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房間內,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認為自己听錯了,愣在原地,想要再听听,把事情搞清楚、弄明白。
但喬野知道,沒有听錯。
那凶戾且滿含血腥味道的話語從那小小窗口喊出的一刻,喬野渾身一陣戰栗,他的第一個念頭不是逃,不是選擇離開,而是在想自己接下來能不能下得了手。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要突然來這麼一下,這又不是訓練殺手,既然是炮灰,就應該扔在可以利用的戰斗中,而不是毫無意味的內耗里。
那壯漢說完話以後,便將黑洞洞的槍口伸了進來,不耐煩的吼道︰「可沒有時間發呆!傻子們!動起來!給你們一分鐘時間,要是還不動,那我就開槍了!」
其實事情就是那麼簡單。
一室之內,十三個人,卻是都成了聾子,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問題,面對超乎自己想象的惡劣局面時,人們總是會懷疑那份真實xing,下意識的去選擇逃避,而不是面對。
喬野的腦中一瞬間轉過了千般念頭,他的眼也在話末之後一直盯著洛刺花。
女孩握緊了手,攥成了拳,直看著那關住所有人的鐵門。
虛幻的不真實以及自欺只是很短的一瞬,雖然都只是人類,但能來到這里的,都不是普普通通的守法公民。
在壯漢說出那句話,將槍對向他們之後,一個倒計時就浮現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里,氣氛變得有些詭異,人們將目光投注在身邊的人上,身體姿勢僵硬,眼中隱隱有光,卻是凶光。
滴嗒……滴嗒……滴嗒……
那時間的刻度只有一分鐘,六十秒,所以沒有給任何人過多的猶豫掙扎,其實就像那壯漢說的那樣,來到這里的人,都是雜碎,他們也不會過多的去猶豫掙扎什麼。
只要自己活下來才是真的,至于什麼狼人的,之後再說。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達成了共識。
所以,順理成章的,一聲槍響打破死寂!
……
……
開槍的不是喬野。
一聲尖細的厲叫,一個人踉蹌的退後幾步,捂著胸口,那人中槍了,卻極凶悍的穩住身形,撲向朝他開槍的人身上。死死的掐住開槍者的脖子,嘴里不甘的嘶吼著,額頭青筋暴起。
兩個人滾在一起,細微的塵土彌漫,周圍的人奇怪的沒有選擇落井下石,而是都避讓開來,為兩個人空出一塊地方來,好似一個舞台。
又是接連不斷的幾聲沉悶槍響,那人之前便在要害中了一槍,反撲也只是垂死掙扎,血從兩個翻滾的人之間流出。那人終究力盡,被開槍者狠狠推到一邊。
再次扣動扳機,這次是頭部,啪的一聲,腦袋仿佛西瓜般破開,一塊骨片被拋起來,紅白之物像廉價至極的垃圾一樣流出來,髒了一地。
開槍的人喘著粗氣,冷漠的看著死去的人,然後再看向周圍的人。
窗外的壯漢哈哈大笑,卻沒有說話,只是將放在窗口的槍收回,已經沒有必要去威脅了,因為他知道,只要有了一個開始,那麼不到最後一個人,就不會結束。
……
……
這發生的一切很快,很突然,卻也在意料之中。
被關在這里的人都不是傻子,沒有誰願意被當槍使,還是毫無好處的被使,只是之前被迷了心,現在到了這個局面,就不得不為之了。
但是所有人都不想亂起來,卻又不得不亂,因為每個人都想要活下去。
之前之所以沒有出手,有恐懼于接下來的局面,也有想要坐山觀虎斗,看漁翁得利。
其實都是悲哀的,不時有人將滿懷恨意的目光投注向鐵門,那恨意似乎要將鐵門都燒穿,那將所有人逼到懸崖邊的絕境。
于是,在諸多的顧慮和猶豫之下,氣氛再次變得詭異起來。
沒有人願意第一個出手,之前開槍的那人見沒有人出手,握槍的手也垂了下來,卻依舊緊繃著,時刻準備著。
只是腳邊倒下的那人,溫熱的血已經泅開了一地,像燃燒的火花,在不斷的點燃斗室內每一個人的心頭之火。
只等那臨界點的到來。
又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卻也是最後一次了。
……
……
喬野的目光一邊注視著每一個人,一邊看著身邊的女孩,之前一瞬的緊張已經消散,此時的她恢復了之前的面貌。
一會的工夫,已經死了一個人,喬野盯著那人,盯著那人還睜著的眼楮,還有眼中的不甘、還有恨和悔,心頭微涼,卻鎮定的沒有恐懼。
他不想變成那個倒在地上的死人,猶豫已煙消雲散。
然後他動了,在一片死寂中,在所有人都不願動的情況之下,動了。
他向左移去,伸臂將離自己最近的一個陌生人夾住脖子攬到自己身前,趁那人還反應不過來去掙扎,另一只手劃過一條柔順的弧線,一把大口徑的沙漠之鷹憑空出現在他的手里,他對著第一個開槍的人扣動了扳機。
比普通手槍更巨大的聲音轟然響起,喬野面前那人猛地像一個破麻袋般仰撲在地,一大蓬血水劃過,在牆上,和附近的人身上,留下點點鮮紅的花朵和刻痕。
巨大的槍響讓所有人的發起了一陣懵,被喬野挾持的人反應過來就要拼命掙扎,沙漠之鷹在這時流水般順順的收回,那巨大的後坐力似乎對他沒有絲毫的影響。
他松開了手,那人掙月兌開來,但迎接他的是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又是轟然一聲響!
那人就在喬野面前,極近的距離內被沙漠之鷹打中腦袋,瞬間喬野便被淋淋的濺了一身血水,徹徹底底的洗了一個血澡,整個人成了一個可怖的血人。
溫熱的淡淡的霧氣從喬野身上冒出,其他人在喬野迅速而突然的連殺兩個人之後,終于做出了反應,來不及去恐懼眼前的情景,只知道這個時候要拼命了。
……
……
當那仿佛鋪天蓋地的血水打向喬野時,他的腦中一片空白,無數碎裂的骨頭渣劃過,在他身上的皮膚上,留下或深或淺的傷口,但他感覺不到疼痛,只有沸騰的血液和興奮感,那鮮紅的血仿佛一件衣服,合身無比的披在自己的身上,他沒有不適,這種感覺……很舒服……戰斗的感覺、殺戮的感覺、肆意妄為的感覺。
所有的顧慮在那一刻都被拋到腦後。
有人舉起槍,有人朝他沖過來,有人什麼都沒有干,冷眼旁觀,喬野的嘴角扭曲出一抹怪異的笑,左手十字紅光一閃,一個黑se不起眼的小圓球被他狠狠扔在地上,然後他兩只手臂仿佛野獸的利爪般用力十足的攥住沖向他的兩個人的脖子,向下一拽,將兩個人並在自己的身前,就好像盾牌。
那黑se小球落地以後發出一聲嗡鳴,然後無聲爆開!
頓時無數細小而尖利的針向四面八方激she。
噗!噗!噗!噗!
一時刺耳的破風聲四起。
一起一落間,只是一眨眼,當一切結束以後,喬野將擋在身前的兩個人扔在地上,那兩個人已經沒有了任何抵抗能力,渾身僵硬,如待宰羔羊,
那個黑se小球是喬野在主神空間兌換的武器,算不上什麼高科技,只是一個小型炸彈,殺傷力也不大,那些看似眾多的小針,只是能在近距離刺入人體肌膚,唯一的特殊之處在于針上的神經毒素,可以讓大量中針的人短時間內喪失行動能力,這件武器用在這個斗室里,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也正因為沒有多少殺傷力,也不會讓人致命,他才選擇用它。
因為他的身後還有一個女孩,他說過的,如果她在身邊,總是沒有辦法不管的,哪怕是玩笑。
但這炸彈對于其他人來說卻是致命的,喬野沒有回頭看身後的女孩,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讓他無法分心。
他看著倒了滿地的人,毫無例外,握著無限彈藥沙漠之鷹的手有些顫抖,喬野深吸一口氣,然後閉眼,再睜開,目光里的那一點動搖消失不見,他舉起手里的槍。
他來到一個人面前,那人動彈不得,意識卻是清醒的,目中滿是死亡的無限恐懼和對他的哀求,喬野面無表情,扣動了扳機。
他不是被外面的狼人逼迫去玩這一場可笑的生存游戲,他是被主神逼著去變得殘忍,讓自己的手沾上血腥,如果在這個無限輪回世界里,他連最基本果斷殺人都做不到,如何去生存?
他是這麼告訴自己,這麼勸說自己的。
巨大刺耳的槍聲在室內一下一下,一次一次,有秩序的響起來。
那些僵硬在地上動彈不得的人被子彈擊中,不甘的抽搐痙攣著,眼楮死死地盯著喬野,濃烈的恨沖著他,像最灼熱的火般侵襲他。
喬野沒有去移開視線,每結束一個人的生命,他都是直視著對方雙眼,去承受那份本就屬于他的怨恨,如果連被殺者的那點目光都無法承受,如何強大。
他殺他們,是為了生存,那麼就沒有任何的錯誤,他猙獰的近乎強迫的告訴自己,仿佛催眠般的,他沒有錯!
然後再次扣動扳機,槍聲乏味的響起。
……
……
當他麻木的將槍口移向最後一個人時,異變突生!
那看起來毫無抵抗能力的人不像之前的人那般目中滿是絕望,而是詭異的對喬野笑起來,喬野感到不對頭,扳機扣下的同時向後急急躍去。
那人渾不似身體麻痹的樣子,在槍口下靈活的一閃,避過she出的子彈,同時手對著喬野一揮,一道白芒直直的朝他襲來!
喬野避無可避,白芒後發先至的刺入他的胸口,他悶哼一聲狼狽的墜在地上,再看身上,一把雪亮的細長匕首扎在自己的身上。
那人擲出匕首以後,整個人也跟著沖向喬野,他身子壓的極低,沖刺之時也是謹慎非常,眼楮死死地盯著喬野那槍口,時刻做好躲閃的準備。
但就在喬野舉槍瞄準扣動扳機,那人手中小刀要再次擲出時。
一陣細微的布帛撕裂聲突兀響起。
聲音過後,前沖的那人硬生生停下,眼楮鼓起,目中滿是不可置信,他努力的想要扭轉頭去看什麼,但卻無法如願,永遠都無法如願了。
一圈細細的紅線出現在他的脖頸,然後他的頭顱緩緩的滑下,咚的一聲掉在地上,面上無比平滑,如鏡,如無風的湖面。
無頭的身體慣xing的挪動了幾下也跟著摔在地上,血這個時候才像反應過來般,開始噴涌出血水,四處撒濺。
喬野將那把小刀扔在地上,他的衣服是在主神空間兌換的,擋住區區一個匕首的能力還是有的。但那猛烈的力道還是讓他感到了疼痛。
他看了看倒在地上尸體,失去了頭的身體和失去了身體的頭。
他再將目光轉向靜靜站在牆角的洛刺花。
女孩目光淡淡,奇怪的是雖然滿室皆是血跡,但只有她是干淨的,不染塵埃,不染血腥。
只是,有一只白皙縴潔的手,微微的顫抖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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