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蘇敏對外夷諸國的介紹,道光皇帝點點頭道︰「這些夷國虎狼成性,憑著些奇技婬巧就搶奪擄掠,但我大清不是那些未開化的蠻族可相比,容不得他們在我大清撒野,此案必須漂漂亮亮辦下來,不能失了我大清的威儀。♀(八@零%書@屋好看的言情,更新快!)」
蘇敏听了,心中不由得暗嘆一聲,自我膨脹,以天朝大國自居,看不起外國的先進技術,實在是清朝從上至下的通病,沒有吃到大虧是不會受到教訓的,現在距離鴉片戰爭僅有兩年的時間,到時的慘敗,才是給了自我感覺良好的大清一記響亮的耳光。
到了現實,這些話蘇敏卻不能明白說出來,你當著面說一個人腿腳不好,不能去參加馬拉松比賽,那人輕則啐你一臉口水,重則跟你沒完,只有當他跑了幾步摔倒的時候,你再去扶他,他才會對你感激萬分。
所以,蘇敏也順著道光皇帝的話,說道︰「皇上說的極是,這些夷國暴虐成性,畏威而不懷德,無需跟他們講什麼天朝德化,只要打得他們叫了痛,自然乖乖的听話了。」
道光皇帝听了心中很高興,表面上卻又假裝出生氣的樣子,說道︰「為人臣子者,最忌空談誤國,你剛才還說我水師船小炮弱,打的話很難打贏,丟了我大清的臉面,現在又極力主張武力驅逐,前後說辭不一,說你是個阿諛之徒,可錯了?」
蘇敏看道光眼光溫和,知道他並非真的生氣,就低頭回道︰「回皇上的話。微臣剛剛說。要是以炮船強行驅逐恐難以奏效。並非說對那夷船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嗯,那你說說,有什麼辦法?」
蘇敏道︰「夷船長在船堅炮利,以我水師的小船去攻擊其大船,實是以我短攻彼之長。我的長處在地利和人和,我大清背靠大陸供給不愁,夷船是萬里來襲沒有補充,我有萬千子民。夷船只有區區二百人。♀夷船雖在海上火炮犀利,但與我岸上炮台比起又多有不足,夷兵雖然強悍,但也不敢隨意登岸駐留。所以說,此戰,我大清首先立于了不敗之地,只需將夷船困在海上,斷其給養,自可以不戰而勝。」
道光皇帝听了點點頭,沒有說話。蘇敏偷眼看去,也不知道對他的這番話是贊成還是反對。只听道光吩咐道︰「高盛教你先下去。美利堅國滯留船案隨後朕自有旨意下來。」高盛教連忙磕頭退了出去。
除了道光皇帝和站在門口的趙秉正,殿內只剩下蘇敏一人,道光久久看著蘇敏,一直沒有說話,蘇敏此時心中不免踹踹,關于在戰場上救了紅花和在盤壑谷以盧天賜交換人質的事情,蘇敏雖有奏折將事情一一解釋,但到了皇帝這里都留中不發了,事情可小可大,關鍵是皇帝的意思。
過了半響,道光才開口說話,不過他卻是與趙秉正說的。
「趙秉正。」
「奴才在。」
「你是朕身邊的老人了,你記不記得先帝爺時,川楚白蓮教匪暴亂是哪一年啊?」
趙秉正弓著身子答道︰「奴才記得,那是先帝爺的嘉慶元年,那年的頭一年臘月內務府將奴才分發到了主子身邊,那年正月十五還是主子與穆成皇後大婚的日子。」
道光皇帝模了模鬢邊的白發,說道︰「哦,想起來了,是那一年,日子過的真快呀,轉眼就四十多年了。」
趙秉正道︰「是啊,時間過的真快,奴才那時剛進宮不到半年,只記得一到夜晚有緊急軍報送進宮的時候,那多半是不好的消息,師傅們都很緊張,生怕出一點點錯,被主子責罰。」
道光又說道︰「朕記得,白蓮教亂起之時,先帝還未親政,但也宵旰焦勞,日夜關注戰事。皇祖乾隆爺幾次在宮內小宴上看了軍報,都龍顏大怒,摔了杯盞。♀教匪之亂一直綿延到先帝親政之後,幾次蟄伏,幾次又起,當時的湖廣總督景安因堵剿不力都被先帝下旨令自盡。先帝後命額勒登保為帥剿滅教匪,嘉慶七年時,額勒登保上疏說,大功底成,然而嘉慶八年,其麾下猛將、也是全成皇後的祖父穆克登布卻被教匪擊殺在老林之中,直到嘉慶九年才徹底平定。教匪荼毒三省九年,州縣陷落二百多座,朝廷從十六省調兵,耗費了二萬萬兩白銀,百姓橫死者以千萬計。」
道光目光深邃盯著蘇敏將早年白蓮教叛亂之事娓娓道來,言語之中多有後怕之意,最後他問道︰「蘇敏,你說朕與你說四十多年前的這些舊事做什麼?」
蘇敏隱隱覺得道光要引到紅陽教叛亂上來,但又怎敢耍小聰明,只得說道︰「臣愚鈍,不知。」
道光道︰「紅陽教亂起之時,朕每思川楚教亂就不寒而栗,川楚僅是西部一隅,魯豫與京師近在咫尺,是月復心之患。嘉慶元年時,朝廷存銀七千多萬兩,因戰事消耗殆盡。如今戶部府庫里存銀僅千余萬兩,紅陽教亂若是如川楚一般綿延不絕,朝廷幾無可用之銀,再無可派之兵,真到那種狀況前明甲申之變就如在眼前了。」
看道光將紅陽教叛亂與多年前的白蓮教亂相比,蘇敏忙說道︰「皇上洪福齊天,紅陽教和白蓮教乃是一丘之貉,以邪教來蠱惑愚民,都是一些跳梁小丑,成不了大事。只要我們能安撫好百姓,百姓生活安定,誰又會跟著教匪們造反呢,教匪又怎能動我大清根基。」
道光擺擺手,繼續說道︰「紅陽教若是些小丑之輩,又怎能一夜之間弭亂三省。蘇敏,你帶兵半月之內即平定教匪,這也就罷了,難得的是戰後百姓安定,絕無流民,才使得三省並無亂起。後來。又設計將教匪余孽誘入會仙山盤壑谷中。全數予以殲滅。才使得紅陽教徹底掃清,保證他們不再復起,此乃汝之大功也,昔年的額勒登保也不能望及項背。」
蘇敏再也無法坐著了,起身跪倒,叩頭道︰「皇上謬贊,都是皇上的威德和將士們的血戰之功,微臣尺寸之功。惶恐之至。」
道光向趙秉正使個眼色,趙秉正上前將蘇敏扶起,又坐到繡墩上,听道光又說道︰「蘇敏,朕記得你的年歲還只二十吧?」
「皇上記得清楚,臣是嘉慶二十四年的生人,今年剛剛滿二十。」
「哦,二十歲,難得啊,朕記得朕二十歲時還在毓慶宮讀書習武。還未開始學習政事呢。」道光目光變得愈發的溫和了,他繼續說道︰「我滿洲人自入關以來。已不復原先騎射本色,驍勇的八旗淪為文恬武嬉、提籠架鳥的一群無用之人了。自康熙爺起朝廷就說整頓旗務,可旗人就是不爭氣,先帝以為旗人就是在京城住著才被寵壞了,就在關外給旗人們分發了土地,可是讓這些旗人到關外苦寒之地種地去,真比要了他們的命,送出關的又悄悄跑了回來了,回來就不了了之了。到了朕這里,還真是無計可施了。」道光說到旗務整頓有些沮喪。
其實說到旗務,即使是康雍乾三代明君都無計可施,嘉慶皇帝的努力又怎會奏效呢。蘇敏知道這是個無解的命題,不讓滿洲人全部出旗為民,坐著就有吃喝的旗人是沒有希望的,但二百年的祖宗成例,誰又能輕易打破。
道光道︰「整頓旗務其它的路不通,所以朕就想多挖掘些滿洲親貴中的人才,多給他們任事,不容他們整日里無所事事。可是,從先帝爺親政時到朕執政這幾十年里,滿洲人能出來辦事的人才是越來越少,有些旗人明知道是個混事的,但朕也不能不用,沒有人啊!在我滿洲人中,在宗室親貴里,你允文允武最是難得,朕不但要用你,而且還要把你留給子孫。」
道光皇帝今日有些特別,這些話本來不該說給臣子听的,但都說出來了,蘇敏心里有些不安,只听道光又說道︰「你自從到毓慶宮讀書之後,朕就注意你了,四阿哥幾次辦差辦的出彩,都是得你相助,京城賑濟災民、盛京救護奕、皇宮臨危救駕、山東平定叛亂,你功勞甚大。前次,滄州破敵之後,六部和軍機處給你議功,議的本是郡王的爵位,有人說你冒功,廷議上眾說紛紜,這件事就擱下了。呵呵,其實真正壓你的是朕,不是別人,是朕不想讓你進爵太快,你年紀輕輕就已身居高位,難免成了眾矢之的。朕還要把你……」
說到這里,道光似乎猶豫了一下,對趙秉正吩咐道︰「去,叫外面的太監宮女走遠些,你就在門口守著,誰都不許靠近養心殿。」趙秉正答應一聲出去了,接著外面就傳來輕微的由近及遠的腳步聲。
打發走了外面的人,道光皇帝才開口說道︰「朕知道,外面的人都在議論,猜測朕立儲的金匣中寫的是誰的名字,朕可以告訴你……」
「皇上!」
道光擺手止住了蘇敏,繼續說道︰「儲君的人選,朕現在還沒有定論,所以,朕不希望你卷入其中,但朕也知道,身在朝中如江中的一葉小舟,隨波逐流身不由己。朕思來想去,只好委屈你了,這次你雖平定紅陽教立了不世之功,但朕不但不賞你而且還要略略輕責于你,讓那些趨炎附勢之徒離你遠點,讓你遠離是非的漩渦,到朕百年之後,自有新君用你。你意下如何?」
老皇帝說的如此直白,蘇敏哪里還有不懂得,他本就是有韜晦之心,也並無異議,不過此時正好提一提到地方任職的請求,于是就說道︰「皇上體恤,臣感激涕零,臣一心為我大清社稷,本不在乎高官厚祿,只願實心的去做些與國與民有利的事情就滿足了,如皇上不棄,臣願到江南做一方牧守,替皇上守好門戶。」
道光皇帝看蘇敏大功之下,並不倨傲,受了委屈也不消沉,只是想著實心做事,當下心中感動,說道︰「你的心意朕知道了,朕自有分寸,你且回去听旨意吧。」
蘇敏臨走時,道光皇帝又叫住他,從炕上櫃子的抽屜中拿出一個小綢布袋,說道︰「此物,朕早就叫人做好了,今日就當一個玩意兒先賜你了,就供你把玩,不過可不得示人。」說完將布袋遞給蘇敏,蘇敏跪倒雙手接過,也不敢當場驗看,磕頭退出了養心殿。
出了宮門,蘇敏走到一處沒人的地方,將布袋打開,倒出一看,原來是一方金印,是用滿漢兩種文字篆刻的,上書「靖毅郡王之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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