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寶轉身看向趙鑫,略作思考之後,回過頭來,斷然拒絕了談晉的提議。「不必,我保證能按時完成初期的錄制。」
說完,他將身上披著的外套月兌下來還給談晉,看起來很平靜地走向趙鑫。見趙鑫還愣在原地未動,趙小寶喊了他一聲,「你不走嗎,」
「嗯,好。」趙鑫不明所以。趙小寶的態度讓他覺得奇怪。本以為趙小寶會對他嚴詞厲色,結果卻是這樣的平靜。他倉促地月兌下自己的外套給趙小寶披上,這次趙小寶沒有拒絕,將衣服拉了下,裹住自己。
外面的媒體已經被lee不知道用什麼辦法遣退,趙小寶出來時,只淡淡地跟lee打了聲招呼便徑自離開。
趙鑫開了車過來的,到門口時,他讓趙小寶站在原地等他,自己則是去將車開了過來。而後下車打開車門將趙小寶扶上車,系好安全帶,這才關上車門,重新回到駕駛座上坐好,啟動車子離開。
談晉留在診室跟醫生詢問了趙小寶受傷的情況,知道只是皮肉傷,未及筋骨,這才帶著lee一起出來。正好趕上眼前這一幕,趙鑫貼心地扶著趙小寶上車,系上安全帶,關上車門,一系列的動作輕巧熟練,明顯做過許多次的樣子。
談晉盯著車子離開的方向,具體來說是一直在忖度著方才看到的場景。兩個人話都未曾挑明,但趙小寶拒絕的意思已經很明顯。而且,這樣一對在一起許多年的父子,談晉緊縮著瞳孔,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何會對趙小寶動了心思。眼前看來,自己倒像是橫插入這父子之間的障礙。
lee小聲提醒談晉,「談總,我們得回去了。」臨時扔下商業伙伴,晚上他需要請人家吃個飯賠罪。公司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沒時間讓他花費在這些事情上。再說,趙小寶也已經跟趙鑫走了,已成定局的事情,他似乎沒必要再繼續執著下去。
談晉坐進車里,抬手松了下脖子上的領帶。
過了一小會兒,他再次抬手,又松了下。總覺得怎麼樣弄,脖子都十分的不舒服,勒得他難受。副駕的lee從後視鏡里看到他如此,遲疑著問談晉,「談總,是今天的領帶不舒服嗎?不然我等下去給你買新的,或者咱倆換換?」
lee跟談晉是大學同學,又是一個宿舍的。很多時候並不在意這些細節,換領帶這種事情在他看來也算不上什麼。
談晉低頭看看脖子上的領帶,抬起手耐心地系好,一路上沒再動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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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鑫開車帶趙小寶回家,一路上父子二人鮮少說話。
等回到家,家里面仍是一片狼藉。這不是在趙家,還有佣人給打掃。趙小寶回去自己的房間拿了睡衣洗澡,留趙鑫一個人在外面。趙鑫心虛得很,主動將客廳里收拾干淨。主要還是擔心趙小寶視力不好,不小心踩到玻璃渣。他甚至拿了毛巾來,跪在客廳的地板上仔仔細細地地板又擦了一遍。
趙小寶洗完澡出來便看見他一向自大無比的老子正跪在地上擦地板,還戴著一向處理公務或者看書看報時才會戴上的眼鏡。見趙小寶出來,趙鑫有些尷尬,卻並沒有立刻站起來,仍舊堅持著將地板擦過來一遍,確定了地上再也沒有碎的玻璃渣渣他才站起來。
「晚飯想吃什麼?」趙鑫主動問趙小寶。
趙小寶擦完頭發,順手把毛巾扔在沙發靠背上,回道,「你做嗎?」
趙鑫老臉一僵,底氣不足。
他不知道別的父親是怎樣的,但是他跟趙小寶生活的這麼多年里確實從來沒有進過廚房,一次也沒有,更別說給趙小寶做飯。前幾天他想試試的,結果可想而知。一個連佐料都分不清的男人,讓他做飯,著實是為難他。他尷尬地回答道,「你想吃什麼?我現在給你出去買。」
「我困了。你自己吃吧。」
趙小寶回了自己的臥室。
趙鑫則是在客廳里站著,成年以來少有的手足無措。
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跟趙小寶相處。像以前,他說什麼便是什麼,趙小寶從來不會去違逆他。而現在,他說什麼,都不是什麼。他反過來想要討好趙小寶,可總像是在自作多情,每次都做不對。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很了解這個兒子的,現在卻不這樣以為了,他越發覺得趙小寶令他琢磨不透了。
當天晚上,他仍是去買了晚餐回來,敲趙小寶的房門,沒有回應他。他自己一個人也沒什麼胃口,便也沒吃晚餐。
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很早便起床,一個人進廚房里做早餐。昨天特意問了家里以前的阿姨,學了最簡單的煮粥。仍然是不熟練的,但總算知道步驟,淘了米,先把粥熬上,開始去洗菜。飯菜這些材料都是他昨天晚上現買來的,放在廚房里。
佐料則是他一個一個先嘗了一遍,酸甜苦辣咸樣樣試了一遍,而後默記在心里。
讓一個三十多年的歲月里從來不曾沾過廚房的男人下廚,當真是一場戰爭。等他辛酸地將早餐做出來,他身上的衣服也正式報廢。胳膊上也被濺出來的油燒傷了幾小點。他並不在意,隨手在涼水管旁邊沖了一下。再重的傷都受過,這麼一點兒小傷,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什麼。
趙小寶其實早就醒了過來,廚房的動靜那麼大,而且他的睡眠質量自從出來之後一直不太好。
一直等到廚房安靜下來,趙小寶才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洗刷,穿衣服。做完了這一切,他從房間里走出來。
趙鑫一臉柔和地喊他吃早餐。趙小寶頓了頓,走向餐桌。這讓趙鑫很興奮。趙小寶肯回應他,讓他看到了希望。
趙小寶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夾了青菜,咀嚼著。趙鑫很緊張,凝神屏息地望著趙小寶的神情。趙小寶起初是面無表情的,將菜吐出來之後,皺了眉頭,指責道,「你確定這是人吃的嗎?」
趙鑫自己動手夾了菜,低頭細心地品嘗著,確定以及肯定菜沒有問題,準備抬頭跟趙小寶辯解些什麼的時候,迎面就被潑過來一碗粥。好在他提前將粥稱好,粥並不燙,只是溫熱的。
趙鑫被這樣陰晴不定故意找茬的趙小寶激怒,剛想發火。只听對面的趙小寶先發制人,「我沒讓你做飯給我吃。不想做就滾,我沒有歡迎你來我家,不想住也滾。總之,是你自己要留下來的,沒人強迫你,受不了就自己走,我沒意見。」
「你可以好好說話。我做的不好吃,你可以指出來。潑飯做什麼?」趙鑫竭力壓制著自己的負面情緒,用開導的語氣同趙小寶商量著。
趙小寶冷笑著,「我樂意。還是那句話,你受不了隨時可以走。」
趙鑫拿紙巾擦著臉上的粥,沒說什麼,起身去了浴室。
趙小寶在他離開之後也站起來,出門到路口坐車去公司繼續錄音。等趙鑫洗完澡出來,見趙小寶已經離開家,頓時變得失落。原本的打算是等一起吃過早餐,然後他送趙小寶去錄音室的。
看著餐桌上的一灘粥以及地板上的一灘,趙鑫有些頭疼,猶豫著要不要請一個鐘點工過來打掃。他並不是一個擅長做家務的男人,也並不喜歡做這些。猶豫了沒多久,他認命地彎下腰自己將廚房打掃干淨。至少在這一年里,他希望趙小寶能看到他的改變,能夠給他一個機會。
這些以前讓他不屑的事情,如果能夠如了趙小寶的願,他願意去做。
收拾完廚房,他開始去查菜譜,按照上面的做法,開始研究午飯。雖然沒做過這類事情,但是不得不說他算得上一個有天賦的人,學得倒快。犧牲了三份食材之後,終于將午飯給折騰出來。
將午飯妥妥地裝在保溫盒里,他自己則是去浴室快速沖了下涼,將渾身上下的油煙味以及一身的油漬洗掉。然後,他開著車到公司去給趙小寶送飯。
談小哲已經開學,現在每天要按時到學校去上課。談晉中午陪客戶吃飯,沒有再過來這邊。趙小寶從錄音房出來,看著原本該坐著談家兄弟的位置空蕩蕩的,不經意地皺了下眉毛,準備去公司的食堂解決午餐。
趙鑫停車時被一宗電話耽誤了些時間,所以來晚了。好在沒有耽誤太久,倉促地走到趙小寶旁邊,問道,「是要在這里吃,還是換個地方?」
趙鑫記得上次他們是去到公司的食堂那邊。那次趙小寶一口也沒有吃過。
趙小寶並不喜歡人多的地方。被人注意到,又是一些是是非非,索性就在平時用餐的地方坐下來。趙鑫立刻殷勤地將飯菜端出來擺好,將筷子放在趙小寶的手上,而後端正地坐在一旁望著趙小寶。
趙小寶一整個早上都在听前些天錄制好的曲子。因為手受傷了,他現在還沒辦法繼續彈奏。
趙小寶拿起筷子,夾了幾口菜。做得自然不如家里的阿姨好吃,更比不上外面的大廚。他隨便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並不理會對面的趙鑫,也不管現在還是休息時間,轉身進了琴房。
趙鑫忙活了一個早上和一個中午,自己都沒能吃上一口飯。見趙小寶走了,他自己將剩下的飯菜解決掉,然後收拾碗筷,坐在外面等著趙小寶下班一起回家。
趙小寶將其中一首曲子听了好多遍,覺得其中瑕疵有好幾處。其中有一點是談小哲跟他提起來過的。當時他已經試著去調整,但演奏出來似乎並沒有改進。另外幾點是他听了其他的作品之後發現的自己的不足。這讓他很苦惱,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有些不自信,擔心自己不能很好地完成自己的第一張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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