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03
雪光映窗,令屋內十分明亮,白炎拍了拍暈沉沉的頭,爬起了身來。
一身酒氣!
門被推開,南宮熱河大步而入,去了窗前將窗子一推,散了那一屋子酒味,然後回頭覷了那人一眼,恨恨道︰「也還知道醒,我告訴你,你喝的可是我跟白澤的私藏,這熟歸熟,賬還是要清算的,一共是白銀五百兩,謝謝!」
白炎甩了甩頭,抓了衣衫往身上一套,見那人還不知死活的在眼前晃蕩,不禁唇角一勾挑眉笑道︰「好啊,要銀子是吧,我給你!」話說完,他一個踏步竄出了門去,南宮熱河跟在身後跑了幾步,見那廝竟直奔了自己所住的院子而去,心中暗道不妙,拔腿便追,口中狠話還未撂出,便見院子那頭自己房間的東西全都四下飛散而去。
「我來看看你究竟私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東西,翻了出來,便一股腦給你全毀了,然後我賠,要多少我都賠給你
「你給我放下——別摔,那可是前朝古玩兒,夫人上次來買回來的!腳別動,哎呀撞上了,我的小祖宗——」
「砰——」的一聲,隨著晃動的書架,一個半臂高的青瓷摔在地面,跌成了兩半。
「我的青瓷!」南宮熱河雙手抱頭蹲在地面,雙眼緊閉硬捱著青瓷碎裂的聲音,半晌,才眯眼去看,然後望著那一地狼藉欲哭無淚。
白炎低頭看了看他,雙臂一抱,也蹲了下來。
「喂,一個青瓷而已,用不著這麼垂頭喪氣的吧見南宮熱河臉色不對,白炎心底掠過了一絲不安,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道︰「我賠給……你……」話語頓住,再也無法繼續。因為他此刻才看清了那青瓷的模樣!那斷開的青瓷釉面十分粗糙,根本不是大家手筆,可是,他卻已經知道這物品對南宮熱河的重要性。
這是當年南宮先生與南宮熱河一同親手燒制的雙耳指紋瓶,之所以說是指紋瓶,因為那瓶面沒有任何花紋,只滿滿的遍布了年幼的南宮熱河的手指印,瓶本身十分難看,卻對他意義非凡。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將這青瓷瓶帶來了東都,我——」
「沒事,這瓶本是放在成樂侯爺府的,爹爹走後,我讓周副將托人帶了來,一直都收在匣子里,前幾日才拿了出來,所以你沒瞧見
「我出去一趟,你等著!」白炎說完起身奔出了屋去,南宮熱河一個人愣愣的看了那青瓷許久,才起身到了櫃旁,拿出了裝青瓷的匣子,將那碎片輕輕的拾起,放入了匣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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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兒長大了想做什麼?」
「就想做這個,做好了拿去賣,給爹爹買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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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稚女敕的童音似乎依然響在耳邊,南宮熱河望著那碎裂的青瓷瓶,痴了半晌,然後露出了一絲傻傻的笑意。
那便是兒時的自己,心里想的何其單純,其實自己向往的不也就是那種平淡的生活嗎。沒有戰亂,沒有權斗,自己可以陪在爹爹身邊,或許……或許還能給弦伊安定的生活,可以每天看著她,守著她,任她欺負!
口中發出了輕笑,南宮熱河自嘲的搖了搖頭。
笑自己這可笑的願望,笑自己竟還對這不可能實現的一切抱著期望!
空中回蕩著深深的嘆息,帶著一絲落寞,他伸手關上匣子,起身放回了櫃中,然後輕輕關上了那扇門。
很多事情,或許也只能想想罷了!
小池鎮地處長野與白山交界,地方不大,人也不多,民風淳樸,雞鳴狗盜的小事都極少發生,若能撇開赫博多不時的進犯帶來的戰火之苦,這地方倒是個逍遙避世的好去處。
今日的小池鎮依然平靜如昔,街道上的百姓一如往常般生活,不時穿梭而過的隊伍也皆是當地百姓的裝束,這些是小鎮上自發組織起來的巡邏隊伍,除了處理一般的事務糾紛,還負責巡防自長野源頭順流而下的怒江江岸,若江河那頭地屬赫博多的伊雲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們會及時點燃狼煙,傳遞軍情,以便長野駐軍能夠及時作出反應。
天氣寒冷,白雪覆蓋,小池鎮外數里平原皆蒼茫一片。如此寬闊的地界,待來年積雪融化草木發芽之時,便是一片蔥郁的草原。如今這片平原上卻密密麻麻駐扎著營帳,邊緣處打著長野霍字大旗,旗幟迎風飄揚,朱紅的字跡于炫白一片中格外耀目。往來走動的將士都極其安靜,卻又靜得如此不同尋常。
「凌大人,前方斥候來報,百里之外出現了白山隊伍一個士兵匆匆奔來,對著負手而立的那人大聲回稟道。
凌可為仰頭看著遠處那連綿不絕的雪山,沉默著,許久,雙眼一動,收回眼神,望向了那來報信的士兵。
「傳令下去,所有人不許出現任何紕漏,不能露出蛛絲馬跡,誰要是敢壞了少爺的大事,我便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是!」那人疾步離去,凌可為深吸了一口氣,握住雙拳,關節在揉捏之下 嚓作響,他回望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營帳,臉上閃過了一絲寒意。
就在昨天,在這里,還駐扎著前來接應白山隊伍的長野駐軍三千人,可是現在他們都已經不復存在,因為昨夜他們迎來的並非是白山的白少卿,而是,自己!
少爺這一招各個擊破果然精妙,因為時間的偏差,令自己等人鑽了如此大一個空子,這小池鎮如今已經是一座空城,內外等著白少卿的,全是自己和……
赫博多狄戈爾將軍的人馬!
雪下得好大哪!掩蓋了昨夜還鮮血淋淋的地面,那些士兵倒下之時眼中露出的質疑與憤怒至今仍在眼前,可是這又能怨得了誰呢,要怨,便只能怨他們跟錯了主子罷了!
「將軍,前方出現了長野的斥候軍!」吳鶴晟從遠處打馬而來,白少卿聞言將韁繩一揚,向前疾馳,方文正則緊隨其後。
「方大哥——」遠遠奔馳而來的那兩人口中大叫著方文正的名字,滿臉漾著欣喜之色。
「鐵牛,小林子——」方文正揚聲回應著他二人,到了跟前一躍下馬,奔向兩人,然後伸出雙手與兩人緊緊抱在了一起。
「方大哥,你有沒有事!」身材魁梧的鐵牛握住方文正的雙臂將他拉到面前,雙眼微微一眯,看似平常的話語卻包含著旁人不知的深意。
「沒事,一切都好,我很好!」方文正露出一絲微笑,不動聲色的回應著那人,鐵牛聞言也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雙臂,道︰「沒事就好,凌大人不知有多擔心你,如今你回來也就好了
「只可惜……其他人回不來了
白少卿走到三人身邊,伸手一握方文正的肩頭,道︰「不用太多自責
「是。鐵牛小林子,趕緊見過白將軍!這身後便是白山來的三萬人馬,速速去回稟了凌大人做好準備,稍作休整之後,咱們才好趕赴長野
「是,咱們已經到此幾天了,就等著白將軍到來的,白將軍請上馬
「好白少卿點點頭,對著吳鶴晟道︰「傳令下去,急行軍前進,到了小池鎮再做休整,然後一鼓作氣進長野!」
「是!」
那傳令一個接一個的傳了下去,得知已經到了小池鎮的範圍,身後三萬人的兵馬皆沸騰了。這一路上風雪嚴寒,令行進困難重重,如今眼見目的地便在眼前,自然讓人心生鼓舞,長龍蜿蜒而動,烈馬嘶鳴,隊伍全速向著小池鎮進發而去。
方文正緊隨著白少卿向前,看著那鎧甲之下的英朗之姿,看著那神采飛揚的容貌,他的心瞬間哽堵。
牙關咬得如此緊,似乎便要碎裂了一般,然,終究還是咽下了那無法說出口的警示。
開弓沒有回頭箭!如今箭已在弦,已非自己一人便能挽回,這份徹骨的痛,終還是要他來背負!
放眼望去,那數日來一同相處的士兵們就在眼前,那是一個個生活鮮明的生命,如今,卻被自己一手拉入了地獄。
緊握韁繩的雙手顫抖得厲害,方文正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
眼神一順的回望著。
那是跟自己一同喂馬的程過,年齡很小,這幾日總跟在自己身後,便如同……方沖一般,露著傻傻的笑容,叫著自己大哥。
還有,從開始就悉心照料自己的霍大夫,每日都要來給自己換藥,他的腿腳不便,卻依然執意要跟著前來,因為受傷的將士需要他的照顧,可是,若他受了傷,誰又來照顧他!
淚水突然上涌,方文正深吸了一口氣,無法再跟隨在白少卿身旁,他大喝一聲,狠狠一踢馬月復,向前飛躍而去。
見他突然向前,白少卿詫異之余又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定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長野了吧,出來了這麼久,軍中生死與共的兄弟定讓他掛心了。
心頭轉念,白少卿回頭望了一眼自己的身後。
三萬人馬!這里所有的人都是自己生死與共的好兄弟,無論要面對的戰爭有多麼殘酷,自己都當用生命來保護他們!
從軍之士,與其伍約!縱然戰死沙場,也當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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