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妖姬江陵。
挽挽輕輕笑著重復了一遍雜志的標題,又搖了搖頭,如果江陵真得是妖姬的話,又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妖姬的話,不是應該被人類無條件的迷戀著才對麼?
「是什麼把我喚醒?在灰色的風,與白色的雪里……」
歌聲輕揚哀婉,顧挽挽卻有些走神,她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很多不相干的事情。
下大雨的夜。
冰層下緩緩睜開雙眼的少年。
混淆了性別的尖銳的美。
一腳被踢開的休息室大門。
三面而圍的深色木框。
兩雙錯失的手。
蒙著細長領帶、從舞台上墜落的沈湄。
烤魚攤的溫暖爐火。
醫院空曠走道里,站在病房門口遙遙望著她的模糊身影。
說「你太弱了」的清淡音調。
紅毯上站在白婚紗旁的伴郎。
熊熊篝火旁頭戴藍寶石額環,身披純色披風,里面卻穿了一身淺灰色西裝的祭司。
站在餐桌旁,冷冷回望的冰冷目光。
被風吹起的白紗後,少女漆黑如墨的發緊貼住的腰。
十指緊握的堅決。
……
那些她原以為早已忘記的畫面居然如此真切地浮現在眼前,一幀幀,一幅幅,都像是夢中的幻影,清晰可見,卻無法觸踫。
舊日時光不可重現,再往後,他們又會有怎樣的際遇呢?
還可能並肩相立,還可能舉杯共歡,還可能笑著定下一個十年之約嗎?
顧挽挽的目光慢慢抬高,落在了舞台中央、那個輕聲吟唱的金發少年身上。
他孤獨地站在銀藍色的小舟中,如同站在一顆比他大一丁點兒的星球上的小王子一樣。
世界那樣的靜,陪伴著他的只有沉默的星星和驕傲的玫瑰花。
他來到地球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只小狐狸,它喜歡他像麥子一樣金黃的頭發,想要讓他馴服它。他們在一起很快樂,看著落日的余光,看著沙漠里細細的砂礫,可是有一天,小狐狸卻推開了他,因為他還愛著玫瑰花,在他眼里,它不是唯一的。
「是什麼把我喚醒?在灰色的風,與白色的雪里。我看不見遠去的時光,我觸不到,那沉睡的回憶。白鳥從青空墜落,冰藍的月色把一切都掩蓋……」
歌曲已經過半了,按照他們在之前的排練中所演練的那樣,接下來的那句「是什麼把我喚醒?在灰色的風,與白色的雪里」本來應該由台下的觀眾合唱的,可是現在……貼滿靜音泡沫的體育場內除了歌者清冷的聲音外再無其它雜音,即使不扭頭,顧挽挽也知道馬路對面圍坐在廣場的人群有多麼的沉寂。
可是不知道江陵是唱得過于沉浸其中,還是一時竟忘了場內並沒有一個觀眾,唱過那句「冰藍的月色把一切都掩蓋」後,他竟然雙目輕閉,放下了手中的話筒。
然而與之而來的卻並非想象中的熱烈回應。
沒有歡呼,沒有尖叫,沒有高揚雙臂的低低合唱聲。
體育場內,與體育場外,都是一片死寂。
仿佛這整個世界,都不過是個孤獨的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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