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台上。♀
擺好的吃食非常精致,有蘇州的糟鴨,有江陵的蟹餅,有北京的鹵八件,加上濟南府蘭桂坊各式精美點心。酒則是裝在一只不起眼的酒壇子里,上面貼著紅紙,上書「泰記蒸酒」。路乘風親自拍開酒壇的泥封,一股醇厚的奇香飄逸而出,蘇敏聞了頓時精神一震,路乘風先給自己倒了半碗,然後準備給蘇敏倒酒。
陳追雪對酒不放心,用自己的碗攔住,接了半碗,放到鼻下一聞,月兌口而出道︰「好香的酒,把我的酒蟲都引出來了,離開家鄉十年了,好久沒有聞過這麼香的重陽米酒了
路乘風微微一笑道︰「楚大嫂先不慌忙稱贊,先喝一口嘗嘗再說說著又給路銅面前的酒碗倒了半碗。
陳追雪端著酒碗看去,酒色微黃而清亮,略微有點粘稠,配著金邊細釉的酒碗,如同盛了一碗琥珀酒。酒香裊裊,時有時無,有時異香撲鼻,無時似有余韻,與多年喝慣的重陽酒大有不同。抿一小口,微涼的酒液,立刻浸潤到了口腔的每一處,像是用無數條鵝毛細絨撓著口中的味蕾,陳追雪不敢在嘴里過多停留,一口咽下,剛才還微涼的酒汁,下喉之後,竟變得有些微燙,順著喉管一瀉而下,整個胸口感覺都是熱血奔涌,讓人忍不住哈了口氣。
路乘風笑盈盈的看著陳追雪,問道︰「楚大嫂覺得此酒如何?」
陳追雪剛抿住嘴,忍不住又哈了口氣,面色嚴肅地說道︰「與我們家鄉的重陽酒。有些相同。又不同。這種酒實在是特別,路掌櫃你這酒可不同尋常啊,喝了之後難免要讓人……」
她這話一出口,褚肇南和陸虎身子緊繃了起來,酒桌上的氣氛有些緊張,路乘風卻毫不在意,笑著問道︰「大嫂說說,這酒有何特別的?」
陳追雪此時才展顏一笑道︰「這酒今日喝了。看來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了,他日要是想喝了沒地方買,心中不免要狠上我們路大掌櫃了眾人听了都是哈哈大笑。陳追雪說完沖蘇敏點了點頭,暗示此酒中沒有問題。
陸虎還是不放心,自己端起酒壇子,給自己倒了大半碗,然後一口氣喝干,捂著胸口直哈氣,過了好一陣才喝道︰「好酒!」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路乘風連忙給大家都倒上半碗,說道︰「此酒最是隨和。適合閨中美人輕酌慢飲,也適合關西大漢抱觥痛飲。來,我們學學這位小兄弟就一起干上半碗說完率先一飲而盡,蘇敏也是仰頭一口喝干,感覺更是痛快。
路乘風一口酒下肚,酒興上來,看起來非常高興,讓隨從又拿出一壇酒給黃隊正等人喝,黃隊正笑著擺擺手道︰「謝大掌櫃的了,師傅吩咐練童子功時不能飲酒,我等吃點干糧就好說著從背囊中掏出兩塊面餅與同伴分吃了,黃隊正自從在金禾莊吃了虧,姚秋山雖只說了兩句,沒有責罰他,但他心中暗暗發誓,辦差時再要打起萬分的精神,一切小心不能出絲毫紕漏,更何況今天是護衛著蘇大人,更是責任重大。
路乘風被拒絕,也不在意,坐下來指著這壇酒說道︰「大家可知道此酒叫什麼名字嗎?」。他環視了一圈,看大家都是一臉茫然,就笑著說道︰「也怪路某賣關子,此酒本就是在下自己釀的,原來就無名,呵呵,不過我給他取了個名,叫七哈酒
「七哈酒?為何是取這個怪名?」蘇敏對此很感興趣,追問道。
見有人湊趣,路乘風更來了精神,他指著酒壇細細說道︰「我們山東民間所釀的重陽酒,用的是上好的糯米和酒曲,有的還加上菊花,只要糯米和酒曲選好了,酒質就算上乘了,不過也沒有什麼過人之處。有一年,我行商到了貴州的苗寨,喝了他們釀造的糯米酒,感覺非常清冽醇香,就多問了一句,原來他們放了一種東西?」說到這里賣了個關子,用筷子夾起塊牛筋放到嘴里。
陸虎性子急,忙問道︰「加的是什麼,可是什麼山中的奇珍藥材?」
路乘風笑著搖搖頭,將牛筋咽下才開口道︰「說起來大家都不信,里面多加的一樣就是豬板油
「啊?」大家都是一驚,誰都沒有想到。
路乘風接著又說道︰「回來之後,我就照著苗家的方法釀酒,釀出來十多壇子,品嘗後滋味平平,總覺得差點什麼味道,口感甚至還不如本地釀的糯米酒,就把這十幾壇酒隨意放在庫房中不管了,差點就將它們忘記了
故事講到這里大家都知道,下面一定有奇遇,都靜心听著,只听路乘風繼續講道︰「有一次,下面一個管事的因為貪瀆公帑,被我發現,還未來得及處罰他。他一時害怕,就買了點砒霜,從庫房中隨便搬了一壇子酒,將砒霜投了進去,喝了幾口,心里卻又害怕了,不想死了,找我來求饒救命。我本不打算要他的命,就找來郎中給他解毒,誰知郎中來了後卻看不出中毒的跡象,有人將那壇加了砒霜的酒拿了來,讓郎中試試毒,一時間滿屋子就是酒香,酒里什麼毒都試不出來
蘇敏嘆道︰「異數,此酒的出世真是異數
路乘風接口道︰「真如徐賢弟所說,我猜那貴州苗寨之所以能釀出好酒,也應該是山泉水中摻有微量砒霜的緣故,發現了這個秘密後,我又耗了一年多的時間,不斷調整豬油和砒霜的比例,特別是砒霜,加少了不起作用,加多了就成了毒酒,連試酒的狗都毒死了三條,才終于配出了這種七哈酒,普通人喝了一碗此酒,要連哈七口氣,才覺爽快路乘風說完環視了大家一下,又帶著戲虐的表情說道︰「知道了這酒中摻有砒霜,列位還敢再喝這七哈酒麼?」
蘇敏微微一笑道︰「路丈夫,你能釀出此酒,固然有踫巧之處,但沒有一點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就算知道秘方也決釀不出此酒。不過世間沒有完美之物,此酒即便美味,因其中加了砒霜這種毒物,終究不能常飲,日子久了還是傷身的呀!」說完,他饒有深意的看了路乘風一眼,路乘風嘿然一笑,也不答話。
蘇敏在剿滅盧天賜之後,即有所猜想,紅陽教在直魯豫皖四省同時起事,一夜之間四省處處狼煙,十二個時辰之內一個州城、十數個縣城陷落,在沒有遠程通訊工具的時代,幾省串聯通知的難度是可想而知的。從這點可知,紅陽教一定有一個暗中串聯各地香壇的快速響應網絡。
在擊潰紅陽教的叛亂隊伍後,從抓獲的頭目口中審問了解,卻沒有絲毫線索,蘇敏後來安排人暗中查訪了各地的鏢局、幫會、漕幫、大車店等,均沒有什麼令人懷疑之處,後來善後事宜繁雜,萬事皆需他處理,就將此事放在了一旁。
今日踫到了路乘風,半日的交往,讓蘇敏一下子對他非常感興趣,泰記下面有車馬行,還有大車店、客棧、酒樓、商棧,這是個非常完美的能夠支持戰事的組織,它能夠向各地秘密而快速傳遞消息,還可以轉運糧草、兵器等戰略物資,酒樓、客棧又是收集情報的好地方。關鍵的是泰記生意到達的地方,就是紅陽教起兵危害最大的地方,這不能不讓人懷疑。
如果說泰記就是紅陽教的秘密組織,掌管這個秘密組織的一定是盧天賜的心月復,朝廷的旨意已經頒發天下,秋後就是盧天賜行刑的時限,教主的覆滅,于私于公都不是他的心月復想看到的,這個時候泰記的大掌櫃出現在會仙山就說明了一切。
蘇敏對這個路乘風越來越有興趣了,一邊慢慢喝著酒,一邊天南海北的聊著,蘇敏的知識面廣,路乘風走南闖北見識多。一桌上只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談的熱鬧非凡,商道、民風、政事等全都涉及,眾人一時都插不上話。
路乘風看著蘇敏眼中露出異色,突然笑道︰「徐賢弟大才呀,秀才的功名實在是屈才呀,他日中舉、金榜題名也不是難事,不知賢弟對于入仕有何看法?」
蘇敏微微一笑,說道︰「小弟從小讀書,雖見識有限,但也有些感慨,我將自古以來的讀書之人分為三類
路乘風感興趣道︰「噢,如何分法?」
蘇敏說道︰「三類中,小弟最佩服的是前兩類人。這第一類是平淡人生的讀書人,甘于以一技之長,或懸壺濟世,或設席授徒,或務農經商,或修橋鋪路,力所能及的做些與人有益的事情。路兄也可以算是這一類,不但使手下數千人養家糊口,還能流通貨物與民方便
「呵呵,路某是讀書不成,才走此道的,讀書人算不上了,賢弟謬贊了路乘風謙虛道。
蘇敏不置可否,繼續說道︰「這第二類是硬脊梁的讀書人,有拳拳報國之心,卻不願為五斗米折腰,于是寄情山水,放浪行骸,游戲筆墨,隱逸人間,他們雖不能為小民添什麼福祉,卻也留下足以光耀中華的華美篇章,為世人所敬仰
「嗯,不錯,這類讀書人的確為人敬佩,那第三類讀書人呢?難道賢弟就不齒他們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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