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意思,沈涼兒算是明白了。原來是她這三哥不想得罪這張老候爺,又怕她使性子不來,所以直接把她給騙出來了,他還真是溫柔又體貼的哥哥,想著她的唇角不由揚了起來,帶著許不掩示的諷刺,沈慕清看得心頭一顫,不知為何,他竟然沒來由地緊張了起來。
張老候爺仔細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涼兒,于是縷著胡子點頭笑了起來,那種滿意的表情,真不知道他在到底滿意個什麼玩意。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老夫看這丫頭順眼,好,好,好!」老候爺一直連說了三聲好,看著沈涼兒的眼楮也盡是笑意,可是卻看得沈涼兒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平白無故意要請吃頓飯,然後對著她大呼叫好,還把他那個看起來不怎麼願意的孫子給帶了來,這是要鬧哪出?
既然猜不出他們到底要干什麼,沈涼兒干脆直接就沉默,不明情況發展的時候,沉默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就算她想成為空氣,也得別人願意,就在老候爺和沈慕清寒暄得差不多了之後,終于再次將注意力投注到了她身上。
「直兒,快向沈小姐敬酒道歉,來之前,我怎麼跟你說的?」老候爺瞪了一眼身邊一直在低頭喝酒的孫子,厲聲說道。
沈涼兒聞言驚了一下,茫然地看著沈慕清,沈慕清投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後對身邊的老候爺說道,「候爺太客氣了,那天我家七弟也有不對,並不是小候爺的錯,這道歉從何而來,再說晚輩今天帶著涼兒前來,不過是想讓她見識一下世面,哪是來討這個道歉的,候爺太嚴重了,您如果這樣,讓晚輩可就無地自容了
老候你是軍人出身,這軍令如山,言出必行的習慣直接給帶到了生活中,他說讓孫子道歉,那就必須得做到,做為他孫子的張直豈有不知自己爺爺性格的道理,所以在沈慕清說完之後,他還是站了起來,倒了兩杯酒,走到沈涼兒身邊,「沈姑娘,幾日前在下多有得罪,還望見諒,在下先干為敬說著,一杯酒一飲而盡。
沈涼兒有些錯愕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他今天給她的感覺和那天完全不一樣,那天他看起來完全是個不干正事兒的紈褲子弟,而今天他看起來卻正經了不少,全然沒了那天的痞氣。
「張公子言重了她懷著一顆疑惑地心站了起來,將他手中的酒杯接過來,仰起頭,亦是一口飲盡,讓一旁的沈慕清與阿忘一同皺了一下眉頭。
張直的任務完成,坐回了爺爺身邊,老候爺這才算是滿意地放過孫子,接下來便是他與沈慕清之間的交談,無非是一些商業上的事情,老候爺退休之後,開始從商,兩人之間當然有許多話題要談,而沈涼兒與張直被掠到了一旁,張直一直沉默著在喝酒吃東西,而沈涼兒卻對他產生了點興趣兒,偶爾向他投去一眼,有時會眼神相撞,沒有正常男女在對上眼時的尷尬與羞澀,而是一個善意帶著探索的微笑,與一個不怎麼高興的冷眼。
老候爺這一餐的目的到底是為了讓張直給沈涼兒道個歉,還是和沈慕清談那個什麼什麼的合作案已經分不清了,反正當這頓飯結束之時,兩人再次約定,堂堂老候爺將要親自拜訪沈家。
至于是為了什麼,還是不得而知。
在回去的路上,沈涼兒與沈慕清坐在馬車里,相對沉默,馬車里只听得到外面馬蹄的嗒嗒聲,不知過了多久,才听到沈慕清輕輕嘆了口氣,「涼兒,你覺得張老候爺的孫子怎麼樣?」
沈涼兒抬頭看著他,心底閃過某種不好的陰影,但仍是表現得很自然地想了一下,「嗯……還是個孩子吧,我記得他是和小白同歲
「是啊,還是個孩子,和小白同歲,今年十六歲,比你小了兩歲沈慕清點點頭,眼神微垂著,好像臉什麼事正在壓著他的思緒。
沈涼兒沉默地凝視著他,半晌,才緩緩輕言出聲,「三哥,你……有什麼心事嗎?」
沈慕清驀地抬起頭,隨即掩蓋式的笑容浮現在了他的臉上,「呵呵,沒什麼,天色不早了,還有段路才會到家,你先睡一會兒吧
沈涼兒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沒說什麼,點點頭,倚著馬車里的軟墊閉上了眼楮,讓她睡,她是絕對睡不著的,不過這會兒,她‘睡著了’才比較好吧。
馬車外,仍是只听得到馬蹄的聲音,夜,靜得仿佛有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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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沈慕清便從沈宅的後門出去了,從後門走出後,不遠處便有一片竹林,這片竹林並不是一個普通的竹林,想要走過這里,必定要懂得一些東西,剛巧他是為數不多的那個懂得怎麼走進走出的其中一人。當走過這片竹林便有一座華麗中透出精致的別院立在那里,這別院雖不若沈家主宅那般龐大,但規模也不能小看。
沈慕清走過別院門前的那條小溪上的竹木橋,來到別院的紅色漆門前,抓起門環輕輕敲打了兩下,不一會兒,便有人打開門來,開門的是一個長相精致好看的童子,那童子漂亮得不似真人,若是神采再靈活一點,那美更是無法去形容,只是如今那木然呆滯的表情掛在這張臉上,看人怎麼看都透著一股詭異之感,但沈慕清並沒有覺得奇怪,看也沒看童子一眼,便直接走了進去。
一進門便是一個天井,四周全是精致的雕檐房舍,整個院落打掃得很干淨,只是這里安靜得有些讓人覺得別扭,再往里走,那里便是別院的花園,當走過這片只有一種花的花園後,便看到了一座更為華麗的大殿,那殿堂乍一看會讓人以為這里其實是一座佛寺的大襲雄寶殿,但略微仔細一看,便知兩者之間還是有差異的。
沈慕清直直地朝著大殿走去,當走至門口之時,他才站定,對著殿內說道,「父親,慕清有事求見
大殿里回復他的是一片沉默,過了一會兒,他又開始說道,「昨天孩兒去見了張老候爺,三日後老候爺會來府上拜訪!」
停了一會兒,大殿內回復他的仍然是一陣沉默,沈慕清並未覺得奇怪,而是又繼續說道,「老候爺雖然已從朝廷退位,但太後仍見在,老候爺在朝廷影響力,仍不能小覬
殿內又沉默了一會兒,緊接著好像有什麼聲音從里面傳出來,沈慕清的表情仍是一層不變,只是靜靜地等在門外,不一會兒,大殿的門緩緩被從里面拉開了,走出來的是一位身著灰色寬袍,長發松松扎起,披在背後的一位中年男子,乍一看男子並不老,帶著幾分飄逸之感,但仔細一看,他臉上的皺紋已經很多,而那雙曾經可能是神采奕奕的眼楮已經不再那麼明亮,顯得有些渾濁,就連那飄逸之感,也在細看之後,變得透著一股邪惡而你來糜爛之氣。
「他為什麼突然想要來拜訪沈家?」出來的中年男子便是沈慕清的父親,沈岳山,沈家的大家長,只是他早已隱退在了這座清冷別院,沈家的事早已經交到了三子手中,但家中有些事,還是需要他出面的。
「因為他想和沈家聯姻!」沈慕清沒有去看父親的臉,只是微垂著眼淡淡地回答。
「聯姻?我不記得他有女兒或者是孫女!」沈岳山渾濁的眼看了兒子一眼,眼底盡昨是渾濁之色,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是沒有,但我們沈家有沈慕清的聲音又沉了一些,每次來到這里,每次和父親對話,他的心都壓抑得受不了,這里是父親的禁地,只有他可以來這里,這個原因他多少清楚一些,但一想起那原因,他全身都會覺得難受。
「什麼意思?」沈岳山動了動眉毛,清晨的陽光讓他覺得難受,于是,他又退回了殿里,卻沒有讓沈慕清進去的意思,父親倆人就這麼一里一外地站著。
「父親還記得十三年前死去的六夫人嗎?」沈慕清的視線追著父親的衣角進了殿內,卻很快收回來,他似乎很怕在里面看到什麼。
「……」沈岳山沉默了一會兒,「好像是有這麼一個人,怎麼了?」
「那時六夫人已經有了一人個五歲的女兒,但在六夫人離開後,就被送走了,前幾日被孩兒找了回來沈慕清並沒有仔細說沈涼兒回來的詳細原因,因為他知道父親不會有興趣兒知道。
「……」沈岳山又沉默了一會兒,這個一會兒很長,長到沈慕清以為他不會再有任何話語之時,他才緩緩開口,「你覺得呢?這門親事對沈家有好處嗎?」
沈慕清嘴剛要張開,卻突然愣住了,在利益面前,他竟然猶豫了,沈岳山感覺到兒子的奇怪的舉動,渾濁的眼避過陽光看向兒子,「怎麼?有什麼不妥之處?」
「不是!至少目前而言,和張家聯姻不論是在商業還是大哥在朝中的地位,都是有好處的
沈岳山點點頭,「好,三日後我會回去主宅的,其它一切,你看著辦吧,爹相信你,你把沈家打理得很好的!」陰影中伸出一只白得有些過份的手,輕輕拍在了沈慕清的肩上,沈慕清的身體立刻僵直得不敢動彈,直到那只手收回去,他才緩緩放松下來。
當那扇門再次關起之時,他轉身望向天空的晨陽,深吸一口氣,大踏步地朝著別院外走去,守在門口的那個童子看到他時,緩緩地將門打開,動作機械而僵硬,像是沒有靈魂的女圭女圭,沈慕清在走至門口之時,不經意地看了童一眼,而後隱隱嘆了口氣,邁步走出了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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