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香識妻路 第四章(1)

作者 ︰ 之淼

第四章

姚歷隆如臨大敵,把姚若水關在丞相府里,事無巨細地盤問她如何與薛隱相遇相識。姚若水只記得在品香大會上見過他一面,此後再無瓜葛,更不曾記得哪里入了這位爺的眼。

薛隱此人心高氣傲,眼界甚高,華太妃曾經養了一個婢女給他當通房,據說長得如花似玉,閉月羞花,薛隱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把人踹出房去。姚歷隆身為當朝執宰、今上心月復,他從來沒有想過長相平凡的姚若水會是薛隱一眼相中,當堂提出賜婚的要求,今上騎虎難下,不得不應允。

可姚相心里卻是不願意結這門親。一旦把姚若水嫁進長平王府,將預示著姚歷隆官場生涯的終結,今上不能容許一個和薛隱關系如此親密的丞相站在大殿之上。而他姚氏一門在薛隱和今上的戰爭中,將永無出頭之日。

「爹,怎麼辦?」姚若水跪在父親的跟前哭成了淚人,「女兒不要嫁給那個武夫

姚歷隆氣憤難當,「我早跟你說,樹大必然招風,你不听,偏要拋頭露面。為了錦王,你還有沒有一個姑娘家的矜持?現下好了,惹出禍事了吧?」

姚若水主意全無,哥哥姚若麟奉命出使戎狄,她只能寄希望于父親能施以援手,「求爹爹救救女兒

姚歷隆雖不願意,但聖命難違,「難道你想讓爹抗旨嗎?」

「爹……」

姚歷隆冷冷地拂袖,慢慢地閉上眼楮,「難道你想讓姚氏一門因你一人被滿門抄斬嗎?」

在長平王府上,華太妃和薛隱之間也是風起雲涌。

華太妃對兒子沒有跟他商量,就在大殿上定下婚事非常地生氣。太妃不喜歡姚若水,覺得她為人張揚,不懂謙卑順從,不是她心中良婦的人選。可薛隱既然看上了,應該事先與她商量,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薛隱倒好,自己在大殿上就開口要娶人家,把她的臉都丟光了。

「跪下

薛隱見母親臉色不佳,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娘,是孩兒不對,沒有事先跟你商量

「隱兒,你自幼跟隨你父親在外征戰,身邊沒有商量的人,凡事都自己拿主意,自在慣了,放肆慣了。可這里是京城,你是聖上新封的異姓藩王,身份尊貴,豈能在大殿上就說要娶那姚若水,一點規矩都沒有

薛隱撓撓頭,費解地問︰「孩兒不明白,難道想娶誰都不能說出來嗎?」

「朝堂是商議政事之所在,兒女婚事乃是後宅內院的小事。此事,當由母親與太後商議,知會姚相府上,再由皇帝頒旨賜婚

華太妃出身清河華氏,大周歷任皇後十有七八出自華家,與胡氏並列為大周兩大顯赫的世家。當年若不是先皇看上的是她的妹妹,被送進宮的本該是她。她從一出生就是按照皇後的標準來教養的,詩詞歌賦都是最尋常的功課,倫理綱常才是她修習的重要一門。她如今貴為長平王太妃,終于能彌補她一生學無所用的遺憾,可偏偏薛隱又是一個桀傲不馴的武將,除了上陣殺敵,他全然不服管教,連娶妻這件大事,都用如此輕率的方式解決,豈不讓朝臣看盡笑話,說她沒有教好自己的兒子。

「娘,孩兒只是不願意讓您和太後她老人家來回折騰薛隱討巧地堆起笑臉,「這婚事都定了,娘難道要再和太後商議一遍?」

「罷了罷了華太妃輕撫兒子的臉,「兒大不由娘。雖說這姚家九娘不是娘心目中理想的人選,但隱兒喜歡,娘也就不再多言

薛隱眸光一閃,好奇地問︰「娘,您心中理想之人究竟是誰?」

華太妃無限惋惜,「孟府的二娘孟桐

「她?」薛隱嫌惡地撇嘴,「這種惡婆娘怎麼會是良婦呢?誰娶了她誰倒霉。我就算是終生不娶,也絕不娶這樣的女人

華太妃慈愛地笑了,扶著薛隱起來,「就算你想娶也娶不到,姚家那五郎真是好福氣

「娘,我娶了姚若水也是福氣

華太妃輕輕嘆了口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是隱兒看中,娘就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把她那些荒唐事兒都一筆抹去,以後只要她本本分分地當好長平王妃,我就心滿意足了

姚若水可沒有那麼輕易地認命。自從她十三歲那年在元宵燈會結識了錦王齊子行,他那皎皎如日月的風采已在她心中生根發芽,立誓此生非他不嫁。那一年,齊子行二十有五,已立妃三載,育有一子。

齊子行如今已年過三十,依舊長得英俊瀟灑,歲月在他的臉上沒有留下一星半點的痕跡。在朝中,他就是一個閑散的富貴王爺,每日飲酒賦詩,逍遙自在。他最常去的地方就是京城最富盛名的酒樓邀月居,舉杯邀月,何其快哉。姚若水與他的初遇,也就是在這里。

齊子行那日和一幫名士在此吟詩作樂,飲至微醺,吟了一首《上元行》,正是這首詞中的一句吸引了姚若水,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齊子行就是她苦尋多年的那個他,風流雅致,逍遙度日,他活得那麼自在愜意,完全不像她的父兄族人,每日如履薄冰,只怕行差踏錯禍及全族,在別人眼里是權傾天下的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還不是要過著點頭哈腰的日子,機關算盡,一生殫精竭慮,不得善終。她厭倦了這樣的日子,而齊子行就是茫茫人海中突然出現的燈,他是那麼的特別,那麼的與眾不同,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可以什麼都不要。

入夜。雲團蔽了明月,寒風拂過枝椏,積雪沉沉,紛揚而落。

孟府的後門傳來三長兩短的叩門聲,伴著更夫打更的咚咚聲,緊閉的門板慢慢打開一條縫隙,一個身穿黑色斗篷,融于夜色的身影,閃身而入,急切地問︰「二娘呢?」

松香關好門,左顧右盼,低頭回道︰「九娘莫急,二娘已在屋中等候,奴婢這就帶您過去

此人正是偷偷跑出來的姚若水。姚歷隆已經著手準備她的嫁妝,闔府上下忙作一團,她讓小琮扮成她的模樣躺在床榻,這才從後門偷偷溜出來找孟桐商量對策。

已是三更天,孟桐手釋書卷就著微弱的燭火,心卻飄向遠方。倘若姚若麟此時在京中,絕對不會同意心愛的妹妹嫁給不喜歡的男人。可如何才能避免這場婚事,她真的無從下手。違抗皇命,她沒有這個本事,就算不為姚家,她也該為孟謙著想。

「二娘姚若水帶著一身寒意進了屋,撲倒在孟桐身側,「快幫我想想辦法,我不要嫁給那個粗野的武夫

孟桐放下書卷,遞上一杯熱茶,「九娘,喝口熱茶暖暖身子

姚若水這才解了斗篷,露出一張不施粉黛的臉,眼眶微腫。她雙手攏著茶杯取暖,眉頭始終緊緊蹙起,「二娘,你一向最有辦法,這次你一定要救我

「九娘,你太看得起我了

「結交名士,開設香席,都是你的主意,連奪魁的香品都是出自你手。世人只道我姚若水才情過人,卻不知那些文采斐然的詩作都是五哥的手筆。皇上大婚時我所奏的曲子,是你在幕後彈奏,成就我的天縱奇才。昨日我在五坊施粥,卻無人知道那些米糧是孟尚書府上的存糧,那個乞討的小姑娘也是你事先安排好的人,讓世人覺得我姚若水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可是我平生最厭惡髒亂臭的地方,若不是為了那些所謂的名聲,為了讓爹爹同意我嫁給錦王,為了讓錦王覺得我比他的王妃更好更不可或缺,我絕對不會踏足半步姚若水幾近哽咽,慘白的面容盡是凌亂的痛苦,捧杯的手輕顫著,「我這一生的風光,都是你和五哥造就的。而我的願望也很簡單,我不想要雍容華貴的身份,我只想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就算沒有名分也無所謂

孟桐從她緊握的雙手中間接過茶杯,茶水微涼,沒有了方才的熱度,她微笑著,目光清冷,「九娘,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拒婚會給姚府帶來滅頂之災?」

姚若水嫌惡地冷哼,「我管不了這麼多,我也沒有責任擔負家族的興衰

「倘若他們因你而死,你當如何?」

「二娘,你覺得他們會因為我嫁得不愛的男人痛苦一生,而感同身受嗎?」姚若水斬釘截鐵地回答︰「不會,他們只會因為我無法給姚府帶來更多的榮耀而難過。從我十三歲那年對爹爹說,我這一生只想嫁給齊子行的時候,他就對我說過,在這之前,他會造成我死亡的假像,讓我用另一個身份進入錦王府。是以,這些年我這麼拼命地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可我得到的是什麼,仍然是不聞不問

淚水順著姚若水的兩頰滑落,模糊了她的視線,「二娘,我曾是那麼地羨慕你,可以得到父親全部的關愛,可以選擇自己想要嫁的男人,而那個男人正好未曾婚配,他為了等你嫁給他,拒絕了所有的可能

孟桐替她擦去淚痕,「九娘,唯今之計只有去求薛隱,求他不要你

「怎麼可能!」姚若水搖頭,「父親連門都不讓我出,就算我能偷溜出來,你讓我怎麼開口才不會造成姚府和長平王府的矛盾?」

「九娘,矛盾是在所難免的,你既已孤注一擲,又何必在意那些細枝末節孟桐真是搞不明白姚若水,方才還說不在乎家族的榮辱,這邊又擔心起長平王和姚相的矛盾。

「要不這樣,二娘你幫我探探他的口風?」

孟桐眉心微蹙,心想,讓她去找薛隱談論此事,難道她就不怕造成孟府和長平王府的矛盾?不過,她唇角微勾,掠過一抹嘲諷的笑意,姚若水什麼時候在乎過別人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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