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江下源那天夜里早早回了家，就坐在臥室等著隔壁的人回家，一直等到大半夜，對方壓根就沒回來，他有點失望，睡不著，在床上輾轉反側很久，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五點多才睡著，不到八點就醒了，一肚子氣。正逢著有人敲門，他正想發火，開了門，見門把手上吊著一袋粥，一點小菜，心情莫名好了不少，把吃的拿進去，樂呵呵地吃完了。
康毅總算說到做到，第二天把他約茶樓里見面，他坐著，翹著二郎腿，下巴一抬，輝子就屁顛顛地跑過去把手里的東西遞給江下源。
康毅說。
「數數，沒少吧。」
江下源說。
「少了三千多。」
康毅看了輝子一眼，挑著眉毛，不滿地問。
「輝子，你花了多少，趕緊給他補上去。」康毅說著作勢要用手去敲輝子的頭。輝子擺出一副苦瓜臉。
「毅哥，昨天晚上你不是說讓我拿錢去買酒回來給兄弟喝嗎！」
康毅怔了一下，瞟一眼江下源，模模鬢角。
「哦……也是，我忘了，那——」他看了江下源一眼，說。「下次再還你吧，好，不說就當你答應了。」
這康毅有個本事，就是他輕描淡寫說出來的話都能把江下源弄得抓狂，可他自己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江下源其實不怕這幫地頭蛇，他以前常做的事情就是跟人斗狠，不過那時候，他只要拿出手機打個電話，就會有一幫人過來幫他，幫他揍人，他自己以前就不是什麼好人，當然也不會鄙視康毅他們是這樣的人。可現在他不在靖城，不在自己的地盤，能不惹事還是不要惹的好，不然說不準會客死異鄉，那就得不償失了。
江下源這幾天過得不痛快，但還是有樂趣的，他鄰居就是個好人，不過比較神秘，他現在都沒能見那人一面，聊上幾句。江下源其實也沒有多喜歡男人，上輩子跟閆嘉瑞在一起很多是為了責任。在跟閆嘉瑞在一起之前他是交女朋友的，可是現在對男人女人都提不起多大的勁兒。
他只當自己對那個鄰居有興趣罷了，他不一定要交男朋友，但可以交死黨。
江下源把錢包塞兜里，轉身要走，康毅叫他。
「跟我們一起吃飯吧，茶都倒好了。」他敲敲桌子，輝子就跑去端小籠包和蝦餃。
江下源說。
「客氣了，告辭。」
康毅點頭。
「回哪？」
江下源其實是想找個地方把錢揮霍干淨了，再回靖城去做他的大少爺，過得更瀟灑一點，不要再跟閆嘉瑞那一類人扯上關系。他現在覺得這城玉島也沒啥意思，除了一個鄰居什麼都沒有，打算到隔壁縣城找個地方住，輕輕松松玩幾天，于是他說。
「離開城玉島，到處玩玩。」
康毅的臉色突然變了，皺著眉，看得出來他很不爽，他說。
「那不成，我肯定不同意。」
江下源知道這人耍他還沒耍夠呢，他有點不耐煩了，于是轉身要走，康毅就站起來，對江下源說。
「在這城玉島的楓溪路上，什麼東西都是我的，這茶樓是我管的，這幫兄弟是我的，這輝子——」輝子一听到康毅點到他的名字，趕緊在後面挺挺胸。康毅說，「這輝子……嘖，就是一跑腿的，是大家的。可是你江下源是我的，我不讓你走，你怎麼敢走呢？」他還沒玩夠呢，輝子喜歡拍馬屁，光頭強跟他不是一個路數的，聊不起來。可是這個來自靖城的外地人有兩下子，卻好欺負，一輩子都未必能遇見一個這麼順眼的玩具呢，怎麼能讓你就這麼走了？
康毅走到江下源跟前，抬手——江下源以為康毅要打他，于是先發制人，抬起手就是一拳，正對著康毅的臉，一拳頭下去，康毅往後面倒，撞到桌子，趔趄了幾步，再抬起頭來，半邊眼眶都腫了。
江下源在心里叫道。
……死定了。
輝子一看，火了，抄起椅子要砸江下源，康毅吼道。
「沒看到我在這里！誰他媽讓你動手的！」他走過來揪住江下源的衣領，咬牙切齒。
「你他媽敢打我！」康毅說著要扇江下源巴掌，江下源這下子真是忍夠了，他的脾氣雖然比康毅沉穩很多，但兩人是半斤八兩，都是爛個性。江下源一下子抓住康毅的手，康毅就用腳撂倒江下源。江下源能乖乖倒下去？他用力扯著康毅的衣領，把對方也拽到地上，江下源把康毅壓在地上，惡狠狠道。
「忍夠你了，我離開城玉島，你別給我找麻煩！」
康毅用拳頭砸江下源的胃部，抓住他肩膀，翻了個身。
「別跟我鬧，乖乖听話，以後我讓你干什麼你干什麼，你打我這一拳算一筆勾銷。」
江下源要撐起來，康毅就把他的雙手抓住，騎在他身上。
「你挺能打，不過可惜遇到我，虧我今天心情好，要不你身上會被我捅出好幾個口子……」
江下源听到康毅說出這番話，他手停了下來，看著康毅的眼楮，對方也在看他。江下源只看到一對黑色的眸子，竟然是含著笑意的，半點怒氣也見不著。這個叫康毅的男人如果不是個混混，如果不是這種好勇斗狠的性格，擺在女人堆里一定很受歡迎……
輝子他看著康毅就那樣子坐在江下源身上，兩人都不動彈，就那麼互相盯著對方看。他不知道干嘛好，上去幫忙吧，要是惹康毅生氣了會被揍；不上去幫忙吧，待會兒康毅被那個混小子偷襲了怎麼辦？
這小包間里三個人一下子靜了下來，一直到包間門口被人推開，包間里的人才回過神，看著門口，有六個戴著墨鏡穿著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江下源心想，這個康毅究竟是做了什麼才會被仇人追著打。他也顧不上了，趁著康毅現在注意力集中在門口的時候，分心，推開康毅，站了起來，自然而然地站在最前面，沖著那門口的墨鏡男說︰「你們是干嘛的，我報警……」
那些個人根本就不理會江下源，他們的目標是康毅。康毅對輝子說。
「你先出去。」輝子不敢說不，他推開門狂奔出去了。康毅說著轉向江下源，接著說。「你也出去，我有事情要處理。」
江下源本來也想走，可他一看這包間里面六個戴墨鏡的，每一個都人高馬大，康毅再怎麼厲害，怎麼一個人打六個？他對康毅沒什麼好印象，可他不是貪生怕死的小人。江下源手握拳頭，心想，待會兒如果對方不講理，就只能硬上了。江下源對康毅說。
「沒事，我幫你。」
康毅有點怔住，繼而笑笑，點頭，說。
「待會兒你可別先跑了。」
那六個墨鏡男.根本不理會江下源，直接去圍住康毅，江下源惱火！媽的，這是看不起他嗎！他抄了張椅子上去，先用力砸在一個墨鏡男的腦袋上，對方嚎叫一聲，過來反撲。江下源這邊在跟人纏斗，一邊還惦記著康毅，他回過頭瞟了一眼，看見康毅被兩個墨鏡男逼到窗戶邊，窗戶沒關，又沒欄桿，這兒樓底下就是騎車道吧……他吼了一聲。「康毅！」想走過去把那家伙拉回來，可他沒注意到自己身後還有人，這個戴墨鏡的男人下手可是毫不留情啊，用真刀子從他背後捅了他一刀……
江下源心想，如果求神拜佛有用，他一定要去好好上三柱清香，這段時間運氣真是糟透了……他往前走了幾步，拉住康毅的手往屋子中間拉，低聲道。
「蠢貨，樓下面是機動車道，你不要命了！」
康毅眼楮里是紅血絲，他問江下源。
「你沒事吧？」
江下源說。
「沒事，他刺偏了……」他說著用手模了模後背，手伸到前面一看，一手都是血……
江下源連罵人的力氣也沒有了，他是往前面倒的，人的運氣糟起來，還真是一波接著一波……他掉在康毅懷里，低聲說。
「……你要不要先跑，把我扔下得了，死不了……」
康毅沒有理他，而是對包間里那幾個墨鏡男吼道。
「媽的還不趕快叫救護車！誰讓你們拿刀子的！康勤成那老東西嗎！」
江下源暈過去以前，他听著那幾個墨鏡男翻手機叫救護車，忙成一團。他心道︰「……這一刀子是不是挨得不值……怎麼那些戴墨鏡的，跟那個混賬康毅，好像還挺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