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城絕戀 第四百六十七章 但求天意不弄人

作者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11-06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別的冷,雪花如細篩篩過一般一層又一層的覆蓋,院子里的紅梅開得特別嬌艷,于蒼茫一片中格外的醒目。

那身子已經十分沉重的女子早起倚在欄邊看著雪景,見小蝶兒與園子里的丫頭嬉鬧奔跑,不禁也揚起了唇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手無意識的便撫在了高高隆起的月復部,然後輕輕摩挲。這是母性的本能嗎,縱然孩子還在月復中,便讓自己不由自主的想要去保護。

十二月了,安太醫說,這孩子便要出生了,可是,弓……

頭抬起,雙眼凝望著遠方,佰茶眼中漸漸模糊,她伸出手,抹去那眼中蓄積的淚水,低頭一笑,對著月復中的孩子輕聲道︰「爹爹會回來的,他定是有事月兌不開身了,定是那樣的。爹爹是很疼娘親的,孩子,就算你出生的第一眼未曾看見他,也不要怨恨,因為爹爹心中是愛著咱們娘倆的月復中的孩子若听到了她的話語一般伸展了手腳,感受到孩子的觸動,佰茶心中瞬間充滿了喜悅。

「你說什麼?爹爹是個怎樣的人?」

眼神有了一絲迷離,佰茶側倚在欄桿上,若孩子般嘟了嘟嘴,因調理而略見圓潤的頰邊浮現出一對淺淺的梨渦,她想了一會兒,才笑道︰「爹爹有點傻傻的,呆呆的,像個大木頭,總是不明白娘親說的話,笨死了。可是他的武功很好,他是娘親心中的大英雄,你將來必定隨他,也會成為受人尊敬的人

「公主,公主——」小蝶兒見那人兀自發笑,知她必定又在同月復中孩子說話,不禁抿嘴一笑,道︰「小殿下還听不懂您的話呢,外面涼了,坐一會就該回屋了

「你玩兒你的,我自己進去佰茶揚了揚手,回道。

小蝶兒年紀尚小,當初在宮中終日里兢兢業業,束縛了孩子天性,如今在這瑯嬛閣中,吃穿用度皆不用發愁,還沒人苛責,她也漸漸回復了孩子性,這幾日雪下得極大,她與園子里幾個小丫頭天天瘋玩,手腳凍得通紅依然嬉鬧如常,讓人看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佰茶笑著搖了搖頭,站起身向著房門而去,因身子沉,她走得極慢,听那幾個丫頭笑得開心,不禁邊走邊回頭,跨過門檻時一個輕滑,她驚呼一聲伸手抓住了門框,因去勢急,雖然沒有摔下地,卻被一甩徑直撞在了門框上。

「公主——」

「公主——」

那一院子的人當下嚇得驚惶失措,忙不迭的便奔上台階到了佰茶身邊,佰茶一手抓著門框,另一手輕輕搖了搖,道︰「無妨,沒有摔到說話間卻覺身下一熱,頓時雙眼圓睜,低頭便去看自己的肚子。

小蝶兒臉色煞白的扶著她,見她突然噤了聲,也順著目光往下一看,頓時嚇得三魂去了七魄。

那地面頃刻間便濕了一片,佰茶捂住月復部,疼得無法動彈。

「了不得——趕緊去叫安太醫——」小蝶兒嚇得聲音都變了調,她還是個孩子,這院子里的丫頭也皆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昨日侯爺夫人來過,說挑選了幾個年老的婆子準備送過來,卻因產期還未到,怕走漏了風聲,所以還在侯爺府呆著,誰曾想佰茶竟突然動了胎氣,這會子倒讓那幾個小丫頭傻了眼。

「愣著作甚!趕緊去叫安太醫——玉兒,去侯府通知夫人,就說公主要生了,趕緊的——」小蝶兒雖小,卻也是受過宮廷教的,那傻勁一過,便立時反應了過來,她招呼剩下的幾個丫頭全力攙扶著佰茶到了床頭放下,然後便張羅著燒熱水,做著一切準備。

佰茶躺在床上,只感到身下潤濕,卻不知自己要做什麼,月復部的疼痛過了那一會兒竟又停止了,她微微舒了口氣,正待說話,突然又是一陣絞痛,頓時令她忍不住叫出了聲來。

「公主別怕,安太醫馬上就到了,夫人也立刻就來,公主千萬要撐著小蝶兒見佰茶臉色煞白,似乎疼得不行,自己又幫不上任何忙,急得直掉眼淚。

「哪……哪兒……公主在哪……」安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早上剛給佰茶請過脈,發覺脈象十分平穩,按時間推算至少還有半月有余,沒想到這才一會兒,竟听丫頭跑來說要生了,霎那間他也慌了手腳,邊跑腿肚子邊哆嗦。他雖是太醫,然這女人生孩子倒真沒踫過,心頭頓時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之極。

「臣瞧瞧脈見佰茶痛得臉色大變,安然伸手扣住了她的脈象,發覺其尺脈急轉如切繩轉珠,的確是欲產之兆,然探了她兩中指頂端兩旁卻又無脈象跳動,不禁大驚!

《醫存》曰︰「婦人兩中指頂節之兩旁,非正產時則無脈,不可臨盆,若此處脈跳,月復連腰痛,一陣緊一陣,乃正產時也。然現在公主的情況卻正好相反,當真讓人失措。

「安太醫,你怎麼了?」

看安然抬手去拭額頭冷汗,小蝶兒的心猛的一沉,安然喏諾的咽了一口口水,返身打開藥箱,取出了一粒藥丸讓小蝶兒給佰茶含住,然後才道︰「趕緊的讓夫人帶著穩婆過來說完他起身便跑,小蝶兒見他走得急,不禁大叫道︰「安太醫去何處——」

「熬藥——熬藥——」安然邊跑邊答,出門時卻一個趔趄絆出了屋去。

公主的脈象不對,恐是難產之兆!

安然爬起身拼命的往後跑,小蝶兒被他那神色嚇得也慌了神,佰茶卻只是輾轉著,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

白歌月本還在府中做著小活計,孩子便要出生了,今年的冬季一直在下雪,天氣十分寒冷,初生的孩子嬌女敕異常,萬不能涼著凍著,她從兩個月前便開始親手縫制衣衫,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針一線所制,可見她對這孩子有多期盼與疼惜。

家里的男人們都不在,這侯爺府空空蕩蕩,讓人心底淒涼。白歌月輕嘆一聲,細細繡著手中的虎頭鞋面,耳听院子外的腳步聲來得急,她不禁心頭一凜,霍然起身將東西一放,抬步出了門去。

「玉兒?這個時辰不在瑯嬛閣伺候著,跑來這里做什麼?」只一問間,白歌月便臉色大變,急切的道︰「可是佰茶有事?」

玉兒一路急跑,已經喘息得透不過氣來,見夫人問得急,只得拼命的點頭,結結巴巴道︰「公……公主,要生了……」

白歌月返身便往屋內奔,一邊讓身邊的丫頭詩語去叫後院安頓的幾個穩婆,一面又揚聲叫了小子套車,自己則將準備好的襁褓等物抱在懷中,隨著玉兒疾步往外而去。

馬車沖過街道,引得路人紛紛避讓。

這是侯爺府的馬車,卻為何這般匆忙?

路人皆不明所以,在馬車過後,才聚在一處議論紛紛,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街道那頭緩緩走來了兩人,手中拉著韁繩,牽著馬兒且說且行,一人個子十分高,而另一人則十分小巧,兩人皆身著輕裘大氅,讓人看了都覺暖和。

「纏綿,我有些害怕奚昊頓了頓腳步,望了望街道那頭,竟躊躇了起來。

「不是你說想念娘親,所以順道來看看的嗎,怎麼,快到家門口了,竟想打退堂鼓了?」纏綿笑著整理了一下奚昊的風雪帽,看著那細絨簇擁下的清秀臉龐,忍不住伸手一捏他的鼻尖道︰「你這順道,可是讓咱們繞了足足五日的路程,怎可到了又這般扭捏了

奚昊伸手將纏綿的手一握,透著不安的雙眸抬起,望著他道︰「若娘親……若她……不能理解咱們……我……」

「你害怕了

「嗯十分老實的回答了那人的話,奚昊低下頭,輕聲道︰「因為白炎與無瑕的事情,娘親傷透了心,我怕自己此來未曾給她驚喜,反而添了她心頭不快

纏綿笑著回握著奚昊的雙手,然後俯身看著他道︰「不會的,世間情感最幸福的莫若于愛己之所愛,只要咱們自己無愧于心便好,能看到你開心,夫人定也是開心的

「真的嗎?」奚昊眼中閃過了驚喜,因那人一句安慰的話語而開了笑顏,看他這般毫無心機,纏綿不禁愈發疼惜,將他的雙手握住輕輕一搓,道︰「手有些涼了,咱們快走吧,到了侯爺府再歇息

「好

他二人本是要北行,卻在經過上一處城鎮時,因看到了一家三口團聚的畫面,竟勾起了奚昊思念父母之情。奚昊自幼便失去雙親,雖與義父義母相處時間不長,然心底里一直便當他們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如今看到了別人天倫團聚其樂融融之貌,心中未免惆悵,于是,纏綿便與他繞行了五日路程,特地取道成樂,來成全他的一片孝心。

行至侯府大門,見朱門緊閉,門外並無守衛,纏綿伸手扣住門環輕輕一敲,片刻之後,門一聲輕響打開了。

「兩位公子,請問何事敲門一個下人伸出頭看了看,然後將門整個推開,對著他二人拱手一揖行了個禮,問道。

纏綿不禁感慨了一下,這可是侯爺府,竟一點排場都沒有,可見主人性情如何,其實他哪知道,這成樂的百姓誰人不知小侯爺孟白炎是個什麼樣的頑劣性子,平日里躲都來不及,還有誰敢無事登門,自投羅網,久而久之,竟讓侯爺府連大門守衛都免去了。

「我們——」回頭看了奚昊一眼,見他竟因緊張而將自己的手臂抓得緊緊,纏綿不禁無可奈何的一笑,道︰「我們前來拜訪侯爺夫人,還請小哥代為通報

奚昊抓著纏綿的手臂沒有說話,卻一個勁兒的直點頭,前來開門的小慶元見奚昊模樣俊俏,此刻神情更是可愛之極,不禁「撲哧——」一笑,道︰「我們家夫人出門了,兩位可以留下姓名,待夫人回來之後小的好有個交代

「出門了?去哪了?何時才能回來?」待話語出口,奚昊才覺自己失禮,他雖在東都與娘親生活了一段日子,又隨爹爹輾轉燕山度,然這成樂卻是頭一回到,下人們根本不認識他,如今這麼貿然跑來,當真是難以說明身份,現在又听娘親不在府中,當下有些怏怏。纏綿見他不開心,回頭對小慶元道︰「待夫人回來後,便說小侯爺的好友奚昊公子來訪,夫人听了便知,卻不知這里的客棧哪兒的最好

「兩位公子要投宿,盡管去西街的同福客棧,那的掌櫃的跟咱們小侯爺是舊識,夫人回來了我也好回話

「如此有勞小哥了

「小的一定將話帶到,公子請了小慶元恭敬的一揖,然後將門關上,纏綿回頭一看奚昊的模樣,不禁笑道︰「或許夫人只是暫時出門,過會便回,咱們先去投棧,吃點東西

「好奚昊應著,又回頭看了看威武侯府四個大字,才慢慢的跟著纏綿離去。

嬛閣中已經亂成了一片,穩婆們用盡了辦法,那孩子卻如何都下不來,安然開的催生藥也喝了,依然不管用,羊水破了多時,宮口卻未開,佰茶已經氣力衰竭,額頭冷汗涔涔,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氣。

「夫人,夫人——」一個穩婆滿手鮮血的從屋內沖出,急急對著等候在外的白歌月道︰「里面那姑娘情形不太妙,夫人趕緊的請大夫過來,怕是有血崩之癥!」

白歌月听罷踉蹌一退,返身便抓住了安然的手臂,急聲道︰「安太醫馬上進去瞧瞧,無論要什麼藥,我都令人找了來,務必要抱住他們母子性命!」

安然渾身哆嗦著便往了屋內去,女子生產作為男人本是要避諱的,可是現在已經顧不上許多,他到了床邊一看佰茶的臉色,當下嚇得面如死灰,顫抖著伸出手去把了脈,強令自己鎮定下來,然後細細診斷著脈象。

此脈象竟如此凶險,當真是凶多吉少了,安然心底不由自主的顫抖了幾下,然後放開佰茶的手腕,奔去桌旁快速寫下了藥方。

「拿來我瞧白歌月接過安然遞來的藥方,瀏覽了一遍,發覺其中兩味藥物在這嬛閣中並未備齊,遂回身便將藥方往詩語手中一塞,道︰「去保和堂,抓了熬好之後半分都不得耽擱送來這里

「是!」詩語拿過藥方便往外跑,白歌月又回身對小蝶兒道︰「去瞧瞧雞湯熬好了沒,就算是灌,也要灌點雞湯給佰茶喝了,否則她怎有力氣繼續

「奴婢這就去——」

听屋內突然又傳來了佰茶痛苦的叫聲,白歌月狠狠的一緊雙手,難過的閉上了雙眼。

老天,不要再折磨這孩子了,讓她順利的生下那個小生命,她受的苦已經太多,你當真忍心要她們母子倆的性命嗎?

想到此刻不知在何處的弓,又听到佰茶如此悲切的叫聲,白歌月的心被揪在一處。無法不怨恨那不知歸期的男子,因為當一個女子為他的孩子在以命相搏之時,他卻未能陪在身邊,這種疼痛若非他切身體會,又怎會知曉。

「姨娘——姨娘——救我——救孩子——」佰茶的哭聲將白歌月的眼淚打得盈眶而下,她努力的挺直了身子,抹去眼中淚水,然後返身踏入了房間。

「姨娘在這里,孩子,咱們一定能夠撐下去!姨娘一直陪著你,別怕……別怕……」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這種痛自己感同身受,特別是自己的孩兒早年夭折,想到當年生他時的如此種種,愈發讓人心扉痛徹。

「姨娘……我是不是要死了……姨娘……我想見弓……我想他……他在哪,他為何還不回來……」

「噓,姨娘在這里伸手撫著佰茶那汗水浸透的發,白歌月輕聲道︰「弓定會回來的,他會回到你身邊的,孩子,撐下去,撐下去……」

「駕——」飛馳的馬兒從街道穿過,踏得雪花四下飛濺,詩語口中大喝著,打馬向著保和堂狂奔,一個半大的孩子突然從街道旁沖出,眼見便要被踏入馬蹄之下,旁人皆驚呼出聲,有甚者更是嚇得捂住了雙眼。

「呆著別動纏綿低呼一聲松開了奚昊的手,一個閃身從馬前掠過,那孩子便穩穩的被他抱在懷中閃在了一旁。

孩子是從巷口突然沖出的,詩語此刻也嚇得一跳,勒住韁繩回轉了一下,見孩子無恙,長長吐了口氣,道︰「謝閣下出手說完便要轉身離去,一抓韁繩才發覺那藥方竟已不在手中。

「糟!」詩語大叫不妙,跳下馬兒便往回找,奚昊站在原地,見她手中的紙頁掉落,當下俯身撿起,只一看,眉頭便皺起了。

「在這里,太好了!」詩語說著伸手從奚昊手中抽回藥方,朝他微微一點頭,然後飛身上馬,疾馳而去,纏綿將孩子放下後見奚昊深鎖眉頭望著那姑娘離去的方向發呆,不禁伸手將他一拉,道︰「可不許瞧了別人姑娘家傻了眼,我會吃醋的

「想來那姑娘家中有人生產,看來頗為凶險,這方子倒是不錯,卻只怕功效不大

纏綿笑著拉住韁繩,道︰「一說到瞧病,你便痴了傻了,趕緊走吧,天太冷,別凍著了

「嗯奚昊應著,與纏綿朝著西街而去,卻因想著方才那藥方,走得磨磨蹭蹭,纏綿見狀微微一嘆,道︰「想來今日你若不弄個明白是不會安心的,咱們便順著那姑娘離去的方向瞧瞧,若踫到了,便去問問,若找不到,便作罷,可好?」

奚昊听完眉目一舒,沖著纏綿狠狠一點頭,纏綿卻身子一俯,帶著一絲壞笑道︰「本娘子如此善解人意,小夫君是否應當獎勵

奚昊心頭高興,想也不想抬頭便在纏綿頰邊一吻,待回過神,才想到兩人竟是在大街上,頓時滿臉通紅,伸手將纏綿死命一拉,朝著詩語離去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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