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門開,午後的驕陽射入廳堂,徐嬤嬤仰面倒在地當央,身邊是碎裂的酒盅,烏黑的血液從她的嘴角蜿蜒而下,她雙目緊閉,顯然已經沒了氣息,但她的嘴角卻帶著笑意,決絕的笑意。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楚唯能夠想象到此前的情景,能夠想象出徐嬤嬤端著毒酒時,心中高呼‘小姐,奴婢終于來見您了!’那般的甘願赴死。
「嬤嬤——」淚水模糊了楚唯的雙眼,她有些踉蹌的撲到徐嬤嬤身前,用力的抱住她余溫尚存的身體,這具身體前一世為她遮擋了多少風雨,她重生之後就曾暗暗發誓,定然要好好保護她的,可想不到,她終究這般慘死的結局,荒誕的名義。
徹骨的悲慟之後,是無邊的憤怒,楚唯雙目噴火,恨恨的落在還魂真人身上,那一刻,她分明看到還魂真人晦暗不明的神色中的一抹譏諷之意。
她的怒火瞬間迸發出來。
「妖人,受死!」楚唯身形暴起,陡然直擊還魂真人,她的速度太快,余靜庵等人要上前護衛已是不及。
一聲悶響伴著骨骼碎裂的聲音,還魂真人的身體斜刺里飛出,撞在大殿的柱石上,之後滾落在地。
他的目光中仍然殘余著挑釁的意味,楚唯呆立在原地,痛苦的閉上眼楮,還魂真人贏了,她在落掌的一瞬,終究收了五分的力道,這一擊,雖是重傷,卻不致命,在不能確定還魂真人是否當真掌控了楚昭的生死之前,她就是再恨,也不敢冒險。
大殿里一片混亂,楚唯听到楚昭憤怒的吼叫,接著幾名宮人滿是為難擁到她近前,楚唯沒有為難她們,一言不發的任由她們將她帶入尚宮局的禁閉室。
在出門的時候,她看到御醫慌慌張張的趕來。
母後,您在哪里。楚唯靜立于光影昏暗的斗室之中,悲傷的想著,您知不知道?他們害死了徐嬤嬤,您知不知道?他們假借您的名義控制著父皇!
母後,不管您在哪里,若再不現身,長樂就只有破釜沉舟、殊死一搏了,無論如何,都不能任由父皇這樣荒唐下去。
所以,請您回來。好不好?
姽夫人!楚唯下意識的想到這個名字。如果是姽夫人。憑借傾城閣靈通的消息,她不可能不知道楚昭的情形,可她——難道,不是嗎?
楚唯擺了擺頭。勉強自己靜下心來,進行下一步的打算,這禁閉室困不住她,離開這里之時,就是她宮變之時了。
趙子恆的軍隊到了。
段君彥的殺手到了。
經此一事,安牧之和成凌風也不會在對楚昭抱有希望。
衛尉寺有沐川。
羽林衛有陸雲。
陳遠掌著一國錢糧。
趙文修掌著朝堂喉舌。
一切似乎萬事俱備。
可——
楚唯的心里泛起無奈,如若只是清君側,殺了萬世衡,可還魂真人她不敢動。他依然可以控制楚昭的皇權胡作非為。
可若是擁立新君,又能是誰呢?晨兒嗎?他命在旦夕。凌兒呢?外戚未除。
此時,最好的選擇就是清君側,然後架空楚昭,等待時機。再立新君。
楚唯正自盤算,門外傳來遺傳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接著斗室木門輕啟,一個宮裝華服的女子輕盈的走了進來,確實花靜芳。
楚唯見她進來,微微一愣,心里緩和了許多,偌大的皇宮,花靜芳與她也算是知己了。
婢女如畫端了個大托盤放于案上,輕施一禮後退了出去。
花靜芳滿眼心疼的理了理楚唯有些凌亂的發絲,又在托盤上去了洇濕的帕子為她擦了擦臉,才嘆了口氣,道︰「公主,事已至此,您要節哀才是,唉,好在徐尚宮走的還算安詳……」
楚唯只是不語。
花靜芳默了片刻,端起托盤上的一碟糕點推到楚唯面前,柔聲道︰「天已經全黑了,公主還沒吃晚膳吧?這是我今年新做的百花糕,您多少吃點,無論怎樣,都要以身體為重才是。」
楚唯聞言心里一顫,今天先是奔波,接著又是氣怒,又是悲憤,全把養胎的事拋在了腦後,輕輕撫了撫月復部,還真是餓了,楚唯不覺一陣歉疚,她可以折騰,但卻決不能少了孩子的,這樣想著,楚唯自然的拿起一塊糕點送入口中,花靜芳的百花糕,一如既往的芳香沁齒,入口即化。
楚唯吃了一塊,又拿起一塊,花靜芳見狀,給她倒了杯溫茶。
楚唯端起茶杯,正要飲用,卻突覺手上發麻,酥麻質感迅速加劇,接著‘啪’的一聲脆響,茶盞月兌手落地。
楚唯立時明白,自己又一次中毒了,渾身已經沒了半點氣力,楚唯癱軟在木椅中,不可置信的看向花靜芳,道︰「為什麼?」
「呵——」花靜芳臉上漫起痛苦的神色,冷笑道︰「公主何必明知故問?」
楚唯的目光掃向四周,尋找著月兌身之計,一邊一臉錯愕的道︰「這話是什麼意思?還望容華名言。」
「呵呵,公主果然是貴人事忙,看來已經忘了我的孩子是如何慘死的!」
花靜芳死去的孩子?那個長寧的孿生兄長?可楚唯仍舊不明所以,一臉茫然的看向花靜芳。
花靜芳眼見楚唯如此,猛地一拍桌案,道︰「時至今日,公主還要偽裝下去嗎?呵,也是,公主把我當傻子一樣騙了整整十年,十年呀,可笑我把殺子的仇人當成救命恩人!若不是老天有眼,讓我听到徐尚宮和靈書的對話,我——哈,哈哈——」
花靜芳說著冷笑竟轉為狂笑,笑聲中眼淚合著痛苦、悲憤奔涌而出。
楚唯見狀不由得心中一緊,道︰「徐嬤嬤她說了什麼?」
「哈哈,徐凌雲她說,早知余氏這樣難纏,就該留下我的孩子來與敦郡王制衡!哈哈,是啊,我的孩子一定比楚凌更好拿捏吧,可惜公主您當初棋差一招呀!哈哈,我那苦命的孩子,就這麼被生生的害死啦!」
「不——」楚唯用力的搖頭,「這不可能!」
可她卻不得不承認,花靜芳的流產很是蹊蹺,而徐嬤嬤也十分可疑。
「不可能?這是徐凌雲親口所說!她親口說的!哈哈,她這個賤婢,竟敢謀害我的孩子!一杯毒酒,實在便宜了她!」
楚唯聞言一震,顫聲道︰「你說什麼?難道,是你害死了徐嬤嬤?」
花靜芳的眼中已經沒了淚水,卻紅的幾乎噴出血來,她咬牙切齒的道︰「是,是我,公主還不知道吧,是我向皇上諫言,送個女將給先皇後才穩妥!哈哈,不論是誰,殺了我的孩子,就要血債血償,包括,公主你!」
「你要做什麼?」楚唯下意識的護住小月復。
「公主以為我會動手嗎?不,我不會,我還有長寧,斷不會做出殺人的事,不過,還魂真人應該已經讓皇上明白,公主您,才是有勇有謀、文武雙全,才是輔佐先皇後征戰天界的最好人選——」
「不,容華,不可能的,這之中必定有誤會,我雖然並不知情,但請相信我,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花靜芳臉上沒有絲毫的痛快的,她的苦痛越來越深,十年來,楚唯儼然成了她的一個重要的支撐,護著她與長寧,可——
花靜芳的嗓音嘶啞,再說不下去,轉頭朝門外道︰「來人,送公主去大殿面見皇上!」
……
大殿中,已經布好了香案,還魂真人抱著拂塵半躺在軟榻上,在他身旁,一個面生的內侍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是一只裝滿酒水的杯子。
楚唯知道,花靜芳給她服下的只是某種強勁的麻藥,而這一杯,才是真正的穿腸劇毒。
她不能死,楚唯用僅有的力氣護住小月復,她要保護她的孩子,楚唯急切的看向主位上的楚昭,疾呼道︰「父皇,母後根本沒死,母後的墓穴是空的,這個妖人滿口胡言,您不能听信他的話呀!」
楚昭聞言一下子跳了起來,幾步沖到楚唯近前,抓住她的肩頭急急問道︰「你說什麼?長樂,你去了雅兒的陵墓?」
「是,父皇,陵墓中根本沒有母後的尸首,母後沒有死,何來招魂之說?何來征戰天界之事?」
「哈,哈哈哈,國師,你听見了嗎?想不到,雅兒她真的羽化登仙了!」
楚昭說著激動不已。
楚唯愕然的瞪大眼楮,她萬萬沒想到,楚昭竟會這樣想法,他竟已入魔到如此程度?
楚昭激動的拍了拍楚唯的肩頭,道︰「長樂,你的母後已經位列仙班了!她十分想念你,也十分需要你。」
「是啊。」還魂真人一臉恭敬的道︰「皇後娘娘本就是仙人下凡,不同凡響,公主亦是星宿下界,佑我大楚呀!」
「唉!」楚昭一嘆,道︰「長樂,你這些年為國為民做了多少事朕心里最是清楚,如今要送你仙去,朕,朕實在——」
楚昭說著已是哽咽,可他依舊堅定的道︰「雖然不舍,卻不得不置孤身的雅兒與不顧呀!」
「皇上,莫錯過了吉時!」
「是,是——」楚昭以袖顏面,滿是不舍的道︰「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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