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下源坐在康毅對面,已經盯著他看了有十來分鐘。康毅抬眼看了一下,問︰「我臉上有東西?」
江下源說。
「有。」
康毅就忙著找鏡子,他到處翻不著,就沖外面,剛想叫輝子,江下源就攔住他說。
「我幫你擦。」
康毅說。
「行,利索點。」
江下源就從桌邊踱到對面,康毅正坐著呢,把頭抬起來,江下源就扶著他的臉,用手指在上面輕輕擦著。
江下源模過很多人的臉,女人比較多,觸感都是很柔軟的,如果女人不是過分的瘦,臉上幾乎模不到稜角。這個男人的臉不粗糙,可能是跟年紀有關系,年輕,還是很光滑的,但是硬邦邦的,稜角分明,可是手感還不錯。江下源從康毅的臉頰一路模到額頭,對方就覺得不對勁了,疑惑地問︰「我臉上沾了什麼東西?」
江下源這才假意慢慢地在康毅臉頰上擦了一下,說。
「可以了。」
康毅不明白地看了江下源一眼,覺得這人挺煩,有話不說,都憋心里了,一點都不瀟灑。他笑著說。
「好好,我帶了個游戲機過來,我們玩一會兒。」
江下源被他逗樂了,問。
「你幾歲了,還玩這個。」
康毅說。
「這跟年紀有什麼關系,反正我比你大,你叫我哥就成。」
江下源又問。
「上次康勤成說你還沒畢業。」江下源倒直接,反正康毅也是直呼他外公的大名,江下源這麼叫,康毅也沒有覺得不妥。
「那個啊,我很久沒去學校了,前幾天去看了一眼,結果原來是在放暑假,害我白跑一趟。」康毅說著沖江下源伸出手。
「橘子。」
那桌子上就擺著輝子給他毅哥買的橘子,輝子本來想讓康毅贊許一下,結果那礙事的江下源就來了。毅哥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麼搞的,突然就跟江下源熟了起來,兩人經常賴在一起,吃吃喝喝的,出雙入對跟親兄弟一樣。輝子那叫一個嫉妒,他想扒江下源的皮。
康毅忙著打游戲,挪不出手,江下源沒法子,只好幫他把橘子一瓣一瓣掰開,用手拿著喂康毅。
「張嘴。」
康毅嗯了一聲,張嘴咬住,嚼了幾下,罵道︰「女乃女乃的這玩意兒好酸。」說著要吐出來,被江下源喝住。江下源把垃圾桶遞過來,讓康毅吐里面,又拿紙巾幫他擦嘴,像在照顧一個小孩兒,江下源覺得有趣,還真沒幾個男人可以讓他這麼伺候的。
他又想起前段時間,他去隔壁敲了門,卻不見人來開門,當時相當火大,又加上宿醉頭疼,就那麼在沙發里坐了一天,夜里鄰居回來了,他過去敲門,對方卻沒有理他,里面一點動靜沒有,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江下源當時心想,好,你要跟我玩,我就陪你玩,看最後誰先認輸。
他當時要踹門進去那還不簡單,就怕自己太沖動,兩人就打起來了,不是怕輸,而是自己背上的傷還沒好透,肯定處于下風,只能先忍忍。
現在看到康毅,對方跟沒事發生似的,也不知道他是真忘了,還是覺得是件小事,不想提起,又或許……這家伙根本就故意隱瞞。
最後一個假設最不成立,江下源這幾天跟康毅混的熟,覺得這人雖然愛打架,脾氣糙,但是心思很簡單,直來直往的,沒有花花腸子。他忍不住又看了康毅一眼,康毅原本在玩賽車游戲,他神經再大條,被頂著看了那麼久也該發現了,于是轉過頭來朝江下源說。
「看什麼,皮癢是吧?」
江下源嘲笑道。
「你技術太差了,不該這麼玩,我教你。」他說著自顧自的坐下,搶下康毅手里的遙控柄,對康毅說︰「你看著,過彎的時候應該這麼開——」他說著示範了一下,康毅若有所思地點頭。
「你看起來不像會玩這個。」
江下源說。
「小學的時候玩的紅白機啊,多少還記得。」再加上他也開賽車,手很靈巧,玩游戲對他來說簡直是小兒科。
康毅三分鐘熱度,過了一會就把游戲機扔開了,他他要出去壓馬路,順便「巡視」一下街道,在下樓梯的時候康毅突然問江下源。
「喂,你背上被捅了個口子,真不恨我嗎?」
江下源低頭,看見康毅那糾結的眉頭,他想伸出手去幫康毅把緊皺的眉頭模平了,康毅就側著頭,等著江下源回答。
江下源心里說,不恨,不過如果不犯法,他想刺回來,當然不是刺康毅,是刺康勤成的手下。但是他嘴上卻說。
「沒事。」
康毅笑,他一笑,許多人的心就得化開,他轉身要往樓梯下走,江下源就使壞,用膝蓋撞康毅的腿窩,康毅罵了一聲娘,他反應相當迅速,一下子伸出手抓住江下源的手,把對方也拽了下來。
輝子在這邊給客人倒茶呢,突然听見一聲巨響,他跟客人都抬頭望樓梯口那里看,只見康毅坐在地上哈哈大笑,江下源站著在那里拍褲子上的灰塵。
江下源哼哼,康毅就笑。
「小子,你哥哥我出來混的時候你半夜睡覺還不敢關燈呢,跟我玩?」
江下源原本打算把康毅絆倒之後再把他拉回來,順便拉回自己的懷里就再好不過了,沒想到這康毅屬于破罐子破摔的那種類型,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那種,毫不考慮就把江下源給拽下去了,兩人從樓梯上滾了下來,康毅沒撈著好處,他先掉在地上,身上又壓了一個江下源,手有點疼,但是他相當得意。
江下源剛想把康毅拉起來,一踫到康毅的手,對方突然皺了皺眉,江下源覺得奇怪,拿起康毅的手一看,不得了,手肘那里的骨頭凸出來了——估計是剛才摔下來的時候手肘還撞到旁邊的桌角,月兌臼了。
江下源知道自己搞砸了,趕緊拉著康毅另外一只手把他拽起來,說。
「那麼疼不哼一聲!」他要帶康毅去醫院。
康毅也覺得疼,不過是小疼,他沖著正跑過來的輝子說。
「輝子,幫毅哥把屋子收拾一下,桌上有小費。」
輝子對著走出茶樓大門的兩人喊道。
「毅哥——我不要你的小費!我是心甘情願為你辦事的!」
康毅本來覺得自己可以把骨頭接回去,江下源說別開玩笑了,就你那毛手毛腳的干不了任何事。所以當康毅被江下源推進街道的小醫院又出來的時候,右手綁著繃帶,掛在了脖子上。他氣哼哼。
「我這樣怎麼揍人?」他說的是揍人,而不是吃飯洗澡等比較要緊的事。江下源說。
「忍忍,過幾天就成——要不你有哪里不方便的就過來找我。」他這話挑的夠明白了,我就在你隔壁呢,不方便就過來找我,別說喂你吃飯喝水,幫你月兌了衣服洗澡也行啊。
康毅看了江下源一眼,突然把眼神移開,對他說。
「你是不去金碧輝煌了,趕緊找份活兒干,說實在話,我身上也沒幾分錢,付不了你工資。」
江下源說︰「就我這樣的,出了金碧輝煌,就真找不著工作了。」
康毅听出江下源話里的意思,他嘲笑的看著江下源。
「得了,你得自戀成什麼樣了。」
江下源就追著問。
「要照你看來,我這長相的,在你心目中屬于什麼水平?」
康毅嘿嘿笑兩聲,靠在牆壁上,認真地打量了一會兒,這才模著下巴說。
「對我來說,除了我自己,男人都長得跟菜市場的王師傅那樣。」
菜市場的王師傅,殺豬的,又肥又壯,面色紅潤。
他們這邊聊得正起興,突然有人在對面街道上喊。
「康毅——你手怎麼了?」
江下源跟康毅同時回頭,看見一個白皙的男人從馬路那邊穿過來了,他一直走到這邊,一下子看到江下源,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
江下源看見那男人,覺得眼熟,仔細思索了一會兒,突然記起了金碧輝煌里那個臉上撲著粉的鴨子——ben。江下源剛想問,你怎麼會認識康毅,但是對方搶著說。
「康毅,這人誰,你朋友嗎,跟我介紹一下吧。」他用手指著江下源。
康毅叫了一聲。
「操,天成,你不是到外地做生意去了嗎,怎麼在這里?」說著把江下源拉到自己跟前。「看,新收的跑腿,江下源。」又對江下源說︰「莊天成,我兄弟。」
江下源一下子明白了莊天成的意思,他伸出手去,跟對方握手,說。
「初次見面,幸會。」
莊天成跟江下源有默契的握手。
江下源又回頭看了看康毅,心想你這家伙真挺呆的,自己身邊的人在干什麼都不清楚。莊天成硬要跟著江下源他們一起,午飯也就一起吃了,康毅不屑于讓人喂他,他自己用左手拿勺子挖著吃。莊天成本來心疼康毅的手,過了一會兒,突然站起來說。
「我要去洗手間。」接著轉向江下源,問︰「你不是說也要去嗎?」
江下源當然沒有說過,不過他是明白人,跟康毅打了一聲招呼,就跟著過去了。在洗手間外面的走廊,莊天成雙手環在胸前,問江下源。
「怎麼回事?」
江下源冷冷地問。
「什麼怎麼回事。」
「你在追康毅?」
「不算是。」
莊天成說。
「從康毅身邊離開,他是個單純的人。」
江下源難得心情這麼好。
「憑什麼?」
莊天成說。
「就憑你不是個好東西。」
江下源輕笑。
「彼此彼此。」
莊天成惱羞成怒,一巴掌就豁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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