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涼兒站在竹屋的不遠處,就在那敞開的門內她看到了沈慕白,可是他卻果著上身,跪在了門口,並且不斷地往自己的身上潑著冷水,一下、兩下、三下,不斷地潑,天氣寒冷,水已經在他的身上結成薄薄的一層冰層,她看到他蒼白的身體已經泛出青色,而嘴唇也已變得青紫,而眼神就像是沒了靈魂似的,空洞得嚇人。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做,她不是沖動的人,可是這樣的一幕讓她無法平靜,她一邊月兌下自己的披風,一邊沖了上去,直接披到了他的身上,「小白,你這是干什麼,快住手啊!」
她的聲音讓沈慕白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眸光中剎那閃亮之後,他又一把推開她,「你來這里干什麼,快滾!」
沈涼兒從地上爬起來,上前又拉緊他身上唯一的披風,回頭對阿忘說道,「阿忘,快幫我把他抱回房間里,劉婆婆,快去準備火盆
阿忘听到她的話,立刻上前抱起了沈慕白,可是劉婆婆卻仍呆站在原地不動彈,小青這時推了推旁的劉婆婆,「婆婆,小姐讓你快去準備火盆,不然七少爺可是會凍死的
這時劉婆婆才恍然回神,但視線還是猶豫地朝著竹屋內看了一眼,然後才轉身離去。
沈涼兒和抱著已經凍得沒有力氣反抗的沈慕白剛要轉身離開,身後突然傳來個冰冷而跋扈的聲音,「你當這是哪里?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了?」
沈涼兒驚訝地回過頭,她剛才因為太著急,根本沒發現竹屋內還有一個人,她這時才向竹屋內探進去,一個穿著紅色棉質棉錦袍的三十多歲的年輕女子就坐在那里,身邊還放著一個小小的火盆,只足夠她一個人取暖,此時她正冷冷地看著沈涼兒。
這女子很白很美,像是一踫即碎的瓷女圭女圭,看著竟有幾分眼熟,沈涼兒的心思微微一動,大概猜出了這女子的身份。
「八姨娘,小白到底做錯了什麼事?你要這樣罰他?這可是會死人的!」既然是母親,這更讓沈涼兒生氣,身為母親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但是雖然生氣,但她還是盡量讓自己的態度看起來恭謙一些。
八夫人開始時臉上的疑惑沒有了,想必是從她的語氣中也听出了她的身份,不由冷笑一聲,「我教育自己的兒子,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賤丫頭來多管閑事了,還不把人給我放下?」
沈涼兒輕輕皺起了眉頭,搖了搖頭,「八姨娘,恕晚輩不能听您的她微微福了福身,不理八夫人氣得變了顏色的嬌顏,回頭對阿忘說道,「阿忘,還是直接把小白帶到我那里吧
說完,她直直地便離開了,對于今天做的事,她想她日後或許會後悔,畢竟得罪了八夫人,呆了這麼久,她多少也听說過,幾位夫人中就屬二夫人和八夫人最難纏,二夫人刻薄,而八夫人其囂張跋扈的情格更是到了不把人命當回事的地步。
但是——她實在是沒辦法看下去了,親生的母親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小白他——到底犯了什麼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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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白在半路就凍暈在了阿忘的懷里,回到挽月閣,沈涼兒趕緊吩咐人把自己的房間放了十幾個火盆,讓溫度迅速上升,同時派人趕緊把大夫找來,而跟來這里的劉婆婆只能看著床邊的沈慕白抹著眼淚,嘴里不斷的叨咕著什麼「孩子太命苦了」的話。
待一切都吩咐妥當之後,沈涼兒來到床邊,看了一眼已經不再打哆嗦,漸漸平靜下來的沈慕白,稍稍松了口氣,這才分出精神看了看一直在哭的劉婆婆。
「劉婆婆,現在小白已經安定下來,我有些話想要問你,先跟我到外廳吧沈涼兒一邊給小青遞個眼色,要她先照看著沈慕,自己則率先走出。
劉婆婆抹了抹眼淚,再看了一眼床上的沈慕白,無聲地跟了出去,到了外廳之後,劉婆婆什麼也沒說,就跪了下來,「三小姐,老身替小少爺謝謝您的大恩大德,若不是您的出現,小少爺說不定會變成什麼模樣!」說著,便把頭往地上磕,沈涼兒趕緊上前阻止她。
「劉婆婆,小白是我的弟弟,我這麼做也是理所當然的,你先起來,跟我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劉婆婆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听到沈涼兒的話,老淚又流了下來,「這樣的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小少爺從小便常常受到處罰,一點小錯就足以讓少爺吃一頓毒打,只是今天這回太嚴重了,不知道什麼事讓八夫人心情這麼不好
「從小到大?」沈涼兒驚愕地重復著劉婆婆的話,她以為小白一直是沈府上下寵上天的小少爺,怎麼會——
「沈府上下都只道小少爺驕縱難馴,可小少爺心里的苦,又有誰知道,明面上八夫人對小少爺寵溺縱容,可是……」劉婆婆話稍頓,似在有思索自己這話該說不該說。
「劉婆婆,今天這事兒我已經親眼看到,你覺得瞞著還有必要嗎?」沈涼兒淡淡的說道,語氣不重也不輕,可是透出的那股沉穩不由讓人相信。
劉婆婆對于這位看起來軟弱而好欺的三小姐有些刮目相看了,如果她敢把小少爺從八夫人手中救出來是一時的沖動,那現在這股氣度便不是可以裝出來的。
「老身從小少爺還在襁褓之中時便開始照顧小少爺,開始時八夫人還是很疼愛小少爺的,可是在小少爺五歲那年,不知是什麼原因,讓八夫人性情大變,老身還記得那天晚上下著大雨——」
劉婆婆的聲音漸漸飄遠,回到了那個風飄雨夜的晚上——
五歲的男孩子淘氣起來足可以讓一個成年人的體力負荷不了,那時還是劉嬸的劉婆婆被這個精力旺盛的小少爺給折騰得只剩下半條命,可是這小活祖宗卻仍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外面下著大雨,同時還伴著電閃雷鳴,一般的孩子這麼一嚇,一定都鑽進被窩乖乖地去睡覺,可她家的小少爺卻根本不怕這些,雷響,他也跟著叫,還不時繞著她打轉,不讓她干手中的活計,後天就是大少爺娶親的日子了,她得把小少爺那天要穿的喜服做好啊,可是小少爺就不是個安定的主兒,一會兒跳上,一會兒跳下,就是不讓她安生,正想著是不是先哄著少爺睡著,這時房門突然被人打開,夾雜著雨水的味道從門外飄了出來,然後她便看到了被雨水澆透的八夫人。
「八夫人,雨下得這麼大,您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劉嬸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計,走到被雨水淋得根狼狽不堪的八夫人跟前,趕緊遞上一塊毛巾,八夫人卻當她沒存在似的,直接越過她,朝著也嚇了一跳的小少爺那走去。
小少爺看到自己的娘親一步步朝自己走來,定在那時不知為什麼不敢動彈,平時他一看到八夫人都會立即粘上去的,這讓劉嬸覺得有些奇怪,正要上前抱起小少爺時,就見八夫人,一把扯過小少爺,那力氣嚇了她一跳,同時也讓小少爺尖叫著哭了起來。
「八夫人,有話好好說,您嚇到小少爺了劉嬸不敢上前拉,只好在一旁勸阻,這時八夫人的臉色嚇了她一跳,好嬌美如花的臉上也不知是眼淚還是雨水,滿是濕意,而眼楮紅得竟如一只紅眼的兔子一般,在她勸阻時,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嚇得她不敢再出聲,眼看著八夫人把小少爺給拉了出去。
沒辦法,她只好跟出去,就見八夫人把小少爺給丟到了雨中,然後在雨中喊道,「給我在這好好的站著,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屋!」說完便轉身進屋,劉嬸想要勸,可是八夫人卻瞪了她一眼,狠狠地說道,「如果你再敢放個屁,明天就給我滾出沈家
劉嬸再也不敢開口,而那一夜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的十一年里,小少爺沈慕白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不定時的受到這樣的對待,漸漸的,他的心麻木了,不管自己的母親怎麼對待自己,他都會默默承受,人前他是囂張的七少爺,而人後,他卻成了一個要承受母親不定時的殘忍虐待。
劉婆婆的這一段回憶听得沈涼兒驚心不已,她沒想到那個平日里張揚自信的沈慕白竟然過的這樣的童年,在一般人的認知里,甚至包括她在內,一直都認為他是集萬各寵愛于一身的。
「三小姐,這些事小少爺都不讓老身說出去,如果他知道老身告訴了您,定又要大發雷霆的,您千萬不要說您知道了這些劉婆婆抹去眼角的淚,看著這個溫柔的小姐,她知道這些時間小少爺的心情不錯就是因為這個三小姐,也許有這個三小姐在,小少爺可以好過一點。
「嗯,我知道,你老還是去休息一下吧,小白這有我照顧著沈涼兒點點頭,現在她的心情糟透了,想到一個母親竟然這麼對待自己的兒子,而且這樣居然已經十多年了,想象著那個小小的身體承受著各種責罰,每天戰戰兢兢地過著日子,她的心就不由一痛。
「可是小少爺這樣,我怕他看到三小姐會……」最了解自己的小少爺,劉婆婆知道如果沈慕白醒來看到的是沈涼兒一定會大發雷霆。
沈涼兒對她揮揮手,「有我在,沒關系
見她的態度艱定,劉婆婆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福了福身退下去,剛要跨出門口時,沈涼兒突然叫住她,「劉婆婆,你知道為什麼八夫人突然對小白態度大變嗎?」
劉婆婆臉上露出茫然的疑惑,沈涼兒無奈嘆口氣,揮了揮手,讓她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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