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比死更冷與空的寂靜里,夏夜的風,都凝結成了隱痛。
燈光未熄,樂聲未停,孤身站在銀藍色小舟中的金發少年面對著這一腔岑寂,終于緩緩睜開了那雙冰藍色的眼楮。
錯愕、迷茫、震驚、重創、絕望、悲傷……他緊抿著雙唇,眼底的光芒終于一點點淡去,荒蕪如失去星辰的沉沉夜空。
他的表情那樣的不敢置信,就仿佛這是他第一眼看見這無數排空蕩蕩的座椅。
音樂聲還在靜靜地流淌,可是歌者已經忘卻了旋律,一句、兩句、三句……清泠的樂聲如同山澗的溪流,自顧自地遠去,渾然不顧那還駐足在溪邊的旅人。
江陵輕輕一顫,那原本緊握在手中的話筒竟不知怎麼得從手心滑落,「 」地一聲砸在了舞台的液晶地板上。那一小塊地板應聲而滅,昏暗的表層有破碎的痕跡。
話筒落地的聲音經由牆壁反彈,一遍遍放大,「 !」、「 !」、「 !」,一聲比一聲更沉重、一聲比一聲更持久地砸在人的心口。
演唱會外沉默地仰望著廣場熒幕的會員中,有人把頭深深地低下,極力掩住了喉嚨深處那幾不可聞的啜泣聲。
夠了!她受夠了!挽挽壓抑住心底絕望的尖叫聲,霍然站了起來,想要沖上台去叫停這場荒謬的演唱會。她當初就不該同意照常召開的!沒有觀眾的演唱會,被無數人懷著幸災樂禍的笑容窺探的演唱會,有什麼召開的必要?
即使江陵真得有什麼地方做錯了,他也不應該承受這樣的折磨,這樣的屈辱!
然而她剛剛站起來,她左邊的衣袖和右肩上卻同時遭受到了兩股輕柔的壓力。
右邊,是對著她緩緩搖了搖頭的季莫。
左邊,是輕輕拉住了她的衣袖的蘇嘉諾。
顧挽挽怔怔看著目若清漆的溫柔少年,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
蘇嘉諾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看」向了觀眾席西北角的某個漆黑角落。
挽挽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听見——不,當話筒撞擊地板的回音慢慢地淡下去了之後,她听見了一個微弱的歌聲,「是什麼把我喚醒?在灰色的風,與白色的雪里
那黑暗里的歌聲一句比一句更清亮,更高昂。
「我看不見遠去的時光,我觸不到,那沉睡的回憶
昏暗的背景里仿佛有一個純白的身影在慢慢走近。
「白鳥從青空墜落,冰藍的月色把一切都掩蓋
燈光師也注意到了台下的異動,雪亮的追光燈在觀眾席中逡巡了兩遍,終于捕捉到了一個瘦弱的身影。
是郁遙岑!
她穿著件式樣簡單的白裙站在座椅的走道間,不施粉黛,周身毫無配飾,只烏發在腦後挽起,額角略有些許碎發,卻愈發顯得少女眸色明澈,容顏傾城,黑白的無聲光影中,仿佛時光都瞬息靜止,天地間一切隱去,只有那張盈盈動人的面龐是真實可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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