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時光的傷 愛已滄桑

作者 ︰ 胭脂畫

吃完飯後,安雅回到宿舍收拾了一下,就騎著自行車出門了,她要去醫院打工。工作是給一個vip病房的深度昏迷的重癥老人讀書。

這份工作,安雅很感激,因為老人的女兒女婿付給她很高的費用,每次「讀書」兩個小時,就一千塊人民幣。

這麼高薪又輕松的工作,是自己帶的那個高三的學生家長給介紹的。周六、周日的上午,安雅都要去輔導那個高三學生的功課,安雅很耐心地給那個從小就嬌生慣養的女孩子講解功課,她的耐心和解題方法的透徹簡潔,很快贏得了學生的認同和家長的贊許。

帶了那個高三學生快半年了,成績提高很快,尤其是數學和物理,從中下水平逐漸拔高,這幾次考試都快能沖擊全班前五名了。孩子的父母很高興,又給安雅加課時費,本來每個小時100元,要給安雅提上50元。安雅覺得當家教就得讓孩子的成績提高,所以沒有理由再收錢,就拒絕了。那父母為了感激安雅,于是介紹了這個高級護工的工作。

本來安雅沒有護工資格證,沒有專業的護理知識,是不能從事這工作的,但是巧的是,對方正需要的就是這樣有耐心會識字,聲音很溫暖的人。

見到病人,安雅才明白。住在vip病房的老人,缺少的就是溫暖,是和他「說話」的人。老人有專門的醫師和護士,臉連護工都用不到的。而且門口還站著保鏢,鮮花從來都不斷。估計是個很有身份地位的病人。

安雅拿起案頭的書,翻開。

「老爺爺,您今天怎麼樣?咱們接著上次的讀怎麼樣?還是換一本書?您不說話就是同意接著讀了?」安雅等了一會兒,「那我接著讀了……」

雖然知道不會有回應,但是安雅還是像和一個正常人那樣和病人對話,也許老人說不了話,但是應該是有意識的。安雅固執地以為,人的意識從來都是清醒的。所以,她從不怠慢,這個一動不動的病人。就算,老人真的沒有意識,安雅也不會怠慢,一直懷著一種對生命的尊重。

她溫柔緩慢的話語從病房里傳出來,低低柔柔地像這春天和暖的風一樣。

「他騎著馬,蹚著水,走完漆黑的、零星點綴著幾堆白雪的道路,進了教堂的院子。他那匹馬一看見教堂周圍的點點燈火,就豎起了耳朵。這時候,禮拜已經開始了。

有些農民認得他是瑪麗亞伊萬諾夫娜的佷子,就把他領到一塊干燥的地方下馬,給他把馬拴好,帶他走進教堂里去。教堂里已經滿是過節的人了。

…………

一輪差不多滾圓的明月從谷倉後面升上來,烏黑的陰影鋪地,蓋滿了整個院子。破敗的正房的鐵皮房頂開始閃閃發光。

沉默著的夜鶯仿佛不願意辜負月光似的,在花園里打著呼哨,鳴囀起來

安雅合上書,靜靜地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老人。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復活》這本書,她很早以前就看過,她不喜歡里面的主人公——聶赫留朵夫。

聶赫留朵夫願意去救瑪絲洛娃,其實只是讓他自己的靈魂好受些。他十年前拋棄了自己誘、奸的下層女人,再次見到她時,這個女孩變成了當了八年的妓、女和殺人犯。他救她,像一個救世主那樣給予瑪絲洛娃恩典,甚至願意娶她。

瑪絲洛娃沒有嫁給他是對的,因為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愛她。

安雅討厭這個貴族公子,他以為自己能輕易地操控別人的命運,他以為自己最終是聖潔又高尚的。可是若是沒有他的始亂終棄,哪有後來瑪絲洛娃的悲慘生活……

愛情本是奢望,何況地位懸殊的他們,何況那個本沒有愛情的貴族公子!

安雅的心鈍痛起來……

「姑娘?姑娘?」旁邊一個清亮的聲音喚醒她。

安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著這個剛剛喊她的小護士。

「姑娘可以走了,待會兒,病人的家屬要來探病的,我們不能再繼續在這兒了。我們走吧!」

護士好心地提醒安雅。安雅抱歉地拎起擱在桌子上的背包,跟著護士一起離開。由于vip病房是在醫院的最高層,所以安雅只能和護士分開,自己去等電梯。

電梯門打開。一對中午剛見到的身影又出現了。

這世界真小。安雅無奈地心里默念一句。但是看他們倆的樣子,估計也不想和我打招呼吧?那傲慢的孟晚和冰冷的她的男朋友,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安雅隨著打開的電梯門,匆匆看了一眼他們。也裝作不認識,其實真的不認識。等他們出來,自己進入電梯。

但是孟晚的男朋友卻眼見地對孟晚說︰「那不是你們學校的同學嗎?」

安雅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個冷淡的男人,听著著明顯不屑的話。

正走出的孟晚順勢看了一眼安雅。安雅想走近電梯,但是孟晚這樣好奇地看著她,讓她不能立刻轉身就走。安雅點了點了,禮貌地淺笑了一下,不登對方回應,就抬腳走向電梯。

「站住!」孟晚高聲喊著,順便阻住了安雅的身子。

安雅不滿地扭頭,看著這個無比囂張的校花。美則美矣,就是少些什麼。

孟晚打量著一身樸素的安雅,鄙夷地冷哼了一聲,「你怎麼在這?」

這帶著挑釁和蔑視的目光和語氣,刺痛了安雅。

「我的事情,有必要向你報告嗎?」

「哼!這可不是你這種人隨便來的地方!怎麼,想釣個金龜婿?」孟晚的話很不客氣。

安雅憤怒地瞪著孟晚,然後笑了笑。

「是又怎樣?這……你也管不著!」

說完就扔下被激怒的孟晚和在一旁看熱鬧的那個男人,轉身離開了。

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人?安雅邊走邊生氣地想。真是社會的垃圾,一點教養也沒有,還指手畫腳,這麼想干涉別人的事。真是不可理喻,她以為全天下是她家的?

安雅生氣地緊緊抿著唇。這種人,一輩子都不要和她打交道才是幸運。想到方正那躲避孟晚的樣子,安雅心里又一陣「志同道合」的舒坦。

就是,這種人理她干嘛?真是浪費時間!!

安雅氣呼呼地想著孟晚,一邊安慰自己。一會兒,就真的不生氣了。陽光那麼明媚,何必為了這麼個不相干的人,敗壞興致呢!

解開樓下自行車的鎖,安雅挎上車子,就想返校。但是背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無奈,安雅停下。翻出手機,看著來電顯示——小魚(就是班上的清秀男生王曉宇)。

按了接听鍵,听著小魚急切地聲音。

……

「什麼,讓我去代你打幾天工?不行,不行!你請假啊?不能請假啊?」安雅對著電話一陣搶白。

……

「那也不行!我不去那種地方的安雅繼續說。

……

「那好吧!我幫你,你得趕快回來!知道嗎?」

在小魚的不斷謝謝聲,安雅掛上電話。她最不想去的就是酒吧之類的地方,可是王曉宇就在這種地方打工,是端盤子的侍應生。

要不是王曉宇苦苦拜托,安雅說什麼也不會答應的。但是同樣都是貧苦人家的孩子,王曉宇的母親生病住院了,他要回家一趟。這個工作不能耽誤,扣錢是小事,他怕回來後,丟了工作。雖然酒吧環境喧鬧,魚龍混雜,但是工資很高。萬一他回來,丟了這份工作,他媽媽的醫藥費更是問題。

將心比心,安雅終于答應了小魚的請求,代他上一周的班。只是晚上6點到9點,而且離學校很近,應該沒什麼問題。

小魚再三保證,那里是高級酒吧,沒什麼很渣的人,只要及時送去客人點的飲食就行了,說不定還有小費呢!而且,小魚說,那里的男女侍應生個個都很漂亮的,安雅不會吃什麼虧的。就算有客人毛手毛腳,也有專門的打手去料理,安全絕對沒問題。

在小魚的懇求和保證下,安雅第一次進入了這家離著學校不遠的「極光」酒吧。

跟著和小魚關系不錯的女孩子陳明明,安雅到了換衣間,換上「極光」的工作服。頭發束起來,扣在黑色的鴨舌帽子里,穿著一身利落地黑色襯衣長褲,腰間系著一個大紅色的半截圍裙。不知這酒吧的老板是什麼人,怎麼偏愛這種極致的紅和黑?

安雅跟帶班組長打了聲招呼,就听任分派負責照顧1號桌到5號桌的客人。

安雅剛端著托盤,給三號桌的幾個男女送去他們點的酒水和水果沙拉,剛把托盤上的東西在桌子上放好,就听到身後一陣女孩的尖叫聲和掌聲。

「這是誰啊?這麼受歡迎?」三號桌的一個女的說。

「他就是情歌王子,酒吧主唱,很帥吧?我來這主要就是要看他!」另一個女的滿臉的愛慕。

……

安雅已經听不到她們的話了。因為她看到了他,那個站在舞台上的,那個含笑盈盈,那個已經長大的男孩。

「大家晚上好!我今天給大家獻上一首《你的樣子》,希望大家喜歡他說完,順便眨了個媚眼給台下,頓時一陣女人的興奮的尖叫。

我听到傳來的誰的聲音

象那夢里嗚咽中的小河

我看到遠去的誰的步伐

遮住告別時哀傷的眼神

不明白的是為何你情願

讓風塵刻畫你的樣子

就象早已忘情的世界

曾經擁有你的名字我的聲音

那悲歌總會在夢中驚醒

訴說一定哀傷過的往事

那看似滿不在乎轉過身的

是風干淚眼後蕭瑟的影子

不明白的是為何人世間

總不能溶解你的樣子

是否來遲了命運的預言

早已寫了你的笑容我的心情

不變的你佇立在茫茫的塵世中

聰明的孩子提著易碎的燈籠

瀟灑的你將心事化進塵緣中

孤獨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寵

伴著悠揚的音樂,好听的聲音低回在酒吧里的每寸空氣里……

安雅的心顫抖著,不能呼吸。唐朝……唐朝……怎麼會是你?

你怎麼……?

淚水模糊了安雅的眼楮,她想擁住那個夢里不斷出現的男孩,可是雙腿如同灌了鉛,挪不動分毫。

唐朝!唐朝,你這幾年過得好不好?

安雅模了一把眼淚,微笑著,右手緊緊握著空托盤的邊沿,走向舞台……

一個女孩先安雅走到唐朝跟前,抱著唐朝,在他臉上親熱地親了一下。

安雅頓住了腳步,滿眼的慌亂和無措。

原來,你不曾等我。原來,我們的愛,早就不在。原來,你真的後悔認識了我?

愛已滄桑,再見又如何?安雅抿著蒼白的唇,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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