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輕看著身前這站得筆直的男子,心里一陣難過,她板著臉站起身來,轉身便要走,手卻被他緊拉住。她冷了聲音道︰「太子殿下請放手……」
陌離宵也沉下臉,將心里的內疚雪藏,他聲音變得危險道︰「如果你想一輩子留在這里,本殿下沒有異議!」
舞輕回身瞪了他一眼,隨即悲催地低下了頭,好吧,這里是他家的地盤,她且先退一步!想到這里,舞輕僵著聲音道︰「我隨你走,但並不代表我原諒你……」
陌離宵見她緩了態度,也不多說什麼,只是拉著她的手,左拐右轉地在林子里走。舞輕看著那只修長如白玉般的手,心神微晃,她的視線順著那手向上,看著那張淡然而冷漠的臉,她不由別過了視線,不能看,不能再沉迷下去了,舞輕,你跟他注定是兩個世界的人,永遠也不會有所交集,不要再受他蠱惑了。
「能告訴我,這片林子後面是什麼地方嗎?」舞輕將視線投在路過的樹木上,她狀似輕松地問。
陌離宵腳步不停,也不回答,只是腳步越走越快,害得舞輕要小跑著跟在他身側,那被握緊的手心,因著跑動,微微沁出些汗來,濕膩的感覺令她不舒服地掙了掙手,無耐卻因被握得太緊而無法得逞。
這片林子看起來不大,可走出去卻花了半個時辰,陌離宵拉著舞輕站在出口處,他冷峻的臉些刻才稍稍刻松了些,這片樹木每隔一個時辰變幻一次陣法,如果一個時辰之內走不出去,那麼只能重新破解,而每一次的陣法出口都不同,這次,兩人已站在通往冷宮的小道上。
冷宮的夜分外的寂靜,只偶爾听得幾聲蟲鳴,再無其他聲響,就連值夜的侍衛都不曾光臨這片被遺棄的土地,這里的女人,或許曾經風光無限,盛寵一時,可是,到頭來,只有這冷清的四面宮牆相伴終老。
舞輕抬眼看了看冷宮那破爛的宮門,心底里流淌著莫名的悲傷。
「以後離那片林子遠點,那個地方,不是隨便能進去的……」陌離宵放開舞輕的手,語帶警告地說。
舞輕扯唇笑了一下道︰「沒有以後了,太子殿下,輕歌已決定辭去侍衛一職,望殿下恩準!」說完,她緩緩跪了下來,向陌離宵嗑了嗑頭。
陌離宵眯起眼楮看了她許久,才道︰「敢情輕歌當皇宮是自家後院呢?想走就走?輕歌可是要抗旨?」
舞輕低垂著頭,她暗咬了咬唇,倏地站起來道︰「既然不相信在下,為何又要挽留?太子殿下……」是變態嗎?舞唇喏動了幾下嘴唇,到了嘴邊的幾個字滾動幾翻,終還是咽了下去,如此大不敬的話,她還是忍住了。
陌離宵見她一副氣急的樣子,也不在意她言語中的不敬,只是定定地看著她道︰「這個世上,想本殿下消失的人數不勝舉,輕歌,如果換作是你,會如何?」
舞輕聞言,身上的火焰一下子消失殆盡,她想起了今丞相的威脅,也想起了陌離宵的經歷,能在這個吃人的宮里穩坐太子之位,他必是極不容易,皇族的骨肉手足之情太過涼薄,權位之爭迫使著他們草木皆兵,單是這個宮里,想要陌離宵由太子之位下馬的恐怕不少,而她,又有何資格去質問他的試探?
只是,這樣的日子是她想要的嗎?如果呆在他的身邊,當他的左臂右膀,勢必過不了安寧的日子,可是,自雲舞國亡國後,她早已失去過上安寧日子的資格。
如果,這是復仇需付出的代價,那麼,這又何訪?
「如果成為殿下的人,輕歌是否可以先要殿下一個承諾?」舞輕語氣平靜,眼光卻銳利地看著陌離宵。
陌離宵扯出一個邪妄的笑容,他輕挑起沾在舞輕頭頂上的一片枯黃的落葉,拿在手里把玩半響才道︰「先表明,本殿下沒有龍陽之好,如果是要本殿下負責你的下半身……」
「停……」舞輕一副咬牙切齒地樣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太子殿下請放心,輕歌自知高攀不起,絕不會對殿下有一絲不好的念想……」
陌離宵聞言,心里竟有些堵,他別過臉道︰「本殿下準了……」
舞輕輕呼一口氣,卻無法釋放心里的沉重,她單膝跪下,抱拳道︰「卑職此身定護太子殿下周全!」
「很好,此後本殿下的安危便交給你了……」陌離宵說完,不再看舞輕一眼,緩步向勿離宮而去。
只余下舞輕一人站在這冷清的冷宮門前,一陣涼風風過,帶著一絲女人的哭泣聲,在這深夜里分外滲人。舞輕一陣打顫,她環抱雙手,隔著衣服撫了撫泛起疙瘩的雙臂,忙不迭地追上走遠的陌離宵。
「哎……太子殿下,等等卑職呀……」
月色幽幽,夜深露重,幾縷夜來香乘風綻放,帶來馨香怡人。
勿離宮里,陌離宵遣退了奴婢,只余下小苑子和舞輕侍候。
小苑子侍候陌離宵更衣洗漱後,便退了下去,臨走時又瞪了舞輕一眼,舞輕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不禁也回瞪過去,小苑子見舞輕不被他的眼神殺傷,便咂吧了一下嘴,悻悻地退了下去。
舞輕經過剛才的折騰,開始泛起困來,她打了個哈欠問道︰「太子殿下安寢了嗎?」
「嗯……」陌離宵應答了一聲,帶音里帶著些許倦意。
「那卑職熄燈了……」舞輕說完,便走向掛牆壁上的宮燈,啟唇輕吹,便將火焰熄滅,習武之人在黑夜中也能視物,所以,舞輕走回外間的床塌,只眨眼之間。
這是舞輕第一次與男子同住一室,雖兩人間隔了一層屏風,可是,听得隔壁太子那綿長的呼吸聲,她的心里一陣跳動,睡意全無,她瞪著鳳眼,數著室頂那高高的懸梁,腦袋卻越發清醒。
「一只小羊,兩只小羊,三只小羊,四……」舞輕閉上雙眼,口里喃喃有詞地數著綿羊。
隔壁一陣悉涮的聲響,隨即響起陌離宵那咬牙切齒的聲音︰「輕歌,你再數下去,本殿下發勢會命人將你丟進羊窩,讓你與羊共眠!」
舞輕忙住了口,她听見陌離宵翻身的聲音,只一會,他的呼吸又變得沉穩而綿長。
「一個和尚,沒呀嘛沒水喝,兩個和尚,挑呀嘛挑水喝,三個……」這次舞輕換唱起來。
「輕歌,你別讓本殿下明日捉你去剃頭!」陌離宵的聲音已經處于癲狂的邊緣,被擾睡眠的他真的想直接掐死他!
舞輕忙噤了聲,半響,她才苦兮兮地道︰「殿下,卑職睡不著……」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一麼一點私心,睡不著的時候有個人陪著一起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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