你的這個喪氣樣?」江大帥猛然,「我的軍隊里全是和一樣出身的人!但是他們卻你這樣垂頭喪氣!他們都和我一樣,有一個信念,推翻這個腐朽的社會,那就是窮人當家做主!我現在問你,願不願意為這樣一個信念,跟著我干!你一定會認為我這個信念是方夜譚,我又何嘗不明白?但是我和我追隨者就是這樣堅信。雖然大家都知道,更大的可能,是跟著我這個江瘋子拿不著餉,升不了官,死一大堆人,最後還是煙消雲散,什麼都改變不了……但是,我們努力了,至少有這麼一個可能!」

華得鵬的呼吸聲音開始變得零亂急促了起來。

江大帥冷淡而高傲的揚起了下巴,等著他的抉擇。

沉默有頃,鴉雀無聲。安靜的時間,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

「我願意!」華得鵬猛的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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