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樂居的大伙計焦四,四十開外的年紀,生得一副好相貌,讓人一看就覺得這個人實成,不是那種油嘴滑舌的店小二,再加上天生的一副笑模樣,用仙樂居前任東家胡老惜的話講,他從頭到腳,上上下下,簡直就是個作伙計的材料。
焦四從十四歲在仙樂居作小學徒算起,在酒樓里幾乎干了三十年,一直做到了僅次于掌櫃的大伙計,當然他要是識幾個字的話,掌櫃的位置早就是他的了。不過焦四對自己現在的狀況很是滿意,他就喜歡和客人們打交道,一見到客人立馬是笑容滿面,加之記性好,生客來第二回他就能叫出別人的名字,他說的出所有熟客喜歡喝什麼酒,吃什麼口味的菜,有他的笑臉迎進送出,仙樂居人氣起碼增加了二成。
可嘆仙樂居原來的東家胡老惜死板的很,對廚子很刻薄,有能耐的一個個奔高枝去了,剩下的都是些沒什麼大本事的,菜肴十幾年前那老三樣,眼看著生意一日不如一日,還舍不得花大錢去請外地的名廚,將一家近百年的老店越做越死。
焦四一家老小都指著他吃飯,他雖然連著拿了一年多的半薪,家里的女圭女圭連頓干飯都吃不上,但焦四覺得自己實在是離不開這間百年的酒樓,那門口的兩根紅漆大柱油光直可鑒人,是他擦拭了幾十年的,樓上樓下的紫檀木桌椅也是有年頭的了,油漆的極好,雖然邊角露出了本身的木色,但桌面還是泛出深幽的藍光,看著這一切他在這里做的再累心氣也是高高的。
好在情況終究有了轉機,前三月從直隸來了一位新東家,出了個令胡老惜無法拒絕的價錢,將仙樂居盤了下來。新東家整修了酒樓,又從揚州請來了名廚。仙樂居的生意像著了魔似的一下子火爆了起來,酒樓的伙計一天忙下來腿肚子直轉筋,但工錢拿全了,大伙干的不覺的累。焦四作為大伙計工錢比以前還加了二成,他的心勁就更大了,每日早來晚走,恨不得住在店里。
焦四雖說對每個客人都是笑臉相迎。但也有他不想接待的客人,洪久財就是其中的一位。每次他到仙樂居,焦四的心都是提的高高的,這可是個難纏的主,總要找點事出來,不是喝醉了亂摔東西,尋伙計的不是肆意打罵,就是找別的客人的麻煩。這次焦四親自出馬小心伺候,他將酒菜端上去,剛下來沒一會兒,就听到樓上「咕咚」一聲。像是什麼東西摔倒了。他和王小柱心中一驚,兩人忙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只見關鴻天的兒子關雲書,面色蒼白的倒在地上,雙目緊鎖。衣服上淋的都是酒水,身邊還丟了一個倒扣的空酒壇。
原來,關雲書本來酒量就平平,剛才因為心中煩悶,已喝了些酒,現在又被洪久財逼著灌下大半壇子酒,已然不能支撐,身子一軟醉死過去。王掌櫃上來不敢多問,焦四忙招呼伙計上前將關雲書抬下樓醒酒去了。洪久財翹著二郎腿看著被抬走的關雲書,滿臉的得意輕蔑之色,那紫纓會的周漢趁機恭維道︰「鹽幫這些殺材仗著朝廷靠他們出鹽,就以為自己如何如何,連洪爺也不放在眼里。事道臨頭沒有人敢出來,讓乳臭未干的小子來出頭,也不看看我們洪爺是哪路的神仙,這小子三招兩式就被整倒了,今天沒醉死,就算他運氣!」說完又招呼其余人道︰「來!喝酒,就當出門踫到個臭蟲,別掃了咱們陪洪爺喝酒的雅興眾人鬧哄哄的回轉身子正準備入席,忽听酒樓上有人幽幽的說道︰「人家可是把一壇子酒都喝了,姓洪的,你說話就當放屁麼
這聲音不大的一句話,說出來卻驚得酒樓上所有人瞪大了眼楮,要知道在沂州的地界上,敢對洪久財不敬的人,不是身陷囹圄,就是背井離鄉,酒樓上的人看見洪久財的目光掃射過來,膽小的人忙將頭低下,卻用眼角的余光尋聲望去,聲音是從蘇敏這桌發出的。
這桌上,羅甫洛穿著普通,神情猥瑣,眾人的目光沒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大家關注的當然是燕林和蘇敏兩個俊美的少年。
「呵呵!有人要強出頭了呀!」洪久財冷笑一聲。
燕林面無表情的輕搖折扇,直著眼楮瞪著洪久財這伙人,蘇敏則神情閑適的低頭輕酌香茶,眾人驚嘆這兩位少年的風采的同時,也不禁為他們捏了把汗,但就是不知道剛才是誰說的話。
洪久財話放出來了,卻沒有回音,登時臉色一沉,正要起身,周漢右手邊一個大漢急于表現,擼著袖子沖過來,從腰間模出一柄兩頭瓖著鐵皮的短棒,罵罵咧咧道︰「兩個外鄉的小兔崽子不曉得天高地厚,到了沂州的地界還要撒野,敢管我們洪爺的閑事,看老子如何收拾你們
焦四的臉都被嚇白了,紫纓會是沂州第一大黑道幫會,平時結交官府、綠營,雖不敢招惹鹽幫,但對于來往的客商和市井小民來說,卻可以說是橫行無忌。焦四整日里見人客客氣氣的,他更不想看到客人在他店里出事,再說這兩位客人論年紀和他的大兒子差不多大,讓人一見就生有好感,現在眼見他們立時就會吃虧,忙搶上一步擋在那大漢的前面正待勸說,不想那大漢急于在洪久財面前表現自己,那里將一個小小伙計放在眼里,喝道︰「滾你媽的蛋!」一掌將焦四推開,他雖筋骨強健但哪里是練家子的對手,一頭摔在牆角,已是頭破血流半天爬不起來。
燕林看那大漢出手凶狠,眼中掠過一絲怒意,但卻依舊穩坐不動。剎那間,那大漢已沖至二人面前,手中短棒朝著燕林的左肩砸下來,勢疾力重,偌是砸中,必是骨斷筋折。
眼看這俊美的少年就要遭此橫難,酒樓上眾人不免心中惻然,有膽小的伙計還將眼楮蒙住不敢觀看,可等了半晌,並無擊打和哀哭的聲音傳來,他才慢慢將捂住雙眼的手拿開,只見紫纓會的大漢手中拿著短棒,背朝著燕林正在那里發呆。原來,就在剛才,眾人都是眼楮一花,似乎短棒在接觸燕林的一瞬間,燕林的肩頭一滑,大漢不及收力,反而被閃了個旋子,看著他呆傻傻的樣子,眾人都是低頭捂嘴一陣竊笑。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羅甫洛一看就知道這是太極葛門的卸力技法,將敵人的招法卸去,其後招當然是幾招凌厲的殺招,不過燕林沒有使出來罷了。這需要將太極功夫練到很高層次才能玩的轉的,要不怎麼會挺著身子先去挨別人一下呢,這個燕林功夫果然不凡。
本來出來是耍威風的,沒想到一出手就栽的不明不白的,大漢的臉上哪里掛的住,轉眼看見蘇敏滿臉嬉笑的神情,不禁怒從心起,罵道︰「你他媽的嬉皮笑臉找死呀!」一棒揮向蘇敏的額頭,蘇敏眼見棍棒打來,頭一偏想躲卻哪里躲的開,「哎喲」一聲閉目听天由命了。羅甫洛當然不會將手中的寶貝讓人糟蹋,他嘴里假意叫道︰「天爺,可別傷了我家少爺!」裝作手忙腳亂的用手護住蘇敏,「噗」的一聲,短棒擊中了羅甫洛的手指,就像擊中了一塊石碑一樣,寸許長的梨花木棒應聲而折。羅甫洛的手指當然沒事,但他不想就此暴露行跡,畢竟身在不測之地,就還是捧著自己的手指不住叫痛。蘇敏雖被羅甫洛擋住了絕大部分的力,但他被囚在暗無天日的山洞中愈一月,身體虛弱,這一擊已然讓他受不了,頭腦「嗡」的一聲暈了過去,身子軟軟的滑到桌底。
燕林雖與蘇敏初次見面,幾句話下來,卻像是多年的老友似的,他剛才听蘇敏的一番議論,驚嘆之余不免對蘇敏的身份有了懷疑。要知道當時的讀書人,為了金榜題名哪個不是捧著四書五經死讀不已,就算像蘇敏這樣的能對詩詞歌賦有些興趣的人也是鳳毛麟角,更何況什麼治世斷案之才。一個年齡不大的青年書生能有這樣的見識,不能不讓燕林懷疑,更何況面前的這個羅甫洛狀似僕人,又神氣內斂,不像個練武之日,但在他的身邊卻總是令燕林有些不安,這就是高手的直覺,所以他對蘇敏的身份有些懷疑,就故意讓那紫纓會的莽漢去試一試他。
蘇敏被震蕩至昏迷可不是裝出來的,燕林當然看的出來,他心中氣急,手腕一抖手中折扇「啪」的合在一起,似漫不經心敲在了那大漢的腰眼里,那大漢嘴里嘟囔了一聲,巨大的身軀撲到在樓板上,嘴里還不停的吐著白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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