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輕扶著紫荊在龜奴阿瞞的帶領下,行至一樓的廂房,百花樓一樓大廳為主,只有五間布置不甚華貴的廂房,是一些不甚富裕,卻又想逍遙快活的客人之所,阿瞞本想在二樓雅間給舞輕用食,卻又想起樓主與那位爺不許她上樓,他思索了半日,才端著一顆忐忑的心給舞輕安置在一樓。
這位小爺可千萬別拿他問罪,尋他麻煩才好,要不,惹惱了這小爺,他一樣吃不了兜著走。
舞輕進了廂房,四處打量了一下,見房間雖簡單,倒還算干淨,只是,牆壁上那些個男女圖給這地兒添上了幾許婬穢與俗氣。
舞輕垂了眼眸,臉頰泛紅地不再看那圖一眼。
紫荊見舞輕進的是一樓廂房,也沒甚在意,只是她身後的丫頭卻失望地嘟起了嘴巴,還以為小姐遇到貴人了,沒想到也是窮小子一個,小姐的命還真苦啊。
「剛才多得小爺出手相助,紫荊無以為報,請受紫荊一禮紫荊深深地躬了,行了個正式端正的小姐閨禮。
舞輕忙一把扶住她道︰「紫荊姐姐別……那只是舉手之勞,再說,剛剛她們太過份了,換作誰見了都會出手的
只是,這紫荊言行舉止間頗有官家小姐之範,怎麼會淪落青樓呢?
「小爺,我家小姐往日被欺負得更慘,可是除了樓主,沒有一個人能幫我們!」那本還失望舞輕不是有錢公子的丫頭,听了舞輕的話,一邊吱喳,一邊用眼神射殺龜奴阿瞞,特別是這個猥瑣大叔,總是對她家小姐冷臉相向。
本來垂著頭侯在門邊的阿瞞,眼光瞟到丫頭的利箭,也不吭聲,只是愛搭不搭地橫了她一眼。
「小燕子,不得胡說……」紫荊直起身,喝了那叫小燕子的丫頭一記,而後帶著欠意地向舞輕笑了笑。
小燕子扁了扁嘴道︰「小姐,自從你的臉燒傷後,本來說好贖你出去的申公子不找你了,你在樓里失了勢,那些賤蹄子都欺負你!」說著,她的眼里泛起了淚光。
「小燕子,別說了……」紫荊走到小燕子的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丫頭,跟著我讓你吃苦了
小燕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一把抱住紫荊道︰「小姐……老爺叫我……好好照顧你……可是……我卻保護不了小姐……」
紫荊被她抱得一愣,隨即安慰地輕撫她的背,眼里也帶了些紅。
這主僕間的情誼令舞輕也不由為之動容,她想起了現代世界那個侍自己如親人的經紀人姐姐,心里惆悵傷懷。
良久,主僕倆才收拾好情緒,紫荊一臉欠意地道︰「讓小爺見笑了,這丫頭是愛哭了些……」
舞輕忙擺擺手道︰「沒事沒事,這飯菜上來已久,姐姐一起用膳如何?」
紫荊忙推托道︰「小爺且自己慢用,紫荊已用過午飯,要不,紫荊給小爺撫琴助興可好?」
舞輕一听,甚是歡喜地道︰「如此,有勞姐姐了!」對于樂器,舞輕前世只學過鋼琴,對于古典音樂,她愛听,卻不會彈,此時有幸听得琴音,可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紫荊輕笑一聲,緩緩移步到屏風後,原來每個廂房都配有彈奏取樂的樂器,阿瞞忙快步跟上去,將那屏風往一邊推搡,只一會,便露出端坐在案台前,雙手擺放在古箏弦上紫荊。
箏有十三弦,根根細如絲,十指如風起,聲聲繞琴旋。
只听一陣如清泉般輕快的琴聲響起,一首舞輕未曾听過的曲子洋洋傾泄而出,舞輕覺得新奇好听,不由邊吃飯邊聚了神細細傾听。
「初春三月映花紅,吾未挽妝君不識,晚霞滿天吾自怡,最是無憂少年時紫荊輕輕啟唇,一字一句伴著琴音而唱,清亮的嗓子唱出了那年少歡快,無憂無愁的情景。
舞輕的眼前似是有一幅畫面,一個天真的少女,在山林間,在小溪旁,歡快地跳舞,歌唱。
可是,很快,一陣間奏過後,本是歡樂的琴音開始轉變,歡快中多了一絲纏綿惆帳。
「冬未雪至鋪銀裝,吾披鳳霞君執竿。紅燭燃盡淚方休,春風一度已同堂琴音最後一個尾音落下,她略顯愣神地看了琴弦半響,神情傷感不已。
舞輕由琴境中回過神來,她見紫荊似憶起傷心事,忙抬手大力鼓起掌來,呆在一旁的小燕子與龜奴見舞輕鼓掌,也跟著拍手,只是,小燕子早已淚染雙頰。
以前,老爺在時,小姐是如何的風光快樂,可是老爺一走,自幼喪母的小姐便被二娘賣到了百花樓。這首曲子,是老爺生前最愛听的。
「紫荊姐姐,這曲子真好听,輕歌從來沒听過呢!」舞輕放下碗筷,走到紫荊身旁道︰「姐姐可以教我嗎?」
紫荊見她一臉好奇地伸手在弦上輕撫,便笑了笑道︰「這首曲子叫《青屏》,輕歌若是想學,姐姐便教你這個少年總有一種莫名的魅力,能讓人暫時忘掉一切悲傷。
「真的嗎?耶,姐姐,你太好了,那以後我就常來找你羅!」舞輕開心地一把抓住紫荊的手,惹得紫荊俏臉染上了紅霞。小燕子捂了嘴在一旁偷笑,這公子還真猴急。不過,難得有個人能為小姐遮風擋雨,就算他是個窮小子,只要小姐喜歡就好。
「你們在干什麼?」一陣東西應地而碎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一聲怒斥傳來。
舞輕突覺頭皮一麻,她轉過頭看去,只見陌離宵陰沉著一張俊臉,身後跟著百千媚和壁虎,在他的腳邊,一個檀木香鼎蓋身相離,那蓋子裂了幾片,翻滾了幾下,停在了案台邊。
壁虎忙拾起香鼎,躬了躬身道︰「爺,奴才去架車過來……」他斜了眼舞輕,逃也似地遠離戰火地帶。
舞輕忙不迭地放開紫荊的手,恭敬地道︰「爺……」
良久得不到回應,舞輕抬頭看去,卻見陌離宵直直地盯著她,眼中的情緒翻涌,驚濤駭浪。
周遭的氣氛十分冷凝,紫荊被這突然出現的男子的氣勢壓得大氣也不敢出一下,百千媚心里也在打顫,她穩了穩心神,剛要說話,那人卻一個箭步沖到舞輕身前,緊拉著她的手,氣勢洶洶地離開。
直到那男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廂房的幾人才重重地喘了口氣,那個男人太可怕了。
百千媚看著陌離宵遠走的背影,嘴角揚起看好戲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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