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08
前來祝酒的人一波接一波,章達楷坐在席間,卻滿頭大汗,如坐針氈。
「大人怎麼了?是否身子不適?」同席而坐的幾人見狀有些詫異,湊頭問道。
無瑕坐在章達楷的身旁,垂眸茗茶,卻似乎因喝得急了,被嗆得輕輕一咳,那章達楷頓時強堆了笑意,起身道︰「無事,無事,今日本官高興,來,喝酒喝酒說完身子一動,仿佛要去敬酒,無瑕低垂的眼眸突然一抬,淺笑著也站起了身,道︰「章大人今日喝得太多了,腳步虛浮,還是坐著的好那話一完,無瑕伸手在章達楷的肩頭輕輕一按,章達楷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肌肉僵硬的抖了幾下,就此雙腿一軟,又坐回了凳子上。
「大人有些醉了,敬酒之類的活兒,讓屬下代勞便是,大人只管坐著休息扮成侍衛站在章達楷身邊的明威伸手倒上酒,開始圍著圈子去敬酒,章達楷被強制在席間動彈不得,只能暗自叫苦。
當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怎麼就又跟那要了人命的孟小侯爺扯上關系了呢?
想到當年在成樂的遭遇,章達楷至今還免不了腳肚子打顫,天知道怎麼就出來那麼一個混世魔王,當時自己仗著相國府勢力,就連那孟昶龍都不放在眼里,偏偏就被他那個兒子整得幾乎喪命。
喉間滾動,章達楷拼命的咽了口口水,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成樂最後那次掉進鳳凰湖的情形。當時本想著,一個十幾歲的毛孩子再如何也翻不了天,卻不料他那一腳竟將自己踹出數米,就那般跌進了深幽的鳳凰湖中。自己在水中撲騰,他卻蹲在水邊,唇角含著邪魅的笑意,看著自己掙扎,待自己以為快要死掉的時候,他伸出竹竿將自己撈了起來,然後在那喘息未定之時,又硬生生的用竹竿點在自己的鼻頭,將自己的身子壓回了水中,在不知被他折磨了多久之後,他終于將自己弄上岸去,然後只冷冷的吐出了幾個字︰「滾!若讓我再見到你,便——殺了你!」
那臉上的神情如此可怕,令人至今仍心有余悸,那孩子絕不簡單,可是,為什麼就是盯上了自己呢?
章達楷哭喪著臉偷偷去瞟身旁的無瑕,無瑕只漫不經心的喝茶,整個席間只他一人什麼也沒吃,只端著一杯茶慢慢品茗,情形實在怪異,旁人卻又不明所以,只是听說席間有個京城來的公子哥,章達楷與相國府的關系眾所周知,于是大家都只道無瑕是相國派來的人,有點派頭也是應當,是以相互看了看,都有些不敢放肆,吃喝間多了幾分拘束,氣氛明顯不如一旁的宴席。
明威敬了幾個回合,又回到了章達楷身後站定,令他更加不敢放肆。而此時此刻,南宮熱河與弦伊卻已經疾馳在前往糧倉的道上。
「來了!」左譽見他二人到達,心頭一喜,帶人迎上前去,道︰「東西到手了?」
南宮熱河先是將馬鞍旁的包袱卸下,左譽令人接過,打開一看,手工精良的刺繡躍然入目。
「那雲嶺郡守當真是個草包,咱們只是嚇了嚇他,他便將東西全吐出來了弦伊想到剛才那人听完南宮熱河的話癱軟在地的模樣,不禁「撲哧——」一笑︰「倒沒想到你家主子這般讓人懼怕,偏就在咱們公子面前無賴得可以
話剛出口,自覺與那人的語氣過于親密,便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弦伊心頭一凜,急急收聲,在南宮熱河的回答還未出口時背過了身去︰「送繡品的人已經安排妥當了麼?」
左譽點點頭,將包袱包好,轉手交給了身後兩人︰「立刻出城,不休不眠,只有兩天時間,我不管你們怎麼走,總之,在貢品入宮之前,將東西送到!」
「是!」
那兩人將包袱反手縛于身後,然後一個飛縱飄然而上,翻飛于飛檐斗角之間,眨眼不見了人影。
「咱們還有多久時間?」南宮熱河有些不安,無瑕與明威二人留在郡守府牽制章達楷,為繡品出城爭取時間,因為離皇上的生辰只剩下兩日,就算只多拖延一刻時間,也會為前去送繡品的人搏取到勝利的機會。
「換崗的人會在一個時辰之內出現,咱們必須等他二人去得更遠一些才能動手,省得鬧出動靜,反而誤了正事
「就是不知公子他們能否拖延到那個時刻……」弦伊帶著深深的擔憂回身去望來路,花燈夜市的街頭無瑕那下意識的動作讓她的憂慮瞬間加深︰咳嗽之後將那羅帕捏在掌心掩蓋一切,可是,唇角的那抹血痕卻留下了清晰的印記。
見弦伊眉頭深蹙,南宮熱河到了她身邊,輕聲道︰「別急,公子他們定會沒事的
弦伊本不想搭話,卻在站了半晌之後終還是道︰「小侯爺說,等臨安的事情了結之後,他會帶公子去治病,公子那病瞧了這麼多大夫,吃了這麼多年的藥都未有起色,那奚昊公子當真有妙手回春之醫術,他定會治好公子的是麼?」因為經歷了太多的失望與擔驚受怕,弦伊希望臨安城的那老大夫說的是真的,希望奚昊公子能夠治好公子的病,讓他不用再受到病痛的折磨,不用再這般辛苦掙扎,可是,那希望當真存在嗎?若又如最壞的結果,奚昊公子也無能為力,那麼,公子的性命……豈不是已經不久了?
南宮熱河見她臉上陰晴不定,知道她擔心公子病情,且這次相見,大家都明顯的感覺到了公子每況愈下的身體狀況,那病痛發作之時的情形令人害怕,不敢回想,若小侯爺此次帶著公子去尋奚昊公子,而得到的結果是……不治!那麼小侯爺又該怎樣去承受!
見南宮熱河也一瞬沉默,弦伊撇開頭,難過的閉上了雙眼。
沒人願意去想那未知的一切,因為太多的生離死別,已讓人無法承受!
郡守府的管家終于發覺了不對,今夜的大人似乎太安靜了,自從他與那京城來的公子從後廳出來之後,便一直坐在席間不曾挪動過位置,那情形,不像是醉酒,倒像是……被挾持!
被自己的想法嚇到,管家又細細觀察了一下,然後越看越驚心!那白衣公子看似漫不經心,不言不語,且整張臉明明已經遮去了大半,卻為何就是讓人心底犯寒,大人在他身旁太過老實,只要那人的指尖微微一動,都會讓大人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一下。
身子悄悄向後退去,管家低聲喚來了一人,然後細細吩咐,那人在听完之後抬眼望了一下無瑕,明威已經注意到了此情形,他俯,在無瑕耳畔低語了一句,無瑕握住茶杯的手微微一頓,然後抬頭望向了管家站著的方向。
他在笑!
管家喏喏的咽了一口口水,他發覺那白衣公子竟在遠遠的人群之後對著自己勾唇一笑,然後他將手中茶杯一放,那茶杯卻在瞬間偏頗,杯倒水潑,撒在了大人的衣衫上,然後那兩人便那般將大人的兩手一扶,借故離席而去!
「大……大人……」管家揚聲大叫著,直追向了三人,府中的侍衛一見不對,全都一窩蜂的攆了上去。宴席上的賓客見此情形皆是一驚,三三兩兩的站起了身,然後不知誰先叫了一聲,整個場面開始混亂起來。
這情形如此明顯,郡守府出了紕漏,郡守大人被人挾持了,不知對方是誰,有沒有人暗伏,那人那般斂財,對方又會不會大開殺戒?每個人為了保命都不顧一切的向外奔,人群擁擠,有人跌倒,然後還未站起,便被身後的人踩踏而過,一時之間傷者無數。
「滅了燭火!」無瑕將章達楷的身子狠狠一甩推進了門內,明威手中暗器飛出,長廊的燭火從這頭起一順溜的被熄滅,然後整個後院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你先走!」發覺章達楷要跑,無瑕手中金絲一滑,絞在了他的咽喉間,章達楷突然發覺自己的咽喉被什麼捆縛,銳利的疼痛一瞬間襲來,令得他再也不敢動彈。
「我來斷後,你走!」明威伸手扣住了章達楷的手腕,對著無瑕道︰「你去跟你的手下匯合,我在這里牽制他們,無論你們要做什麼,做完之後便離開,不必來管我!」
沉默,除了那咽喉與手腕皆被掌控之人粗重的呼吸便沒了其他的聲音,章達楷已經全身瑟瑟,無力掙扎,而他身旁那兩人卻就這般奇怪的陷在了沉默之中。
終于一聲輕嘆響起,無瑕幽幽道︰「你想做什麼?」
「不過就是想讓自己的人生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過一次,僅此而已那人的回答很簡單,卻十分明了。
「不值得……」
「值不值得,你說了不算
「明威——」
「你說的,我們不能選擇自己的身份與所走的道路,但我們也不能違背自己的心,無瑕,我現在,听命于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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