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血腥之氣撲鼻。
喬野在滿地死尸間佇立,凝望著洛刺花。
無頭的腔子里噴涌出來的鮮血仿佛無休無止一般,由溪河漸漸化為湖泊,似要將這個狹小的房間淹沒的趨勢。那升騰的熱chao和甜膩的腥味仿佛成了比氧氣還要重要的主旋律,讓不曾經歷過這種事情的喬野有種想要不去呼吸的沖動。
一切來的快去的也快。
最後那個人,如果真的在那麼倉促的情況下打起來,喬野這個極度欠缺實戰的人,結果下場必然會是很淒涼的,肯定會受重傷,如果沒有她插手阻止,將那人給干淨利落的割了頭。
而那個出手的人,還能是誰呢。
喬野望著女孩,其實心里也沒有多少驚訝存在,畢竟他們兩個都去到過主神空間,洛刺花也不是真正的毫不在意,什麼都漫不經心的、事不關己的樣子,那麼肯定也和他一樣,在極有限的資源之下,得到了一些保命的伎倆。
只是……只是喬野不太願意看到一個女孩子,雖然是沒有辦法的雖然是無可厚非的,雖然這些所作所為都是必然會有的,但他不想看到一個還尚年少的稚女敕女孩去沾染那污血,要知道,那東西沾上了就洗不掉了。
而且親手斬下一個人的頭,面上還可以如此平靜,或者說她還是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讓他心頭多少有些異樣的難受。
至少現在,冷靜下來,看著這滿地的尸體,絕大部分都是自己造成的,這一點認知,讓他不可避免的會感到惶惑,哪怕他已經在此之前和之後都做了無數的心理自辯,卻還是,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壓抑感。
這個房間太小,血的味道也太濃烈,而那漫過他腳面的血液,那黏稠濕滑的感覺,無比清晰的通過厚實的鞋子傳到他的皮膚上,刺激著他的每一根毫毛都生生豎起,這種感覺很不好,他很不喜歡,他現在也不想去強迫自己去適應了。
「放我們出來,人已經死光了,可以了吧喬野有些有氣無力的開口說道,洛刺花就那麼站在牆角落里,臉se也不好看,有些虛弱柔軟之感,所以他便說了。
門口的壯漢透過那小窗口看進來,對于里面發生的一切都漠然無謂,似乎已經見慣了,也激不起他一點的驚嘆來,他冷漠的說道︰「一個人,我說了只能有一個人從里面走出來
「我放你媽的屁!她是我老婆!你怎麼不說!都什麼時候了,干嘛還要那麼嚴格,誰在乎!誰會管!你他媽的就算把我們放出來了,也沒有人會說什麼喬野有些不管不顧的吼了起來,話語也是亂七八糟顛三倒四的,他有一種醉醺醺的感覺。
那壯漢听了他的話以後,臉se頓時沉了下來,默然片刻後,忽然神經質的哈哈的笑了幾聲,「算你們幸運!要是前陣子你們這麼說,我一梭子掃死你們!這次就算了那壯漢的語調極其yin郁,不似他表面的粗豪,鐵門 嚓一聲,被打開了。
喬野松了口氣,他之所以要說的那麼過分,那是真的不在乎了,如果對方因為還有一個人這問題去糾結,不放他們出來,那他也就不會管那麼多了,直接把門炸開了,不管什麼任務,什麼要必須參與其間的規條了,心里有一股子邪火,讓他難受,憋得慌。
不過門打開了,他多少有些意外,卻還是邁步了。
這次沒有想太多,他走到洛刺花面前,一把抓住她還在顫抖的縴手,朝外面走去,心里多少有些忐忑,畢竟胡言亂語說了出來,反應過來後,他還是在意女孩的想法的,走過去時多看了幾眼,她只是低垂著眉眼,和平時的淡靜沒有什麼區別,那話語看起來對她也沒有什麼影響,心里不禁有些復雜的失落感。
牽著女孩的手,感受著那份柔軟和冰涼。緩步走過那由溫熱尸體鋪成的路,仿佛走了很久,那崎嶇的、多波折的路,總算是來到了門外,不知洛刺花作何感想,喬野倒是有一點恍若隔世的感覺。
門口的壯漢斜眼看著兩個人,目中有著不加掩飾的嘲弄,他之所以不在乎對方的言行,其實一方面是因為此時的局面,正需要用這些人,質量不再像以往般那麼重要了,另一方面是想到接下來與吸血鬼之間的踫撞,這些炮灰嘍必然是熬不過去的,不是被殺了,就是會被抓起來,只會更淒慘,不論那樣,都比他動手好,廢物也是要利用的,所以他嘲弄,所以他不在乎。
他輕飄飄的將一張紙條扔給喬野,「到武器庫拿你們的裝備,然後隨時做好準備接著就要轉身離開。
「那答應的要求呢?」喬野隨口問了一句,其實他根本就不在意什麼要求,但還有些擔心和顧慮。
壯漢頭也不回的說道︰「還沒到時候語氣里充滿了不耐煩和鄙夷。
喬野搖了搖頭,看著手里的紙條,有所思。
他突然明白了,在他們這些普通人走進這個房間的時候,在那些狼人眼里,恐怕連嘍和炮灰都算不上,他們要面對的是遠超越人類力量的存在,而盧西恩也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了。所以必要的殘忍,可以快速的制造一批倉促磨利的刃,哪怕會一踫即斷,但只要能留下點小傷口就好。
因為小傷口多了,就成大傷口了。
從一開始,狼人們就沒有打算完成要求,變成狼人的過程充滿了波折和意外,需要有一個漫長的適應過程,但是盧西恩,他沒有時間。
喬野笑了,笑的很暢快,笑的很獰厲。
好,很好,這些都是他選擇的,但他到時候會加倍奉還給的。
……
……
「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喬野隨口對洛刺花問了幾句,女孩很沉默,沒有回答他,只是眼神有些空茫的望著某個方向的某個點,不知在想些什麼。
對話無法成立,喬野也不願勉強的去嘗試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沉默走著,不知道的人看見了只會認為他們是互不相識的兩個路人。
整個狼人基地分為兩層,這幢危樓是算作一層,危樓的地下為一層。
兩個人現在身處于危樓之內,按照那壯漢的指示,和紙條上描述的名目行進著,一路之上,沒有遇到一個人,或者更準確的說是狼人,比起他們進來的時候,短短的一會光yin,這里變得安靜的有些過分。
喬野猜測,也許那些狼人都去了地下那更安全的一層,等待著戰斗的到來。
七拐八拐間,兩個人來到了武器庫,推了推已經腐朽的門,吱呀一聲,門便敞開了,露出了里面的景象來。
喬野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後回頭對洛刺花說道︰「你在外面等一會然後就直接進去了,身後果然沒有再傳來那細碎的腳步聲。
對此,他忍不住微微笑了笑,里面一排排的鐵架子散亂的放著一些武器和彈藥,還有一些作戰服,滿屋子都是一股腐朽的味道,還有一種yin濕的感覺,放眼望去,只有一個干枯的老頭縮在角落里。
他走上前去,搖了搖那老頭,老頭被搖得仿佛風中殘葉,才忽忽的醒了過來,揉了揉那雙滿是粘膩的眼珠,渾濁的眼楮無神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伸出一只皮膚松弛嶙峋的手來,在半空中晃蕩著,喬野會意的將紙條遞給了對方。
那老頭將紙條拿到近前,在幾乎就要和他的臉親密接觸的距離上,仔仔細細的看著,粗糙的手指頭摩挲著紙片,在喬野以為他就要將那紙給磨破了的時候,老頭忽然抬起頭,將紙條放入腰上那破舊的小包里,然後哼哧哼哧的站起來,邁著緩慢的步調,來到一個鐵架子前,隨手指了指,緊跟在後面的喬野明白了,將他手指的幾樣東西拿上。
然後老頭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喬野對老頭點點頭,安靜的走了出去,自始至終兩個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喬野走出來,將屬于女孩的那一套裝備遞給她,然後有些奇怪的回頭看了一眼武器庫內又重新縮回角落里的老頭子,有些莫名的搖了搖頭,然後將鐵門關上。
他看了看手里有些破舊的作戰服,在哪里換呢?他其實也不想穿的,自己現在這身看起來休閑的衣服,其實也比這普通布料制成的作戰服要好很多,何必再多此一舉呢。
但既然決定深入其中,既然打算以此為歷練,也是必然的任務過程,就不打算節外生枝,所以繼續朝那個所謂的集合地而去,那紙條上寫了兩個地方,像他們這樣的嘍,都是在那里聚集和等待命令的。
……
……
再次推開一扇門,喬野面無表情的看著坐在里面,三三兩兩成群的人,無聲而笑。
室內隨著他們兩個人的出現而寂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他們,喬野掃了一眼,房間要比之前那件大了數倍,而人數也有五十來人,每個人手里都有一把沖鋒槍,雖然樣式很老舊,還有清一se的作戰服。
喬野選了一個人少的角落,坐了下來,那些人也只是他們剛進來時撇了一眼,然後就如常的各顧各的。
雖然每一個來到這里的人,情況都差不多,都是被逼迫的,但是每一個人,都把情緒掩埋的很深,至少從表面,毫無異樣,似乎已經接受了被當做炮灰的命運。
喬野只是大略的掃視了一圈,所有人對其他人都是漠不關心的,室內,只有極小的竊竊私語,死氣沉沉的,安靜下似乎有不可遮掩的躁動存在。
喬野和洛刺花並肩而坐,來時的路上兩人便草草的將發的作戰服套在了身上,而一進來,洛刺花就像是累極了一般的閉上了眼楮。
喬野看了看洛刺花,然後再看向自己的雙手,這個時候他才有工夫去審視自己。
那雙手上的血還沒有擦去,依舊固執的停留在上面,還有他的身上,臉上,他模了模,手使勁的搓了搓,互相搓著,那已經干了血像是老皮般紛紛揚揚的落下,臉上的、身上的,他也同樣使勁的搓揉著,那些血碎成渣子,像染了se的雪花般飄落,單單去看,很有幾分寂寥的美感。
但喬野卻沒有那個閑情逸致,他看著雙手,上面依舊殘留著淡淡的紅se印痕,那是怎麼用力也搓不去的,像是生生的烙在了上面,他的目光黯淡了幾分,然後不再看自己的雙手。
他頭輕輕的枕著臂膀,斜對向一旁的女孩,他輕輕的說,聲音有些失落,有些迷茫,有些難受,他終究還是無法放下,有些東西。
「可以和我說說話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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