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本草 【119】納妾

作者 ︰ 風語風格

百草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流川夜的話字字落入耳中。唉,怎麼說呢?他好歹算是救過她一命,救命之恩大于天!除非她能還他一片天,不然的話,還是要心存感激的,至少不能恩將仇報!

至于戲本子里唱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惟願以身相許!百草想那大多是一些柔弱女子講的話,但是她不一樣,她有輕功,還會武功,所以不當真不當真!

殘陽的輝光從窗紙上一點點的退失,流川夜的側臉完全沒在陰影中,只看見刀削斧刻般的臉部線條,他移步走了出去,嘴里吐出的話語像是一聲悠長的嘆息,又像是明知壁立千仞、峽谷萬丈,卻依舊飛蛾撲火般的無怨無悔,「深情即是死罪,又何怕挫骨揚灰!」

往後的幾天,百草乖巧許多,每日悶悶的喝藥,話也很少說,但是流川夜看的出來她眉間的煩躁層層堆積,愈演愈烈。

直到在床頭刻下第二個正字的最後一筆,百草忽然像是換了個人般,臉上所有的心煩意燥都變成了雀躍之色。本來昨日她就算是吃了九天的藥,但是流川夜說頭一次是在晚上吃的,算不得一天,為了滿打滿算的湊足九天,至少還要補上兩頓!

天邊才露出一線灰蒙蒙的亮,百草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她神采奕奕,自己動手,移來青銅鏡,深水濯面容,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石黛描蛾眉,粉面撲新妝,鬢簪珊瑚鈿,飾以金步搖!

百草在戲班子里唱戲,一者唱的是丑角,再者用的又是些劣質粉黛,是以平平無奇!今日她有意將自己打扮的漂亮些,妝奩里本就是最優等的粉墨石黛,她又細細描眉,精心雕琢。等到妝成時,百草左看看,右看看,至少自己是比較滿意的!

朝陽升起的時候,流川夜從門外一路走進,看到極盡妝扮的女子,他一愣過後,倒是不吝贊美之詞,「所謂美人者,以花為容,以柳為姿,以玉為骨,以雪為膚,以秋月為神,以春水為姿。百百這樣看起來,足可謂美人二字!」

百草也是毫不謙虛道,「我本來長的就不丑啊!」

早上吃了藥,到了半上午,天公不作美,太陽躲進雲層中。隔不多久,天氣變陰,半空下起了毛毛小雨。只差最後一頓藥,百草眼巴巴的等著中午,藥一端上來,她一口氣的喝下。

終于走出被禁錮多日的牢籠,早春的風雨迎面撲來,百草張開雙臂,像兔子一般跳月兌而出。流川夜撐著通透無暇的白色油紙傘從身後追過來,「你要是淋了雨,仔細水粉濕了,變成一個大花臉!」百草一听這話,如同火燒般的躥到他傘下。

瀟湘苑的門外,手執淡青玉竹傘的男子靜靜而立,他不知站了多久,一襲潔白的衣衫有些微微的潮濕。百草和流川夜緊挨著走出門來,她一直用手護著自己的臉,生怕被雨淋了不好看。

抬眼望見斜風細雨中的男子,雪白的衣衫,修長的形體,清俊的眉眼,溫和的神態,他手執一柄淡青玉竹傘,像是天神以完美之手繪出的仙姿逸態,躍然紙上,詩化了山水。

「顏初!」百草放下捂著臉的手,她提了裙裾一路跑了出去。白衣青年微笑而立,淋在傘面的雨水匯合而下,如同一顆顆珍珠般的落在地上。百草一頭撲在他的懷里,雙手抱在他的腰間。顏初也張開雙臂,力度適中的攬她在懷。

「顏初哥哥,你喜歡她,那我算什麼呢?」司徒妙卿如同幽靈般的忽然出現。百草從滿滿的喜悅中轉過頭來,只見一美貌女子站在雨中,也不打傘。

百草認得她,卻道,「你是誰?」她手上將顏初抱的更緊了些,言外之意也很明顯,你是誰?還想打顏初的主意?

「我跟顏初哥哥青梅竹馬,打小就定下女圭女圭親,所以我算是顏初哥哥未過門的妻子!你呢?你算什麼東西?」司徒妙卿道。

顏初表情失了溫和,他眼楮望向美貌女子,語氣硬硬的像是被拉直的線,「司徒妹妹,我說了那只是令尊和家父之間的一場玩笑話,當不得真!」

「我從小就喜歡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司徒妙卿臉上的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她用手一指百草,「顏初哥哥,你是不是因為這個丑女人,才不喜歡我?」

百草打扮過後,信心十足的道,「別丑女人丑女人的叫,單論長相,你也不比我好看多少!」

這司徒妙卿從小是嬌寵慣了的,也確實生了一張好看的瓜子臉。她前幾日看到的百草,一方面自己性命堪憂,同時又擔心顏初的安危,因而愁眉不展,愁容滿面,看上去也就相貌平平。

但是今日的百草無事一身輕,先是打扮一番,又看到朝思暮想的人。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百草看到顏初,幾乎精神百倍!整個人容光煥發,更是說不出的神采風貌!

司徒妙卿將她看了一會兒,蛇打七寸直擊要害的道,「作為女人,你身中劇毒,雖然保住一命,但是你知道你失去了什麼嗎?」

「住口!」顏初立即道。流川夜站在原地,他手上撐著傘,身形一動不動。司徒妙卿沒再說話,百草的心里生出一絲不安,終是忍不住道,「失去了什麼?」

「顏初哥哥不讓我說!」司徒妙卿用手指一下流川夜,「他也清楚,你不妨問問他!」

百草手一松開,將自己從頭到腳的檢查了一遍,但是四肢完好,什麼也不缺!可是她心里卻覺得自己少了一樣很寶貴的東西,明明只是一種感覺,卻如實體般逐漸放大的盤踞在心頭。

顏初從身後抱住她,道,「小丫頭,你沒事!你很好!」

百草視線一點點的移向流川夜,問,「是什麼?」

流川夜在雨中慢慢走來,很短的一段路,他走了很長的時間。百草始終沒等來回答,她看著在眼前停下的男子,又問了一遍。

「百百,你什麼都不缺!」流川夜看著她的眼楮,說。

百草搖搖頭,「我不信!」

「我騙你做什麼呢?」流川夜說,嘴上帶著一點笑。

「那她為什麼這樣說?」百草問。雙方也都知道她指的是誰,流川夜頓時道,「她呀,她在給你治病之前向我提出一個條件,我答應了,但是又沒做到,所以她懷恨在心。司徒姑娘,你說是不是呀?」

流川夜的眼風掃過司徒妙卿,目光中迸射出排山倒海的威脅、震懾,以及迫人的壓力!司徒妙卿看的清楚,也听的清楚!她在雨中綻出一抹微笑,聲音嬌滴滴的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顏初哥哥很喜歡小孩!而我也很喜歡……孩子!」

她故意將孩子兩個字說的特別重,重的像是兩柄斧頭敲在人的天靈蓋上。

孩子?孩子!百草想到流川夜那日模不著頭腦的一番話,什麼不坐月子,不生小孩,當時听了只覺得莫名其妙!而此刻那些輕微的字眼就像一把閃電劈在她的腦海中……原來是這個意思。

「你為什麼要那樣對我?」許久之後,百草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她目光晦暗的盯著他,「吃藥之前為什麼不能跟我說一聲?我自己沒有選擇的權力嗎?」

「我跟你說了你還會吃嗎?」流川夜先是問出一句,不等她回答,又道,「如果你連命都保不住了,想些其他的還有意義嗎?」

「你出手救我就能決定我的一切嗎?」百草用力掙開身後的懷抱,她雙目盯著他,「命有了,那以後呢?我還有以後嗎?」

雨越下越大,少女臉上的妝容被弄花後,很快被雨水沖刷殆盡。流川夜不做回答,百草抓著他的胳膊,使勁晃著,「你說啊!你說啊!吃藥之前為什麼不能和我說一聲?我就沒有選擇的權利嗎?」

「大夫說你體內的毒隨時會發作,不知道哪一次閉上眼後,就再也醒不來,我不敢拿你的命開玩笑。」流川夜頓了一下,道,「世間能人異士頗多,只要留得命在,以後再尋訪高人,又不是沒可能!」

「真是自欺欺人的話!」司徒妙卿接口道,「凡是懂些藥理的人,都曉得絕情藥沾染不得,踫了就是終身不育!終身不育的意思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再說,你縱有通天的本事,還能請到大羅金仙不成?」

百草抓著流川夜胳膊的手慢慢松開,她抹一把臉上的雨水,忽然甩頭跑了出去。她解了前庭馬廄客人的馬匹,騎上身,揮鞭直沖。

顏初輕功一躍,飛身而起,跨坐在她身後。百草瘋狂的抽著鞭子,鞭條雨點般的砸下。馬兒被抽狠了,性情大躁,幾乎要將背上的人死命甩出。顏初從她手里奪過韁繩,才險險的沒被摔翻在地。

百草還是接連不斷的揮著鞭子,駿馬撒蹄狂奔。顏初由著少女的性子,他雙臂將她安全的護在懷中,手上牢牢的握著韁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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