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著哭得睡過去的妹妹,童千陽的淡淡地望著落寞的殘垣。
再過四天便要舉行他與巧慧的婚禮了,按當地風俗,新婚之前的三天內,新人是不能見面的。
按捺不住思念,他昨晚偷偷潛入巧慧家,與心上人相會。返家時,才走至半路卻見到自家方向火光沖天。
等他匆匆趕回,童家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帶著鐵面具的黑衣人將父親打傷,推入火海,乘風而去。
他沖入在火海中找到了重傷過度的父親,而父親卻不顧自己的傷勢要與他去找千羽。
兩人沖向千羽的臥房,那里早已是火海一片。父親著了魔一樣,不顧灼熱的燃木肆意傾塌,終于發現沉睡在火海殘牆下的千羽,意外的是千羽在這麼大的火里,竟然沒受到一點傷害,僅僅是昏了過去。
令他大為驚訝的是,父親一見千羽,顧不得自身的重傷,當下便自斷一指,以血為書在千羽身上寫下他也看不懂的文字,看形狀像是一種古老的咒語。
「千陽啊,你答應我,無論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把千羽送到清境山鏡宣真人處,別讓鐵面玄衣族抓到她。我們族人的使命只是為了守護這個孩子而已。所以,不管如何,就用盡你全身力氣,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能讓她受到任務傷害
「孩兒記下了!爹,別說了,我們快離開這里……」
「我支持不了多久了,孩子,認真听我說,玄衣族大概以為小鳳就是千羽,剛剛抓走了她。小鳳這個孩子有情有義,什麼都不知道,就代替了千羽受苦,真是個好丫頭。而千羽……從此以後,在外人前面,你要替她隱瞞真實身份,不能讓他人知道,她是你的親妹妹。如果可以,至少要幫她瞞到十六歲……咳咳咳……」
「爹,別說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去了清境,那里有上仙坐鎮,鐵面玄衣族就奈何不了你們了。此行一去,將這信物交給鏡宣真人,他自會收你們為門下弟子。成為清境弟子後,你一定要勤加修行,練好本事,保護你妹妹
父親留下了最後的遺言,匆忙交給他一面鏡子,囑他面交給鏡宣真人,並用盡所有力氣將他們一掌推送出了火海。等他安置好千羽想回頭救父親的時候,火勢已連成一片,再也無法穿越……
等火勢熄滅,童家焚成灰燼,他這才能在飛灰中找到了兩具焦炭一樣的尸體。兩人十指相扣,緊緊相擁。憑著手上的指環信物,他辨認出了這正是自己的雙親。他悲痛欲絕,想去輕觸母親的臉……可是,兩人瞬間就變成一堆飛灰,散落了一地。
環視周圍,恍忽間,他似乎還記得歧山名府童家的亭台樓閣,映著春柳夏花,秋葉冬雪,美侖美奐。他也還記得,父親母親常常在這亭台之間十指交扣,眉間默契,恩愛相守。妹妹的嬉笑,女乃娘的嘮叨……曾經那麼美好的家,轉眼就只剩眼前的飛灰了麼?
他不甘心,再過三日,他本來就要迎娶他的嬌妻,效仿父母,和美度日……可現在,卻什麼都沒有了……
這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們什麼壞事都沒做過,為什麼麼會無端端冒出來個勞什子的鐵面玄衣族,毫不留情地毀了他的一切?
太多太多的問題縈繞在他的腦海里,可是卻沒人給他答案。
千陽看著父親遺留下來的鏡子,光滑鏡面,隱隱約約浮現著一些從來沒見過的文字,像某種咒語一樣。背後,刻著一只鳳凰,惟妙惟肖。
上了清境,就能解開這一大堆迷團麼?
含著淚面向童府的殘垣三叩九拜後,千陽怕夜長夢多,趁著天還沒亮,背起昏倒的妹妹離開了岐山縣。
走了將近三天,妹妹也昏睡了三天,睡醒了哭,哭累了睡,睡著也還繼續哭。
這三天里,他也是精疲力竭。
尋到了一條小溪,千陽準備打些水,留在路上喝。
看著水中的倒影,熔爛的右臉慘不忍睹。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水里的臉卻更顯得可怖!一拳砸碎水里的倒影,濺起了一片水花……
心底泛上一陣酸澀苦楚。那是從火里被父親推出來的時候,一根燃木落下,他為了護住千羽,來不及伸手,只能生生地用臉擋了過去。
這張恐怖的臉,巧慧見了肯定也是會嚇到的。那個美好的倩影和他這個鬼面人站一起……
算了吧,還是讓她就以為童千陽死在這場火里,另尋一處好姻緣吧!
那個編織了十多年的夢,那見到穿上喜服的巧慧與他共結連理的夢,最終化為泡影。千陽無力地坐在地上,水中那對眼里滿是蒼涼。
「哥,臉……很疼麼?」
溪邊映出一張小小的臉,心疼地看著他。
「你醒了?」
千陽轉過頭,看到妹妹通紅的雙眼,心時更是不忍,「放心,不疼了。哥沒那麼嬌氣的
「對不起……」
「又不是你的錯,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
「我也不知道,又是想說對不起……」
小嘴一扁,兩只眼楮水汪汪的,貌似又想哭了。
這孩子,都哭了一路了,哪來這麼多眼淚啊……
千陽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別哭了,笑笑吧,哥看到你笑了,臉才能好得快呀!」
一听這話,千羽憋死都不哭了,含著淚皺著眉,認真地望著他。
「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你笑了哥才心情好呀,心情好才好得快呀!」
千羽低下了,擠了半天才擠了個勉強的笑。
「我努力吧!」
千陽把行囊掛在身上,拉著妹妹站起來。
「走吧,這里離清境山還很遠呢,我們得抓緊時間趕路了
一路上,處處都有被燒焦樹,還有廢棄房屋。人煙寂寥,讓人心里忍不住泛上來一陣恐慌。
他們在路上遇上了好幾撥玄衣鐵面族的人,正在隨意地肆虐山村百姓。
以前父親帶他出門學習經商的時候,遇到過不少的山賊土匪路霸,可從來沒听過這撥人。這群惡魔,像是橫空出世,如瘟疫一樣突然蔓延得無處不在。
為了避開這幫恐怖勢力,千陽只能帶著妹妹躲山洞,鑽山溝,走人煙罕至的小路。
千羽見多這滿目瘡痍,慢慢地停止兀自傷心。等千陽回過神來的時候,妹妹的眸子里不知何時,已染上一層悲涼。數日下來,那個調皮嬌氣的幼妹,似乎瞬間成熟了不少。
有一晚,走了半天的山路,好不容易見到一座荒廢的山神廟。
「千羽,我們今晚就在這里過夜吧?你在這里歇會兒,如果餓得狠了,這里還有個小桃子,你先吃著墊墊肚子。哥現在出去再找些吃的,這樣明天我們都不用挨餓了。如果有什麼事,你就到那個神像的後面躲起來,等哥回來找你,好麼?」
千羽點點頭。
「哥,那你早點回來,路上小心一點啊!」
晚秋的風,清冷蕭瑟。千羽一個人坐在神台下的石階上,冷得一陣哆嗦。
山門外,除了搖曳的樹影,只有嗚嗚或唧唧的獸鳴,千羽寒從心底起,忍不住又抖了兩抖。
坐了良久,听到遠遠傳來了腳步聲。
哥哥回來了?興奮之下趕忙跑到山門邊踮著腳觀望,卻見到山路上一黑一白兩個影子,跟風一般向這邊飄來。
不是哥哥?以防萬一,還是趕緊躲起來吧!
千羽眉頭一皺,趕忙拎著包袱爬上神台,躲在了巨大的神像後面,悄悄觀望門外的動靜。
然而,她卻越發地覺得不對勁。為什麼有一股暖暖的氣息噴在她的後頸窩?
千羽猛地回頭,嚇得嘴一張,差點尖叫起來。
一只手快速及時捂住了她的嘴。
「噓……」
她沒想像,神像後面還躲了一個人!
這個人好像不想被外面兩個人發現,一手捂著她的嘴,一手環繞她的腰,將她緊緊桎梏著,以防她亂動,暴露了他們的所在。
那一黑一白兩個人果然進了山神廟,四處找一圈。
一把尖細,非男非女的聲音在神像前響了起來。
「沒有人,老白,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另一個人,聲音又粗又沙啞。
「怎麼會,我明明看到他往這條路上走的,這路尋來,也就到這山神廟了
「會不會藏在神像後面?」
「去看看!」
「好!」
一陣寒風嗖地吹起,千羽汗毛直豎,一緊張,手心冷汗直冒。
不好,要被發現了麼????
而她身後的黑衣人,身體也繃直了,松開緊攬著她的手,凝神聚氣,似乎進入了戒備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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