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那些佣人辦事總是很快,顧六月答應了顧亦去住幾天,兩人回顧家大宅的時候便可以動身了。只是顧六月說從葬禮回來還有些疲倦,便把去顧亦那的日子推到了第二日。顧亦也並不著急,這一次顧帆函在外面至少要待上十天半個月的,晚一天出發的話他總有法子讓顧六月晚一天回來的,這樣子的日子可並不多,機會難得,他總得把自己想做的事全都完成了才能夠放對方回來。
這次是顧亦那邊的司機過來接兩個人離開的,興許是昨天淋了雨,顧亦和顧六月一起坐在後面,面容懨懨的,時不時還要咳嗽幾聲,但他眼神極亮,看起來精神很好,若不是十分了解顧亦的身體,顧六月幾乎要以為這副病模樣是顧亦裝出來的了。
被春雨滋潤過的別墅顯得很漂亮,特別是這種被各色花草包圍著的歐式建築,茵茵的綠草上還有晶瑩的水珠滾落,那扇窗子下的玫瑰花從顯然不久前還接受了園丁的巧手修建,在陽光底下特別的精神抖擻,教人看了便覺得身心舒暢。听說自家的小少爺要回來住,林媽早早的就站在大門前等候。為了不在顧六月面前丟自家小少爺的面子,她今天特地把當初姬芙賞給她的皮草給翻了出來,好好的打扮了一番,還給那些佣人們訓了好幾次話,務必要在自家少爺的最大敵手前大出風采,展示她家少爺訓人的能耐,對比出對方的粗鄙無知。要叫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私生子知道,只有她們的小少爺才是真正的貴公子,真正有資格掌管顧家的人。
因為身份不夠,顧六月的存在林媽雖然知曉,但是卻從未見過真人。秉著對自家主子的忠心和作為女性的豐富想象力,她很輕易的就把顧六月想象成一個不懂的市面的私生子。她看著姬芙嫁進顧家的時候,顧帆函和他的前妻可就只有兩個女兒而沒有兒子,現在冒出個大顧亦兩歲的兒子來除了是私生子還能是什麼。她林媽雖沒有太多的文化,可在這些家族里做了這麼多年,這種浪蕩子婚前無數風流債,婚後數十年發現自己有一堆私生子的戲碼可沒少見。那些貪慕虛榮的女人為了自能夠在巨額遺產里分一杯羹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瞞著孩子的父親含辛茹苦的把那些小崽子養大不就是為了有一天瞬間變成富豪嗎,都是些野心勃勃卻沒啥遠見的女子,活著也成不了大氣候。
只是那顧大家主做的事就叫林媽費解了,她很了解對方不是個會講兒女情長的男人,小家碧玉的玩玩也罷,等私生子上門來打發走便是,哪里能把人留在本家大宅和她們小少爺爭奪繼承權呢。最要命的是,那顧六月還是家主叫人接進來給入了族譜的,成了顧家名正言順的長子,顧亦最大的競爭對手。思來想去,林媽還是覺得當家的是不滿意顧亦的身體情況,找了個身強體壯的來做備胎。哪天她家小主子不小心一命嗚呼了,那顧家可就盡數歸了那個叫顧六月的私生子,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哪還會有好日子過,這些事情林媽在背後也不知思慮了多少遍,但她從未在顧亦面前講過,一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而是不想讓顧亦憂心。
這次听說那個私生子也要過來,林媽是卯足了勁要給對方個下馬威,順帶讓自己少爺見識對方丑惡的嘴臉,自家小少爺要對付起人來,別說是一個顧六月,就是千百個顧六月也是招架不住的,姬家那邊的人也旁敲側擊的暗示了好幾次,可是自家少爺就是沒個反應,從未見過顧六月真容的林媽想,對方應該和當年迷住家主的那個女人一樣長了長比狐狸精還要漂亮的臉吧,不然怎麼連她家少爺都遲疑著不肯動手呢。
等著兩個人下了車,林媽很是熱絡的迎了上去,只是陪著自家少爺的那個年輕男人可著實叫她震驚了一番,比起顧亦,這個叫顧六月的容貌更像顧家家主,也怪不得傳言中家主大人那麼喜歡這個兒子。而且對方也完全沒有她想象的那樣是只像混進鳳凰窩的山雞,那種氣度雖然和顧家家主並不相似,但絕對能看出是大家出身的子弟,修養和氣質都是是與生俱來的貴族範,優雅從容叫人挑不出毛病來。這樣的一個男人怎麼可能會是個沒見識的女人養出來的,難不成真是血脈天成,流著他們顧家人的血,便天生就是高人一等。
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感受到了林媽的敵意,但對方一副笑模樣,顧六月也不好和人計較,況且對方也並不值得他計較。這宅子里的佣人並不多,都是當初顧亦親自選出來的,一個個對之死心塌地的,听林媽這麼一鼓動對顧六月自然印象也好不到哪里去。但這也都是些聰明人,林媽年紀大了,見識相對淺薄,雖說她一直忠心的服侍著姬芙和顧亦,在這里地位也不低,但終究只是替人家干事的下人,他們自然還是要听做主子的,看顧亦和顧六月很是親密的模樣,竟是沒一個人听林媽的按計劃給顧六月使絆子,林媽把湯端上來的時候氣得手都在發抖,差點把想要潑到顧六月身上的魚湯給潑到顧亦身上去。
為了給這些膽小怕事的家伙做表率,那鮮美的湯還是「不小心」弄髒了顧六月的外套,所幸顧六月反應快,那熱湯並沒有燙到他身上的任何地方,只是些許弄髒了外套。顧亦當場就發了火,這還是那些佣人們第一次見自家主子對林媽這麼凶,並沒有怒吼或是刻薄惡毒的語句,只是一個眼神一句簡單的問話便足夠讓人感到他的滔滔怒意。被嚇壞了的林媽躲到小廚房里委屈的抹眼淚去了,接下來的幾天都沒有再出現在兩個人眼前。她也不是個傻的,如果不是有顧六月為她開月兌了幾句,顧亦怕是要直接把她給趕出去。
想到姬芙對待惹惱了她的佣人的手段,再想想自己小主子干過的那些事,林媽頓時覺得冷汗涔涔。她是把顧亦當自己的孩子看,可對方未必把她當成過親人,對待和自己有著血脈關系的姬家人顧亦尚不手軟,何況她只是個在顧亦身邊服侍了多年的下人。這些年的安逸日子讓她迷了眼,幾乎要讓她忘記掉自己的身份。第二日的時候林媽就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離開,拿著那些積蓄足夠她過個富足的晚年,她是個惜命的人,知道主人家容不得自己這樣的自作主張,她也確實老了,該享享清福了。那些個佣人們見林媽都被趕走,對顧六月的態度也是好了很多,雖比不上對顧亦的殷勤,卻也是戰戰兢兢,絲毫不敢怠慢。
這別墅其實並不小,至少比顧六月建在山腳下的那棟小樓房要大了好幾倍,只是房間雖然多,顧六月能夠住的,只有和顧亦隔了一道牆的臥室,除了顧亦,從來就沒人能在那間房里住過。
因為顧亦說要拿東西給他看,顧六月便跟著對方進了書房,那個漂亮的水晶球就那麼顯眼的擺在顧亦的書桌上,還有那個木盒子,則是放在床上,被端端正正的擺放在枕頭的旁邊。見顧六月看著那兩樣東西,顧亦揚起一抹笑來,那笑容發自內心,配上那張精致的面孔美得便越發動人心弦。「那可是哥哥送的禮物,我非常喜歡呢。說起來哥哥回來這麼久,我連分像樣的禮物都沒送過,真是讓人覺得愧疚呢。」
顧六月並不說話,一只手默默的放在水晶球上,感受著它那干燥光潔的表面,而無論是桌子還是牆面,都因為潮濕的空氣模上去有種濕漉漉的感覺。
顧亦翻箱倒櫃的找了一陣,又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來,臉上帶著些許歉意,「看來我準備給哥哥的東西還得找一陣呢,這是你上次想要的資料,就作為睡前讀物吧,等找到了我就會去找你。」這幾年只要不是在人前,顧亦越發喜歡以這樣的口氣和顧六月說話,像個濡慕兄長的好弟弟,但因為顧六月並未拒絕這樣的刻意接近,對方也就得寸進尺,做些尋常兄弟也不會做的親密動作,就好像要把他童年缺失的兄弟友愛全都補回來。
兩小時後,顧六月呆在顧亦安排給他的臥室看完了今天的財經新聞,順便又欣賞了一下佣人準備好的法制日報,敲門聲始終未響起過。等到顧六月把顧亦給的那本書看得差不多,到了他一向要休息的時間,顧亦仍舊沒有帶著他的回禮過來。想著對方估計要明天才能過來,男人隨手關了燈,把被子蓋好就準備進入夢鄉。就在房間陷入黑暗不到兩分鐘,顧六月的身上就壓了個重重的東西,臥室中間掛著的那幅畫不知被誰掀了起來,有亮光照進了顧六月的房間,灑在了地面上鋪著的厚厚地毯上,光源在牆的另一面,而原本放畫的地方開了一道門,那是只有顧亦知道的,聯通著兩個臥室的門。
那個沉重的物體壓在顧六月的身上,對著他呼出溫熱的氣體,他的手環繞著男人的脖頸,那觸感,滑膩冰涼。
顧六月就這麼任對方摟著,一聲也不吭,他听到對方在輕聲呢喃,說的是,「我找到送你的回禮了,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