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東大街的路上人來人往,團圓過節的氣氛濃厚。
…爹娘,我回來了。
…孩子他爹,孩子他爹,兒子回來了。
…女乃女乃,爺爺,我們回來了。
…哎喲我的乖孫子回來了,可想死女乃女乃了。
…娘,糖葫蘆。
…孩子娘,今兒個過節給孩子買一串吧。
沿路上都是這些闔家團圓歡樂的場面。
走著走著洪玉發現,每經過慈母幼子身邊時香草都會多看幾眼。
香草是個孤兒,流落街頭乞討到阮夫人面前,因為活潑乖巧得阮夫人青睞收留才有棲身之所。
她內心是渴望有父母疼愛,有家庭溫暖吧。
只有切身??過無所依滋味的人,才懂得依靠的甜美。
「香草,以後只要我有能力,一定幫你找個會呵護給你溫暖家庭的男人。」
此時她正看著由母親手中接過糖葫蘆,仰頭笑得燦爛的女孩,撫在頭頂上有些粗糙的大手。
聞言一愣回頭怔怔地看著小姐,眼眶中有著淚光閃爍。
「小姐…」
「老天爺由你身上奪走的,終究會還回到你手中。」她看著剛才的母女手牽手遠去。
「我很滿足了。」香草搖搖頭「夫人跟小姐從沒有把我當奴婢看待,香綿說親娘也不如夫人和小姐對我們的好。」
她大膽拉住小姐的手「所以,香草要一輩子在小姐身邊,不離開小姐。」
「傻丫頭。」她笑著戳戳香草的額頭「我也希望你永遠在我身邊,只是緣份很難說,真遇到了我們再仔細挑個好的。」
「好,到時候小姐再幫我挑。」香草笑眯了眼。
「你還真不害臊。」洪玉笑罵著「剛才說得不離不棄,一講到挑夫婿馬上就變心了。」
「小姐…」香草難得的臉紅紅低著頭扯著衣袖。
大喇喇的小妮子害羞模樣還挺可愛的,洪玉噗哧一聲笑了。
「要不要我也買串糖葫蘆給你。」
「真的?」香草還真是臉色紅潤眼神晶亮。
洪玉瞪大眼看她哭笑不得,掏出錢買了串糖葫蘆塞到她手里。
「走了,走了。」
走到喜悅布莊已是午時四刻,剛忙完一輪的伙計正整理櫃??布匹。
「公子您來了。」顧掌櫃抬頭見她進來迎上前來打招呼。
「今天生意如何。」她環視?內整潔有紊很是滿意。
「還可以,只是今天過節響午過後會清淡些。」顧掌櫃說道。
在大甯國店家平日是沒有休息,只有過年時會休長假至元宵過後才開工。
「顧掌櫃讓伙計們過來,我有話要說。」她等到?里清閑了說道。
掌櫃、伙計、打掃婆子在她面前一字排開,有些緊張看著這年輕東家。
「喜悅布莊雖然只是間小小的布莊,既然開門做生意就要把顧客放在第一位,這樣布莊才能長長久久的營運下去。」
「這兩天我觀察你們在櫃??做事的態度,親切有禮動作熟練,而且環境保持的乾淨整潔。」她點頭笑了笑「我很滿意。」
轉頭看了香草一眼,她跨前幾步由袖套中拿出四個荷包。
「今兒個是中秋,這是小姐給大伙過節的禮金。」依次將荷包發到個人手中。
顧掌櫃六兩,二名伙計每人二兩,打掃的婆子一兩。
過節還有銀兩可拿?二個伙計眼都直了,呆愣過後笑容抑不住的散開來。
「只要做事認真誠實負責的人,我絕不會虧待,你們要繼續保持別讓我失望。」她看著眾人說道。
「是,謝謝公子。」他們齊聲喊道。
「顧掌櫃跟我到二樓,我有事找你商量。」她說完起身前走顧明忙跟上。
「有三件事交待,一是丈量一二樓及後院宅子的尺寸,二是把布莊的淡旺季列出來,三是準備好這二年的帳簿。」她簡單明快說著「大後天我讓丫頭過來取成嗎。」
「沒問題奴才這二天?定準備好,東家盡管派人來取。」顧明肯定答道。
「那好,顧掌櫃你忙。」她起身準備要走。
「東家請稍等。」身後傳來呼喚。
洪玉回頭看了眼,顧明一臉掙扎猶豫,看著她嘴巴開開合合。
她疑惑問道「顧掌櫃有事?」
顧明深呼了口氣,一咬牙沖她跪下「請東家您幫忙,救救我兒顧賢一命。」
我的媽啊這是怎麼了,突然的悲情大動作,嚇她一大跳。
「顧掌櫃你有話好好說別這樣。」香草上前勸道「有什麼困難仔細說給小姐听,快起來。」
「東家,奴才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求您了。」顧明起身說道。
洪玉轉回身坐在椅上「顧掌櫃坐,究竟是發生什麼事。」
「奴才不敢,奴才站著說就好。」他惶恐說道。
「坐下我仰著頭脖子酸。」語氣嚴肅。
顧明在對面坐著,垂著頭沒說話。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等了會對面遲遲沒吭聲,她只好直接問。
「九天前奴才的兒子顧賢和兒媳起口角,半夜喝醉酒爬上鄰居屋頂吵鬧,結果踩破屋瓦跌進屋內壓傷馬柱家的二個娃,自己也摔斷了腿。」說到這中年男人忍不住紅了眼眶直?{淚。
「這些天給鄰居賠禮修屋瓦什俱,給二個小娃請大夫,奴才沒用實在是沒…沒…兒子的腿也怕是要瘸了。」頓了又頓這錢字還真說不出口。
原來是這樣,洪玉恍然,難怪昨天見他吞吞吐吐的模樣。
「顧掌櫃的兒子原本做什麼工。」她問道。
「在董記衣?做裁縫六年了手藝還成。」顧明回道「奴才的兒媳也是在董記做裁縫。」
裁縫?她眼神一亮,有個什麼念頭在腦海中閃過沒能抓住。
「你兒子的腿沒請大夫?」突然想到他只提到給小娃請大夫…
「當天有請大夫幫著把穿出來的骨頭接回去。」顧明越說越哽咽「之後就沒請。」
洪玉了然,因為沒錢,因為所有的錢要先醫治被壓傷的娃兒。
「顧賢常喝酒鬧事?」她斟酌下問道,若是喜好杯中物酒品又差有些事就有待考量值不值。
「他平常不喝酒的,是…」顧明有些難以啟齒深嘆了口氣「奴才也不?苟?遙?嵌?塹男」?佣暈葉?庇幸饉跡?淥滴葉?本芫?耍?上投?睦錒?蝗ャ!?p>沙豬大男人心態,她癟了癟嘴忿忿不平。
「顧掌櫃認為是你兒媳不守婦道才讓董記公子惦記著?」
「不是不是。」顧明抬頭正色說道「奴才的兒媳是個乖巧懂事的。」
「自從嫁給賢兒,操持家務侍候丈夫照顧孩子任勞任怨,對奴才夫婦又孝順是難得的好媳婦,都是奴才那不成才的兒子犯渾。」氣得一拍大腿罵道。
「那往後有什麼打算。」她不急不徐問。
「名芬已經把董記的工辭了,賢兒短時間內也不能上工,就算好了也不會去董記。」他搖搖頭說不下去了。
接觸時間雖短,但她感覺這個顧明是個老誠實在的人,這樣的人教養出的孩子應該不差。
「需要多少銀兩?」想了想她問道。
顧明驚喜的抬起頭神色激動,面容憔悴眼底隱隱有著黑圈,這段日子吃睡都不安寧吧。
「東家…」他結結巴巴的說著「東家能借給奴才銀兩。」
「能。」洪玉點頭「只是顧掌櫃要立字據。」
「當然當然,奴才當然要給東家立字據。」忍了多日的擔憂乍然解除,他??著臉哭出聲來。
洪玉靠著椅背讓他盡情發泄情緒,示意香草去倒杯水。
「顧掌櫃喝口水緩緩。」水端上來時顧明情緒已稍緩,丫頭將杯子遞上。
「謝謝香草姑娘。」他接過站起身向東家行禮「奴才失禮,讓東家看笑話了。」
「坐下說。」洪玉擺擺手「沒有笑話,人難免會有困難不方便的時候。」
「是,謝東家您體諒。」錢有著落他心情也輕松。
原來開口並沒有那麼的困難,全是自個兒心魔過不去罷了。
「骨折九天有些耽擱了。」她斟酌下「顧掌櫃就寫張五十兩的字據。」
「五…五十兩。」顧明不敢相信耳朵听見的,人都懵呆了。
等回過神,他激動的噗通跪下來老淚縱橫「東家…」
「發生這種事家里又少了二份收入,想必你也欠了些債,還得多熬些大骨湯給兒子補腿骨。」她緩緩說道「最重要是把人先照顧好,錢再賺就有了。」
「能遇見東家是奴才此生的福氣,今後唯東家是從若有異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顧明神色一凜只手指天發下重誓。
洪玉嘴巴張了張沒說話,雖然她不相信這個,但在古代發誓是嚴肅的,也是他的真心。
「顧掌櫃請起,我相信你的誠意,何苦發這麼重的誓。」她伸手虛扶了下。
「東家,奴才在布莊呆了四十個年頭,布莊東家對伙計有苛扣、有打罵、有算計,就從來沒見過加發銀兩和救急的東家。」他無比誠懇的行個禮「奴才顧明今生跟定東家您了。」
「顧掌櫃有心了,你在這行經驗老道,我要仰仗你的地方多著,今後大伙一起努力。」她笑說著。
要說沒有感動是騙人的,沒想到在現代普遍性的福利政策,居然可以有收買人心的大用途。
「下午我讓香綿把銀兩拿過來,顧掌櫃就別憂心全家人好好過個節。」說完就起身下樓。
顧明送到門口不斷行禮「奴才一定把字據準備好,東家您慢走。」
走回家的路上,香草眼楮不住瞟向小姐。
「你想問什麼就說,這麼憋著不怕得內傷啊。」她目不轉楮說道。
「小姐,您不過見顧掌櫃二次面,就讓他支五十兩,您不怕掌櫃的騙人。」香草憋不住問。
「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真要騙我也就這些況且還有立字據。」看了丫頭一眼「錢財是救急不救窮,他有困難能幫就幫一把。」
「小姐,您跟夫人一樣都是天仙般的好人。」香草叫道。
洪玉笑了笑,天仙般的好人嗎。
其實她是有私心的。
她在這里發善心助人。
希望母親在那里也能有好心人。
能幫一把,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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