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雲華見煉缺已知錯,便不再多言,放任了煉缺獨自反省,自己上床盤腿坐下閉目養神。
煉缺默默坐到床邊,從丹田中取出瑤光,撥弄琴弦安神靜思。絲絲琴聲隨瑤光震蕩飄逸而出,一絲一毫的心緒皆被墨雲華听得明明白白,止水峰相伴十年,兩人已不再需言語,只透過琴音墨雲華便能將弟子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到了後半夜,墨雲華照常取出桐皇,兩人以琴代言一同將長琴的玉簡參悟了整晚。自從辰河道出長琴領悟的樂道深藏在他所作的曲譜之中後,這一年多來,師徒兩人便每晚一同參悟。
只有在此時,煉缺才能完全忽略了與墨雲華修為上的差距,以樂做媒同墨雲華相伴。他自認在音律上有著不輸墨雲華的天賦,沉浸在這些上古神曲之中時,通過旋律傳訴自己的心得體會,二人互通有無,皆覺得進步神速。
墨雲華借煉缺對知微的二十八星宮圖的揣摩,經樂道頓悟出一項神通——通過觀測星象掐指測算氣運。煉缺對此感到十分自豪,只因墨雲華這項神通是借助自己對道的領悟才練就出來的,他拜入師門這十年,頭一回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回報墨雲華恩情的事情。至于這其中的種種牽連,他認為皆因瑤光和桐皇本是同根相連,巧有靈犀的關系,在他對道的領悟還很朦朧淺薄的時候,通過瑤光的琴聲傾訴便能讓桐皇領悟了去,墨雲華才能從他的領悟中觸到玄機。
兩人借琴問道一個晚上,到了第二日,天光微亮,一名婢子在院外小聲叫門。墨雲華揮開禁制走出院門,那婢子見到墨雲華,滿臉紅霞,嬌羞的低聲道,「王爺遣奴婢過來請墨先生去書房議事。」
「知道了,我隨後便到。」說罷,墨雲華回到房中叫上煉缺一同前去書房。
師徒兩個剛步入書房,宋席殊便迎了上來,他朝服加身顯然在此等候多時,道,「墨先生這便隨我入宮吧。」
墨雲華點頭應允。
隨後三人同乘一輛馬車到了皇城根下,見到宋宸鴻已在城門外等候。宋宸鴻從腰間抽出令牌遞與守城的禁衛軍看過之後,從偏門進去了。
皇宮內守衛森嚴,待通過層層駐防進入內殿已過了辰時。師徒二人斂了氣息隨宋席殊兄弟候在殿外,只見近身伺候的太監宮女急急行走在內殿的游廊,手里或端著洗漱用具,或端著膳食。
宋宸鴻遣內侍太監總管徐公公向皇上通傳。徐公公進去之後久久未得回信,四人在殿外又侯了一個時辰仍無消息。宋席殊有些氣惱,道,「定是柳裴齡這個小人作祟,三哥,我們今日便要直接進去面聖,看這小人到底在做些什麼?」兩人在一處計較了一番,決議不顧那些君臣之禮,硬闖進去。
徐公公守在前廳,見到兩位王爺帶著兩位陌生人怒氣沖沖的朝內殿走來,朝身旁的侍衛遞了個眼色遣開了他們,他在宮中服侍兩朝國君,忠心耿耿,對那位柳裴齡的所作所為也多有不滿,此刻並不阻攔兩位王爺,睜只眼閉只眼由著四人進去了。
繞過前廳,便是內殿。內殿是一座三屋連排的小院,中間為大堂,左右各一間廂房,東廂房用來辦公,西廂房用來就寢。宋宸鴻見宮女太監全候在西廂房不遠處,推知宋鳳軒還未起床,便領著三人朝西廂房走去。
哪知才靠近西廂房,四人皆是一驚,不想宋鳳軒正行房事,房內傳出一片旖旎繾綣之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房門虛掩著,透過門縫,隱隱見著兩名男子正在床上翻雲覆雨,一名長得白皙清秀的男子此刻正雌伏在宋鳳軒身下,香汗淋灕,嬌喘連連,真真辨不清雌雄。
這等孟浪景象別說煉缺平生從未見過,墨雲華人于世間走了一百多年也不曾目睹,他隱隱生出一股惱怒,隨手揮出一道隔音壁界罩住自己與煉缺,攬過煉缺的肩膀轉身回避,道,「煉兒,你初涉塵世,莫被此等婬色場面擾了心中清靜。」
宋宸鴻兩兄弟雖知名門高士之中頗多偏好男風之人,平日里見怪不怪,只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皇兄身上,卻萬萬不能接受,當真是怒發沖冠。
當下,宋宸鴻忍不住大聲咳了一聲,房中二人聞聲停下動作朝外看來。待看清來人,宋鳳軒懶懶的從柳裴齡那兒抽出身,隨意披了件衣衫就步出門來。他衣冠不整,神情慵懶,毫無帝王氣象。
宋宸鴻的臉憋得紫紅,道,「皇兄!你……」
宋鳳軒被兄弟撞見不雅之舉倒是面不改色,斥道,「皇弟,你怎的這般唐突,也不通報一聲就貿然進來?」
「皇兄,臣弟在外等候一個多時辰,見皇兄久不宣召才貿然闖進來。」宋席殊道。
「哦?」宋鳳軒聞言,揚起脖子朝房中男子調笑道,「裴齡,都怪你貪歡,害皇弟久等。」
屋中那位男子整理好衣衫,緩緩朝屋外走來,他一頭雲發隨意散在身後,白色長袍輕巧系了一下,閑散飄逸之中透著一股張揚魅惑。他剛踱入院中,面上微驚,目光緊隨著墨雲華上下打量,眼中不免帶上一絲驚憂神色。
墨雲華見到柳裴齡,眉頭隱隱皺了一下,並無言語。
宋宸鴻見到柳裴齡,怒諷道,「御史大人,君臣有別,你何故蠱惑皇上荒廢朝政,這事若是傳到朝堂,龍顏何在?且你好端端一名男子,卻甘願雌伏在下做個娘們兒形狀,就不覺得羞恥嗎?」
「放肆!」宋鳳軒打斷來話,喝道,「朕的私事也輪得著你來說三道四?」
「皇上!」宋宸鴻雙膝跪地,「先皇將皇位傳給皇上,便該守住基業才是,皇兄卻與個以色侍君的佞臣相歡,實在有失天家顏面!」
宋鳳軒罵道,「宋宸鴻,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敢在此地放肆!」
宋席殊見情勢不對,慌忙跪倒在地,道,「皇兄,三哥也是一時心急口不擇言,還請皇兄恕罪。我們二人與皇兄手足相連,三哥也是因為五弟六弟野心昭昭,心中急切才失了口。」
宋鳳軒與這兩位弟弟情同手足,哪里會不知他們的一番好意,只是他這些年為了柳裴齡之事,怠慢了朝政,此時見到兩位胞地跪在地上一臉懇切,偏了頭嘆過一口氣,道,「起來吧,朕不與你們計較,只是此等大逆不道的話莫讓朕听到第二次。」
兄弟二人起身,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這是何人?」宋鳳軒覷了墨雲華一眼問道。
宋席殊忙回復道,「這二位是墨先生和他的徒弟,皆是隱世高人,臣弟見皇兄近日神情不振,想引入宮中替皇兄看看。」
「若是此事,大可免了,朕有裴齡悉心安排,身體好的很,毋須你們再過多操心。若沒別的事,你們先行退下吧。」宋鳳軒先才被人打斷,心中還惦念著交歡之事,哪能撥出心思在此與他人閑話,只想速速打發了事。
墨雲華在旁並未做聲,只意味深長的看著柳裴齡,柳裴齡察覺到墨雲華的審視,不動聲色的側過身去,不敢與之對視。
宋席殊見墨雲華似乎有所發現,此行目的已了,便借勢退出內殿。哪知四人才剛走出院門,內院便再次響起求歡之聲,把煉缺臊得面紅耳赤,一路默念清心咒。
四人回到王府轉而去了宋席殊的書房。
宋宸鴻忍了一路,回到書房才急急問道,「墨先生,你方才見到了那位柳裴齡,可看出他是何方妖孽?」
墨雲華道,「他並不是什麼妖孽,只是個普通修道之人。」
宋宸鴻一臉不可置信,「那我皇兄為何一改本性,好上男色?我听聞妖精皆修煉出一種本事,可以通過房中事吸取他人的精血,我皇兄近日神情萎頓,可不是著了他的道?」
墨雲華道,「王爺多慮了,我觀柳裴齡將才與你皇兄實施的確實是房中采補之術,只是,他是將自己的真元通過行**之術傳遞給你皇兄。」
二人大驚,異口同聲道,「這怎麼可能?」
墨雲華道,「王爺的兄長經脈羸弱,體內並無靈根,這靈根本是修道之人的基本,若是沒有,便不能通過修煉將真元存聚在丹田之內,若要走上修煉之道,只能通過采補之術吸取精氣溫養丹田,以觀後效再徐徐圖之。柳裴齡將自己的真元渡給你皇兄,于你皇兄無害,倒是對他根基有損。」
煉缺也是頭一回听到這樣的事情,一臉驚詫。
宋宸鴻接著道,「即便無害,這等婬邪之事倘若傳了出去,皇兄也會落下個荒婬無度的名聲,只會讓那些居心叵測之人逞了口舌之利。」
墨雲華淡淡道,「此事便是你皇朝氣運,既無妖邪便不是我修道之人的分內之事,你朝中之事我等不便插手。」
宋宸鴻道,「墨先生也說了,那柳裴齡既與你們份屬同道,你理應勸解他走入正途,莫要擾亂凡間秩序才是。」
墨雲華道,「大道渺渺,能窺見真機的十萬中有一,我輩修行之人若耐不住山中寂寞,貪戀紅塵,失了道心,勸誡又有何用?柳裴齡修至金丹,實屬不易,與你皇兄定是有些情誼,想求個同生共死才會渡他真元,二位不用太過擔心,他定不會要了你皇兄性命。」
「這……」宋宸鴻見墨雲華不為所動,改口道,「墨先生既不願插手,本王有個不情之請,墨先生可否為我指條明路,我自去鏟除這個禍害。」
墨雲華並不言語。
煉缺見狀忙道,「你們哪里會是他的對手?貿然過去豈不是白白送命?」
宋宸鴻道,「可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皇兄每日與那個小人荒婬度日……五弟六弟還在暗處籌謀,城中最近是危機四伏啊……」
墨雲華道,「這便是你衍周國的天理命數,日後自會有人來料理。」
宋宸鴻氣極,他自持身份貴重,地位非常,為了國家大事才對這位鄉野道士百般禮遇,卻沒想他人並不領情,硬生生的拒絕了他的請求,一氣之下,拂袖而去,留下宋席殊面色尷尬的站在那里。
墨雲華對此毫不在意,道,「王爺,今日之事已了,我們明日便離開了。」
宋席殊急道,「先生何故如此著急?即便不欲插手此事,也可留在我府內多住幾日,看看我大燕的風土地貌!」
宋席殊對墨雲華頗有好感,還未曾暢聊,一睹風采,怎舍得佳人草草離去?他與宋宸鴻不一樣,雖貴為王爺,卻無心朝政,常自詡風流,只想借著今生這王孫公子的身份來世上縱情恣意一番。此番偶遇墨雲華,讓他連連暗嘆虛度了二十六年光陰,少了見識,這等天人之姿他連夢里都不曾得見,此刻只想近其身,觀其妙,恨不能就此尋個理由將墨雲華永遠留在王府,咋一听見墨雲華要走,便使出渾身解數也要強留下師徒二人。
煉缺被宋席殊一番好意弄得不知錯所,不忍拂逆,只得央求墨雲華在王府再住上半月,這才算了事。
作者有話要說︰關于燕城的故事里
篡權奪位不是我要描繪的重點
嘿嘿,其實主要是我沒那個本事,寫不好
就想表達的是一種無為而無不為的心里狀態
好多人糾結與煉缺咋這麼不懂事
呵呵,煉兒才剛涉世
本來就是個屁都不懂的孩子啊
他需要慢慢磨礪,慢慢長大
才能成熟,變得有所為有所不為,變得有擔當,配得起雲華呀
大伙兒要是這一段很糾結,跳過去直接看第五卷吧
另︰看在我每天勤勤懇懇滴份上
大伙兒看了覺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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