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唯也心存疑惑,他對得確實很工整,且從寓意來講,比那上聯還要強些,不禁凝神听那伙計如何應答。
誰知那伙計卻笑道︰「這位公子,我們一品齋有明文的規矩,猜謎也好、聯對也好,包括賦詩或是制文都是不作解說的,還望您見諒
那文人同桌的一位紅衣男子一听這話,瞪了瞪眼楮,操著蜀地的口音反問道︰「這樣說來,勝負如何豈不都由著貴店說了算?天下間哪有這樣的道理?」
那伙計顯然是見慣了這樣的情形,聞言也不慌張,有條不紊的道︰「客官,這店里的規矩就是如此,門口的木牌上寫的清清楚楚的,小的也是按著規矩做事
紅衣男子‘啪’的一拍桌子,怒道︰「你們仗著店大欺客,反要說我不懂規矩嗎!」
那伙計笑道︰「這位公子,您言重了,一品齋是靈劍山莊的買賣,口碑素來極好,怎會欺客?」
說話間,樓下上來了四個人,並排站在伙計身後,不必說,是店里養的武師了。
那桌的幾人一見這架勢,氣勢頓時就弱了三分,先前對聯的白面文人連忙打圓場︰「既然貴店的規矩如此,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在下想稍待片刻,看看其他客人的對法,不知可否?」
這個自然可以了,伙計笑著又給他們上了壺茶。
楚唯也覺得這規矩太過霸道,但听說是靈劍山莊的買賣,就越發好奇,待看清衛離抽到的題面,她更是愕然,上聯是不成章法的一句‘在村口總在村口’。
衛離不過掃了一眼,就給出下聯︰「坐市頭常坐市頭
那伙計想來也讀過些書,听了衛離的下聯,贊道︰「公子妙對,這頓飯我家主人請了
白面文人聞言略一思索,雖然有些黯然,卻也信服,恍然道︰「果然妙對,是我疏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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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出‘一品齋’,楚唯就問衛離︰「方才那文人的對子為什麼不行?」
「你不是名揚天下的才女嗎?怎麼反倒問我?」
「那都是陳先生搭的台子,再說了,我平時學的可是經史,詩詞歌賦的學問還要拜托衛公子多多指點呢
「你倒是謙虛,那上聯也是個謎面
楚唯歪了歪頭︰「謎面哦,我知道了!‘白蛇過江頭頂一輪紅日’的謎底是油燈,所以下聯也要給個油燈的謎面,而‘在村口總在村口’的謎底是一‘點’,對‘坐市頭常坐市頭’正好!這個還真有趣,虧你想的出來!」
「是你表哥想出來的!」
「表哥?」
靈劍山莊的公子,果然是她的表哥,楚唯就想起徐近雅來,不禁有些失落。
一輛精致的馬車從人流中緩緩駛過,茜紗的車簾隨風微微飄起,楚唯一晃神,驚道︰「母後?」
接著拉起衛離就跟了上去,道︰「車里那人的側面與母後極為相似,走,去看看
好在正街人來人往,馬車也走不快,兩人在後面跟著倒不惹眼,不多時,馬車停在玉帶河畔,車里的女子一襲紫衣曳地,緩步下車登上了停在岸邊的一艘畫舫。
楚唯運用目力,一直待船駛入河中,方才收回視線,喃喃道︰「很像,卻不是
轉而自嘲的笑了笑。
但卻也沒了再玩的心情,衛離陪著她轉入巷子,默默的往回走。
迎面牆角的一塊大石上,靠著一位極為破落的老者,但他雖然衣衫襤褸,臉色卻是極為紅潤,旁邊立著塊招牌,上書‘測字’兩字。
老者見二人走來,招呼道︰「兩位小兄弟,測個字吧?」
測字?楚唯對這些江湖買賣沒來由的感興趣,聞聲停下腳步。
衛離卻道︰「不了,我們身上沒帶銀錢
「哈哈,我本睡著,兩位小兄弟這一經過,我就醒了,可見是緣分,就白送你們一個字吧
說著搬出紙筆。
白送一個字?楚唯心里躍躍欲試,卻還是看向衛離,衛離本無意于此,見她一臉好奇的樣子,自然把機會讓給她了。
楚唯拿起筆,想了半晌,猶豫著不知道寫什麼字好。
老者見了,收起紙筆,笑道︰「小兄弟,老朽且送你一言,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說完飄然而去。
※※※
移翠館里,林芷攥著楚唯留下的字條,心下止不住的焦急,公主和衛公子一聲不響的跑出去,護衛也沒帶一個,一想到夫子胡同的刺殺,林芷越發的不放心,可她又不敢聲張,怕反會引來麻煩。
此時見二人安然無恙的回來,方才放了心,轉而又苦口婆心的說著幾句。
※※※
衛離回到听風閣,這半日走下來,惹了一身汗,吩咐人準備浴湯。
光影昏暗的浴室里,他的肩頭出水面,潔白無瑕,哪里有一絲印跡?
楚唯這邊也是一番洗漱,折騰了好一會兒,方才打理妥當,原想著去練習槍法,走到練功房門口,忽地想到早上曾咬傷衛離,只知道流血了,卻不知傷口如何情形?
略一沉吟,轉身去了听風閣。
上午衛離回來換了衣服就匆匆出去,忍冬給他收拾衣物時,才發現袖子上的血跡,連忙報給谷清風。
沐浴完畢,衛離感覺有些疲累,歪在藤椅上休息,谷清風輕輕挽起他的袖筒,傷口很深,兩排齒痕深深陷入皮膚。
谷清風看著不由得皺眉。
處理完傷口,他順帶給衛離診脈,這下臉色更加難看,噬魂丹的毒性又深了幾分,嘆了口氣道︰「公子,看脈象,您今天不僅心緒失控,且又運功行氣,兩者對您的身體都是極為有害,唉,似您這般不愛惜身體,可要如何是好?」
接著又規勸了幾句,衛離只管垂著眼簾不聲不響,也不知听沒听見,谷清風無法,起身離開。
一開門,竟看見楚唯呆呆的立在門口,粉女敕的小臉濕了一大片。
怎麼一點聲響也沒有,谷清風不禁驚問道︰「公主?」
衛離聞聲看了過來,喚道︰「來了,就進屋吧
楚唯卻想到軒兒的癥狀,每每情緒激動就會心痛如刀絞,終年服藥,也不見好轉,如今看來,這病癥竟是隨了衛離。
衛離見她呆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得一臉無奈的走到門邊,笑道︰「站在這里做門神嗎?」
說著拉她進門。
谷清風看著瞳孔不由得一縮,自家主子最是個沒心的,能讓他如此上心的,只有公主一人,想到衛離幾次發病都是為了楚唯,谷清風藏在袖中的手就握了握拳。
楚唯回過神來,望著衛離,泣道︰「是我不好,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再也不了……」
※※※
六月初,宮里傳來消息,聞香苑的余舒豆癥痊愈了,但因著留下了許多印痕,仍舊閉門不出,而余沅則繼續留在宮里為她醫治痘痕。
酷暑難耐,林芷親手做了酸梅湯,吩咐紫檀給尚宮局和借翠軒各送了一壺,雖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但到底是一份心意。
紫檀和綠蘿分別多日,徐嬤嬤見兩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索性準了綠蘿一天假,放她去千竹苑給楚唯請安。
楚唯方才午睡醒來,雖有依蘭和澤蘭打著扇子,還是熱了一頭汗,正在梳洗,听說綠蘿來了,笑著喚她進來。
綠蘿一邊說話,一邊和紫檀一起打理楚唯的床鋪,恰好瞧見楚唯放在枕下那塊白玉祥雲帶勾,不禁一愣,紫檀倒沒在意,收到楚唯床頭的匣子里。
待到依蘭、澤蘭退出去後。
楚唯問起尚宮局的事。
綠蘿答道︰「奴婢尚未察覺尚宮局有什麼不妥的,倒是方才在您枕下的那枚白玉帶勾,奴婢見徐嬤嬤好似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
玉帶勾?楚唯微微蹙眉,道︰「你何時見到的?當真一模一樣?」
綠蘿又仔細的回憶了一下,謹慎的道︰「奴婢進宮後就在徐嬤嬤身邊當差,有一次奴婢服侍徐嬤嬤更衣,用的就是一枚白玉帶勾,因著徐嬤嬤說是孝雅皇後賜的,所以奴婢還多看了兩眼,就算不是一模一樣,也是極為相似的
前一世,她也曾見到這白玉帶勾,不過是在徐嬤嬤的匣子里,徐嬤嬤愛如珍寶,楚唯從沒見她佩戴過,只有在徐近雅的祭日,才會拿出來擦拭一番,有幾次,甚至睹物落淚。
楚唯不是個多疑之人,但一旦生疑,就很難平復,叮囑了綠蘿幾句,讓她繼續看著尚宮局的動靜。
這一夏天,可說是風調雨順,南蠻因著內部戰事不斷,也未曾犯邊,轉眼間已是初冬。
一日,楚唯送走陳遠,正要回後院,綠蘿急匆匆的趕了回來,見到楚唯,稟道︰「公主,方才傳出消息,聞香苑的余美人誕下一位皇子,徐嬤嬤派奴婢來與您說一聲
「你說什麼?」
「余美人今晨產下皇子,皇上這會兒已經過去了
楚唯聞言不由得愕然,余舒什麼時候有的身孕?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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