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傲劍吃下一根百年人參,全身氣血翻滾,沸騰欲炸。
他一路往深山里急奔,見到有鳥獸在眼前出現,便舉槍應手刺去。這殺生之後產生的一股暢意,似乎可以略微化解心中的煩熱。
無論是什麼動物,根據身形結構都可以看出發力征象,它們的姿態變化也都可以辨出條理。
姬傲劍不知不覺間,心神已經一片空靈。飛鳥的翔空,山獸的奔跑,落到他的眼里,仿佛都化成了一道道有跡可循的線條,這些線條將要走過的路徑,清清楚楚地呈現在心境之中。
他越殺越是得心應手,只是憑著感覺出槍,長槍隨意一刺,便如同是佔住必走之點等待著它們自行撞上槍尖。
幾十只鳥獸刺死之後,姬傲劍將花槍在地上一插,縱身在山林之中,以拳腳撲殺獵物。
他此時對于各種禽獸,從身形姿態中就能觀出白骨,從奔躍飛撲中就能看出力道流轉。它們的動作是如此呆滯,形態是如此脆弱,只要自己一拳打上,強力的勁道就能迸裂這些骨架系統,甚至傷害到依附于骨架的髒腑。
姬傲劍一路殺了下去,已經不覺得擊殺的是活物,而只是在摧毀一副副骨骼加上血肉的簡單合成品。
突然之間,一聲熊嗷傳來,前方立起了一個巨大黑影。姬傲劍不管不顧,依然是一拳狠狠地擊上去。
這一拳重重擊在對方胸前,用的乃是沉猛之勁,有如用鈍物猛敲胸骨。若對面是個人,必定是震得他當場胸骨碎裂,但姬傲劍卻覺得如同打在一層厚厚的油甲之上,拳力大半分散,沒能傷及筋骨,只是打得對方後退了幾步。
而對面的一只巨掌同時打在姬傲劍胸前,巨大的力道也擊得他後退了幾步。
姬傲劍定楮看去,對面果然是一頭狗熊,兩眼瞪得有如銅鈴,凶光四露。從身形來看足有三百多斤,正自吼叫不休。
狗熊就是亞洲黑熊,分量遠不及燕京熊和棕熊。這只熊瞎子直立起來的身高和力量,還不如姬傲劍之前遇到的天地雙鬼那種天脈武士。
它一掌猛擊在姬傲劍身上,雖也有千斤之力,但被他運力卸勁化解開來,也覺得如同是打中了一層厚厚的肉墊。
姬傲劍心中奇怪,開春之後的狗熊,脂肪層早在過冬之後消耗不少,現下正是偏瘦之時,怎麼自己的拳勁打在它身上還不能穿透?
再看它身上,油光閃閃,還泛著一種黑金之色,忽然醒悟過來,「我了個去,原來有護甲。」
原來東北到處是松樹,野豬狗熊都喜歡在樹上亂蹭,就積了厚厚的松油,又喜歡在地下滾動,就把泥土碎石黏結在了油層上。長此以往,它們的身上就如同覆蓋了一層鎧甲,極難被傷害。
野豬對于蹭樹打滾,比狗熊更加熱衷,身上的這層「護甲」也就更加結實。踫到這種成年大野豬,後世的大口徑步槍都難以打透,黑火藥的鳥槍打它們更是如同癢。它們依靠松油護甲,防護比老虎強得多,所以在獵人之中,才有流傳「一豬二熊三老虎」之說。
更重要的是,老虎生姓狡猾,一受傷就會逃跑,而野豬狗熊,越是受傷越是和對手玩命,甚至能來盤腸大戰。
這只狗熊和姬傲劍對了一掌,果然氣呼呼地又撲上來,熊掌亂揮亂拍,儼然是個高手。
姬傲劍去年偷拳無數,不久前又和長白峨眉的兩大熊拳高手交過手。此時遇到真熊,對掌之余,便注意去看它的撲打動作,打算揣摩出一些熊拳之道。
但他越看越是失望,這只狗熊除了掌大力沉,根本談不上有什麼武學造詣,別說有板有眼,就連有模有樣都達不到,只要身形一動,就能預判它接下來的所有動作。
其實所有能傷人的猛獸,之所以能傷人,當然是因為力道速度遠強于常人。雖然它們不會武功,也遠非力量不足之人所能對抗。
姬傲劍暗自思索︰猛獸根本不會武功,那前輩武學高人是怎麼通過觀察它們的姿態,創造出象形拳來?
又打了一陣,這只狗熊見始終在力道上壓服不了對面這個人,氣勢慢慢衰弱,出掌也漸漸遲緩了。
姬傲劍忽然心中一亮,原來猛獸撲擊的動作若是一定要說有可取之道,那就在于「以強凌弱」四字。
猛獸捕食,是為了在天地中生存繁衍下去,而不是為了爭奪高手排名。所以他們挑選獵物,幾乎都是和自己身材懸殊較大,好充分發揮自己的力量速度優勢。也正因此,猛獸捕殺弱物之時,那表現出來的氣勢和動作,便十分有效率。
一切象形拳法,取意的就是禽獸最生動最有效率的姿態。這些零散的動作姿態,若要創成完整拳法,前後呼應,還需武道高人以自己的武學見識進行整理加工,不斷打磨。
所以沒有武道造詣的人,就是一輩子和禽獸打交道,也只能看到「勢子」,而沒有「武學」。否則這天下的獵戶個個都練出了猛獸拳法。
姬傲劍不再和狗熊對掌,腳下步法一轉,不住地朝它身上出掌發勁。于他而言,這只狗熊現在的最大價值,就是透過「松香泥石甲」來傷害它的內體,來練習發勁之道。
武學之中有穿透勁、震蕩勁等種種發力技巧,都能將力道打入對手體內,造成滲透傷害。姬傲劍這些技巧原本還有些生澀,運用起來要費不少功夫,但打了狗熊多時,忽然只覺得蓄勁發力,變得越來越流暢。
就好似體內的筋肉化成了一根根彈簧,各種本來大費技巧才能發出的勁道,都可以先蓄積起來,再一起爆發出去。而踫到的這層「松香泥石甲」,也越來越擋不住自己的拳勁。
這狗熊全然沒有一點武學概念,就覺得對方打過來的勁道越來越重,還以為這個對手是什麼妖怪,力氣會變得越來越大,自己的力氣卻越來越少,這樣下去如何是他的對手?
它雖然身為熊類,生姓凶殘,死戰不休,但對于越打越強的家伙,可實在激不起斗志,忽然間大吼一聲,就掉頭直跑。
姬傲劍不假思索地追在它身後,依然拳掌不停,對著狗熊身上亂打。
有個念頭閃過︰不是說狗熊的奔跑極速是每小時四十八公里麼,比百米冠軍還快,我居然現在正追著它一直打下去?
腳下奔跑的感覺好像和平時也有所不同了,就像是安裝了強力彈姓裝置,移動換步快速無比,似乎想停都停不下來。
手上一拳一拳,打出的力道透過「松香泥石甲」,盡是落在骨骼關節的連接脆弱之處。這只狗熊不斷狂嗥,腳下變得慢了,口鼻里也一點點滲出血來。
姬傲劍心中的那團火氣漸漸退了下去,氣血奔行得也不再那麼厲害。此時心中突然想到︰莫非我剛才的外功是到了真正的九轉氣血,達到了全身彈簧勁的境界?
九轉大高手赤手格虎豹,雖然眼下打的只是一只狗熊,但披了松香甲的狗熊更勝老虎,這空手搏熊也對得起九轉氣血的名聲。
背後有人喊道,「會長!會長!」
幾匹馬奔了過來,馬上的人還帶著他留在半路的花槍。這些人到了面前,看到這只熊已經不動彈了,驚道,「會長,你竟然真的空手把這只熊瞎子打死了!」
姬傲劍道,「我既然說要打一只熊回來,自然是不會失言的。」
路飛豪道,「會長,你就是要殺熊,也不必把兵器扔了。要是你打不過熊,逃都沒地方逃。」
姬傲劍左右看了看,「我會爬樹,竄上去不就行了。」
路飛豪道,「狗熊爬樹比人更加利落,上樹是不行的。不管是爬樹還是跑路,人都比不過熊,所以空手遇熊,實在凶險。」
姬傲劍咳嗽一聲,「我現在跑得已經比熊快了。」
路飛豪大驚道,「難道說,那根百年人參把你催成了九轉高手?」
會長本就已經拳意化龍,這一練成九轉外功,從此就是貨真價實半點不假的武學名家。
其余人道,「會長不僅殺了這只熊,還沿路殺了好多飛禽走獸,收回去可以開百味宴了。」
又有一人道,「會長你這一曰打獵的成績,說不定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了。」
姬傲劍謙虛道,「這點成績和殺兔聖帝比起來,還是不夠看的。」
大家奇道,「殺兔聖帝是誰?」
姬傲劍道,「這就是滿人以前的康熙皇帝,他曾經自述一天之內射兔三百八十一只。這等驚人的成績,如何不是殺兔聖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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