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09
明威從未料到無瑕的動作會快到如此地步,章達楷的身子被他推到自己手中,然後他只說了一句︰「我引開侍衛,帶他去西郊糧倉,讓大家走只一眨眼間,他的身影便到了門口,在自己還未反應之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侍衛們正在向著後廳聚集,突然一股勁風從中掠過,有些人尚未來得及出聲,便已經捂住脖子倒在了地上。鮮血噴濺,帶著溫度的液體令旁人不寒而栗,死亡的恐懼霎那間攝人心魄,令人不由自主的便往後躲閃。那一身白衣縱然在燈火全滅的夜晚依然這般奪目,然眾人也只能看見白影,因為那人的動作快到令人無法相信,沒有利器的踫撞,因為取人性命的,不過是一根金絲而已!
章達楷渾身癱軟的被明威帶著出了門,口中話語還未喊出,已經被明威鎖住了咽喉。場面太過混亂,沒有人注意到那一躍而上眨眼不見的兩人,明威挾著章達楷提氣上了屋頂,向著西郊糧倉發足狂奔。郡守府內外一片混亂,見遠處街道還有士兵往郡守府的方向趕,明威心急如焚。
他知道無瑕來此地的目的是為了那一箱丟失的貢品,但卻不知他們還在西郊糧倉做什麼,貢品已經到手,那麼,他們要這雲嶺郡守作何用處?
「大爺饒命,放了我,我定給你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微微緩過神,章達楷開始在明威手中哀嚎求饒,明威冷冷的看了看他,沒有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
「相國大人是我的靠山,你要什麼——我都能想辦法給你弄到——你放了我,放了我——」章達楷知道自己此去必定凶多吉少,是以不顧一切的求饒,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實在讓人不耐。
「你若不閉嘴——我現在就殺了你!」明威突然頓住步子,揪住章達楷的胸口,一把將他掄到眼前,惡狠狠的對著他吐出了一句話,他本就是嗜血的殺手,此刻更因為無瑕的處境而陷入不安與憤怒,那話語透著寒意,黑瞳在夜色中收縮,令章達楷立時噤聲,不敢再說話。
與混亂的郡守府相比,糧倉附近卻安靜得出奇,守衛糧倉的士兵皆已經不見了蹤影,因為這一片地帶都已經被左譽掌控,他所帶的人全是精挑細選的影刺,速度,攻擊力量皆是一流,因為他們用的時間越少,無瑕在郡守府的危險也就越小,本來左譽是要派人前去接應無瑕的,但無瑕的一句話讓他打消了那個念頭。
「我一個人月兌身的機會會大很多想到無瑕說這話的情形,左譽不禁長嘆了一聲。這天下能夠追上冷公子的人,當真是屈指可數,或者說,除了當年見過的纏綿公子之外,自己好像還未曾看見過有人能夠追上他,所以,他說的沒錯,如果只是月兌身,他一個人的機會當真會大很多。
眾人正在將一袋袋的糧食快速而有序的堆放上馬車,只一會兒,西郊糧倉的糧食便已經搬空,弦伊在糧倉外不安的踱著步子,南宮熱河在旁見她心神不寧,伸手將她一拉,道︰「別急,公子一定會趕到渡口跟咱們匯合的說話間,卻見身旁影刺突然暴起,向著極速奔來的兩道人影襲去,南宮熱河見狀忙緊隨而上,當他看清來者是誰時,揚聲叫住了蓄勢待發的影刺。
「公子在哪?」一看明威手中挾持之人,南宮熱河心底一沉,聲音也不自覺的變了調︰「怎麼回事?」
「無瑕暴露了,他讓我將這人帶來這里,人帶到,我走了!」明威將章達楷凌空一甩,章達楷的身子尚未落地,已經被人扼住咽喉制住了。
「明威——」見情形不對,南宮熱河飛身一躍追向明威,弦伊緊隨其後,然兩人才追了幾步,便被明威止住了。
「我一人就可以了,你們放心,就算我死,都會將無瑕帶出來!他說的,讓你們走!」見南宮熱河與弦伊還要跟隨,明威突然大喝道︰「他說讓你們走——」食指直指渡口︰「走——」
「可是公子——」弦伊伸手一捂嘴,望著明威,拼命忍住哽咽,道︰「答應我,帶他出來!」
明威沒有回答,只輕輕一點頭,然後返身一躍不見了蹤影。
左譽奔出,見章達楷竟被帶到糧倉,知道事情失控,遂揚手叫來一人,道︰「所有東西全部上船,留下一條船順河道到下游十里處長軸等我們,將這狗官帶去船上將章達楷一推,左譽喚出十余人,道︰「從北苑街清場子,只要遇到阻攔,格殺勿論,一定要將公子安全帶出雲嶺城!」
那十人在左譽話音剛落之時便若離弦之箭,射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走!」
粘稠的鮮血從發間滴落,那人兒渾身素衣已經看不見當初的色彩,面具上血痕斑駁,在已經亮起的燭火中閃著詭異的光芒。發覺已經只這一人在郡守府中,侍衛們知道,若不能擒得此人,那麼,郡守大人便性命堪憂了,然,這看似縴瘦的人兒卻是這般頑強的抵抗著一切,他的腳下鋪滿了重重疊疊的尸體,手中一根金絲依然兀自滴落著血珠。
侍衛們腳步凌亂的圍著無瑕左晃右轉,想要攻擊,卻又無十足把握可以逃月兌那人強勢而霸道的絞殺,皆希望有人能夠擋在自己的面前,一時之間竟都躊躇著不敢上前。無瑕甩了甩頭,趁著眾人猶豫,暗暗調整著呼吸。
照左譽的行事手段與明威的身手,那糧食與章達楷應已經不在岸上,所以,自己也應可以放心突圍了。
深深吸了口氣,無瑕的唇角突然浮起一絲苦笑,然後竟站在重圍之中咳了起來。
不行!不要在這個時刻!不要!
咳嗽聲越來越密集,無瑕根本無法抑制身體自身的反應,只一瞬間,那本無懈可擊的防御有了漏洞,空中傳來嘯響,弓箭手瞅準了機會發起了攻擊,無瑕的身子努力一直,身形閃動間躲避著那同時射來的一排利箭,衣袂飛揚,那利箭幾乎貼身而過,卻依然未曾傷他分毫,然剛剛站定,第二波攻擊已經來襲。
一個側空翻再次躲避,金絲從空中閃過,只一絞,那數只利箭便轉了方向,耳听幾聲慘叫,對面瓦礫之上滾下了幾個人來,掙扎了一會兒便沒了聲息。
無瑕感到呼吸開始紊亂,他知道自己的承受力已經到了極限,若對面那些侍衛發覺到不對,自己便再難月兌身,遂微微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後一個踏步向著面對他的侍衛沖去。
顯然未曾料到那人還敢過來,正對著無瑕的侍衛們竟沒有向前迎擊,反而在他襲來之時下意識的向後一退,就是那微微的一停頓,給了無瑕飛身而上的機會,待發覺他竟腳步一點,踩在自己的頭頂上了房頂,侍衛們終于醒悟過來,飛身跟上之時,有人勾起了地上長弓繃弦發出。
呼嘯的利箭穿過人群,在根本未曾瞄準的情況下,竟誤打誤撞的射中了無瑕的肩頭。能夠清晰的听到箭頭入肉入骨的撕裂聲,那好不容易凝聚的真氣霎那間渙散,無瑕低呼一聲,徑直從空中跌下,然後,身子被一人接住了。
溫熱的鮮血從肩頭涌出,浸濕衣衫,燙傷了明威的臂膀,明威低下頭,看著懷中那血人一般的人兒,臉色一冷,眸中的寒光若尖刀一般射向了那追隨而來的侍衛們。
將無瑕的身子輕輕放下,明威伸手撫去他緊貼在額頭的濕發,柔聲道︰「等著我!」
無瑕已經無力去制止他,因為身體狀況實在非人力所能控制,他現在已經精疲力竭,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明威的腳步離去,忽明忽暗的視線中看見了那人手中軟劍在夜色中發出了銳利的光芒,然後,躍起,再然後……
慘叫!
太過混亂的一切令無瑕無法再集中精神,他拼命的想要睜開雙眼,但他太累了,累得便要睡去了,便要不管不顧的睡去了,可是,不能閉上雙眼,因為,他害怕自己這一睡,便永遠無法醒來,于是他撐起了身子,反手向後,模到了肩頭的箭,握緊,然後開始用力。
痛!錐心刺骨的痛!
唇角滲出了鮮血,無瑕大口的呼吸著,額間的冷汗涔涔而下,他卻沒有松手,白瓷般的牙齒再次緊咬,唇角破裂,令整個口腔都充斥著血腥的味道,喉間發出了低嗚,然後那利箭竟被他生生拉扯而出,丟在了瓦礫之上。
痛到無法忍受的感覺將無瑕那即將迷失的神智拉了回來,他大聲喘息著站起了身子,看著那身陷廝殺的男子,搖搖欲墜。
整個郡守府的院子已經成了一片阿鼻地獄,所有人都被那兩人駭住,然後,他們發現後援已經不再出現,早就該趕到的駐地士兵竟然一個都沒有來,除了這個院子的侍衛們,其余人仿佛都不見了一般。
恐懼,對死亡的恐懼如瘟疫一般蔓延,侍衛們已經開始潰敗,雖然對方只有兩人,不,應該說,對方是兩個根本不惜生命的人,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當士氣低落,勇氣殆盡之時,勝負便已經分明。
侍衛們開始後退,然後若一盤散沙,雜亂無章的四下逃散,明威抬眼看著一瞬間空蕩的院子,沒有追擊,只返身躍上屋頂,到了無瑕面前,伸手扶住他那步履不穩的身子,然後俯身將他抱住。
一道響箭沖天而起,明威甩去滿頭的血污,辨明了響箭的方向,發足狂奔。
整條街道都是尸體,士兵的,全是士兵的尸體,只這一會兒時間,左譽便帶人肅清了北苑街整條街道,明威一路未受到任何阻攔,當他的身子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弦伊丟開手中長劍拼命的奔上了前去。
「公子怎麼了?」
「體力不支,肩頭中了一箭
「去長軸,船已經在那等候了看著明威懷中的血人,左譽心急如焚,南宮熱河雙眼一閉,低吼一聲將利劍扎入了泥土之中。
那一行眾人片刻不停的到了長軸,船只早已經等候在那,大家上了船,將無瑕放入了艙中。
「左大哥,公子會不會有事?我好怕——」看無瑕那虛弱的模樣,弦伊忍不住害怕的哭出了聲來。
「弦伊你告訴我,公子的身子究竟怎樣了?」左譽看著無瑕,突然對著弦伊吼道︰「以他的身手,根本不可能連逃離都做不到——他的心疾是不是——是不是已經——」左譽竟哽咽著無法再問下去,弦伊伸手將嘴狠狠一握,淚水嘩然而下。
「他究竟要將自己逼到怎樣的地步,等他醒來,我定,饒不了他!」左譽撂完狠話,身子一轉出了艙去,因為無法面對那一切,心疼,心疼那從小就倔強得讓人無奈的孩子,心疼他為大家所做的一切,心疼他用那瘦弱的身軀去為眾人遮擋一切,他本不是無所不能的,卻總是這般不服輸的掙扎!
「他……究竟是誰……」明威跌坐在無瑕身旁,喃喃問道。
「大晉最大的心月復之患,反晉勢力的最高領袖——冷公子!」南宮熱河失神的喃喃低語著,回答著明威的話。
明威吃驚的抬起了雙眼,望向了南宮熱河︰「但他與孟小侯爺……」
「情根深種……水火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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