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灰藍色的街道,行人都舉著傘匆匆忙忙走過,現在是上班時間,忙碌的生活使他們常無暇顧及身邊的事。
冰冷的雨點從高空急速落下,最後碎落在人的肩頭。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個青年低著頭慢慢踱步,腳步有些虛浮。
青年很高挑,披著風衣立起衣領,微微遮住了下顎,雨點散落在他的銀發上,閃著柔軟的光漸漸滑到臉頰,濡濕了眼睫。
青年走的很慢,逐漸月兌離了人群,最後停在一家店的玻璃窗前,金色的眼楮無神地看著玻璃,也看著玻璃中自己的身影。
何藍的腦海此時一片混沌,那些漫長的時光,不屬于自己的記憶,此時一窩蜂涌入了大腦,頭漲到不行。
沒法反應過來其他的事,身體就保持先前行走的動作,呆呆地游蕩在街上緩了很久,終于終于,那救命般的話語響起,何藍一個激靈,終于在一家店面前站定,思維開始行動。
任何人都是孤獨的,任何人都是空虛的,如今已經再也不需要他人的存在。
因為任何東西都能被替換,才能,甚至關系……這是我最厭惡的事了。
可如今,我卻想象不出,被除了你之外的人殺死的情景。
鮮血汩汩流走,染紅身上的白衣服,失力的我跪在了一望無際的麥田邊。
風飄零而過,空氣里有麥子的清香,鮮血的滯稠感……
還帶來身後人身上死亡的味道。
狡嚙慎也,和我交鋒最久的一個人,也是這世界唯一沒讓我失望的存在。
如今,他就拿著槍指著我。
「吶,狡嚙,如何?以後能找到代替我的人嗎?」作為你追擊的目標,作為你撲殺的對象,作為你生存的動力?
良久,身後響起那個男人低沉的聲音︰「不
「我再也不可能見到像你一樣的人了
頓時,我笑了。
抬頭看著夜空,笑得釋懷。
從第一次見面,就注定了。
最深入的了解,無休止的追趕,我注定死在你手上……
這是原動畫里,槙島聖護被狡嚙慎也射殺前的內心獨白吧。
何藍默默听著,櫻井孝宏磁性的聲線把槙島聖護這個角色心里那股藐視一切卻又謙卑文雅的風氣描繪地淋灕盡致。
看著鏡子里的人英俊的模樣,何藍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出色的人被逼入絕境時,內心里出現的竟然不是怨念而是解月兌。
玻璃上映出的一頭漂亮的銀發,何藍捻起一撮發模了模。
恩,手感真好……
何藍正走神呢,另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悠悠響起,而且,還很耳熟……
系統提示︰主線劇情植入——心理罪犯的情感,槙島聖護的遺願︰我是獨一無二的,所以殺了我,你也要承受余生的平淡漂泊,這世界恐怕再也沒有人能讓你的生命如此熱切地燃燒……某個謙謙儒雅的聲音開始念叨起來。
咦?這是額外劇情嗎?何藍听著默默想,但……這「遺願」的內容怎麼越听越不對勁咧?
咳咳……你果然沒讓我失望狡嚙慎也,這個——相愛相殺……那個——打斗時那有意無意的肢體踫觸……哎呀,我不好念了啦……某「系統」越念越結巴,都開始自我吐槽了。
「臨銘閣下……你可以不說了,因為我已經听不下去了何藍突然說道,一個俊美的青年對著玻璃自言自語,來往的路人都很好奇的瞄幾眼。
啊,你听出來是我嗎?這是我們根據問卷調查作出的額外劇情,為了增加範例的劇情觀賞性……某外星人開始解釋。
「敢問這是你們自己編的嗎?」如果是,他不敢保證會罵出什麼來。
當然不是,是根據問卷調查的信息在指定網站找的,哎呀,第一次接觸這類地球文章呢,說起來有點不順口,真是奇特的星球文學啊。某外星人明顯搞錯了重點開始感嘆,還時不時傳來嘩啦啦的翻紙張的聲音。
「我有個請求何藍面無表情舉手。
請說。
「把何妙那個死小鬼狠狠揍一頓吧
……來,我們繼續念遺願吧。直接無視之。
于是,在某外星人「咳咳」「這個」「xxoo」「ooxx」……等斷斷續續的念叨里,半天過去了……
這世界獨一無二的我,足以匹配你。圓滿念完最後一個字,臨銘長長舒了口氣。
「哦,就是讓我好好和狡嚙相愛相殺一番,最後活下來是吧?」何藍已經面癱了,心里全是歡騰的草泥馬家族,也不顧環境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自顧自說起話來。
請尊重角色遺願,況且,遠離角色躲進深山安渡一生這種方式我們是不接受的。
「咦,你怎麼知道我的原計劃?」何藍一驚。
我們無所不知。臨銘彬彬有禮。
「……涼宮春日是多少cup?」
……
見對方不搭理自己了,何藍按住發痛的額頭,開始思考自己的事。
如此看來,遠離塵世,安度晚年這種事是做不到了……我真的要去勾引那個要殺我的家伙?
抬眼仔細觀察了下玻璃上某個殺人犯的臉,何藍呆了會,貼上玻璃,再近距離看看……嗯,還是挺有希望的。
銀發柔順地垂在頸邊,稜角俊俏,狹長的眼彌漫著對周邊的漠然與輕視,眉飛斜挑入發叢……
啊,多麼文質彬彬的殺人犯臉……
為何自己看來會有股濃重的人渣味兒?
這個是個人使用問題,還有,這里的劇情已經是狡嚙降級為執行官,王陵璃華子在你的幫助下殺了人。玩失蹤的某外星人再次出現。
那就是自己已經是狡嚙的目標了?
真難伺候,死了最重要的下屬,想讓狡嚙放棄追查,還要讓其對自己產生好感……一個字,難。
這正是對你的能力的考驗,地球人,不要讓我們失望~還有,拿出氣場吧,這個角色模擬地不像的話可是會讓觀眾失望的。
何藍抬頭,理了理白色的風衣的領子,骨節清瘦的手撫平了肩膀的褶皺,臉上斂去屬于「何藍」的自在隨意,金色的瞳孔開始變冷凝神。
銀發長衣,干淨清爽,倨傲地恰到好處,一股疏離于世游戲人間的氣場瞬間成型。
「這點不用你說何藍收回目光,長腿邁出,在周圍小心打量的路人眼中,孤傲走出,留下一片唏噓……
……全息影像這邊,臨銘半張著嘴,對方的氣場轉變地太突然,導致他有些失態。
恩……看來是不能小瞧地球人。儒雅的近侍很快調整過來,轉首一看,自家的王正一動不動專注地看著影像。
殿下?臨銘發問,聲音不大不小。
看吧。王平靜回答。
臨銘右手輕點左肩,優雅鞠躬,繼而轉身,冰藍色的眼底映著影像上行走的青年。
塑模,生物標本的做法,讓尸體浸透樹脂,可將其保存為標本的技術。
原本是人類為方便自己而對其他生物事實的手段,如今卻被用在了人類自己身上。
擁有這方面才能的人,以一種居上位者的姿態,將其用于同類,那些被改造成詭異造型的尸體,從身軀到靈魂都被全盤褻瀆。
何藍面無表情看著高貴美麗的女生拿著畫筆為作品上色,藝術家是筆觸畫出的色彩全是罪惡。
看著畫面上女孩肢體擺出詭異的造型,微笑的臉頰,空洞的雙眼,何藍胃里直泛酸水。
不過他很會掩飾,姿勢規矩靠在高背椅上,雙手隨意搭在月復部,微微按壓好減少那種不適感。
已經死掉的女孩叫葛園沙月,而畫上的女孩,何藍記得,叫葦歌,有一對嬌小的腳,以及柔順的頭發。
「老師,你說被玷污的拉維尼亞,于她而言,什麼才是解月兌?」何藍正在走神,面前的長發女孩突然停下手上涂畫的動作,轉身凝視自己,微垂的眼眸說不出地感性成熟。
何藍繼續面無表情,內心的小草泥馬家族又開始蠢蠢欲動。
拉什麼泥?我怎麼知道那姑娘是誰?
咳,拉維尼亞為莎士比亞筆下人物,按原劇情,可回復其︰未成熟的少女,于她而言,她會選擇死亡;或︰或許,這決定權在你手上。萬能的近侍及時揚聲提醒。
「或許,這決定權在你手上何藍立刻高深莫測地模仿著,毫不猶豫選擇了最短最不會說錯的。況且,鼓勵女孩去死之類的,他做不到。
璃華子抿嘴微笑,模樣冷艷而魅惑︰「老師是個很自由的人吶
何藍起身,頷首輕笑︰「我只是在追尋,期間的事我都能盡力容忍
「或者說是無暇顧及,更為確切呢璃華子闔眼,收回探尋的目光,轉過頭繼續她的畫。
哎呀,這姑娘真hold不住,所以說這類動漫他真又愛又恨,女人太強悍,男人太專業,一番對話下來歷史文學齊登場,腦細胞先死一半。
何藍干脆離開,準備退場,走到門口,他轉念一想,問道︰「對了,你的作品什麼時候示眾?」
「老師很期待嗎?」璃華子抬頭,望向何藍,臉上表情意料之外地有點欣喜。
何藍面癱道︰「只要不是今晚就行說完,開門走人。
走到樓道口,何藍瞄到對面的樓道走下一個女學生。
葦歌……
何藍腳下一頓,但還是若無其事地繼續邁步。
「老師好葦歌看到何藍,很有禮貌地鞠躬,然後繼續前進。
二人擦肩而過。
何藍停下腳步,看著女孩走進璃華子所在的畫室,終究什麼都沒說,扭頭離開。
何藍有他的計劃,今晚他要和狡嚙慎也見一面。
就按照那個「遺願」,以一個陌生人的形態與狡嚙見面,這段時間何藍不希望有意外事故打斷他。
自科技發展到令人驚嘆的地步時,它本身也成為了約束人的東西。
各類身體健康指數以及心理測量使人無法放縱自我,于是,酒就成了違禁物。
現代人怕上癮,大都選擇醫療點滴或是虛擬感受,敢切身實際跑出來找酒喝的,那職業都比較特殊。
在何藍看來,這年頭成熟男人,喝幾杯品個酒都是魅力所在。
何藍大學時期與返校的學長勾搭水靈靈的小學妹去泡吧的事還記憶猶新,幾個老男人,幾個小美女,領了牌包了廳,骰子點心軒尼詩xo往桌子上一擺,寬松衣服一套,就著台上勁爆的音樂和舞蹈就玩了一夜。
當然,只是玩,過分的事是不會做的,何藍一行老男人自詡學妹的護花使者,路上有人覬覦學妹的水女敕可人而圖謀不軌,都被他們轟走了,成功賺得眾美人青睞。
可惜現在穿了,這里酒還是禁物,自然不復當年泡吧風采……
何藍取了調酒師剛完成的特飲,先啜一口試味,看看酒勁如何,接下來就是放心的喝開了。
調酒師看何藍一杯接一杯喝,忍不住提醒道︰「先生請控制飲用量,若是被查出來可不好
何藍慢慢將杯里的酒飲下一半,然後長長呼了口氣。
調酒師看著面前人頭略後仰,修長的頸項,幾縷黑發散落在鎖骨邊,隨著吞咽酒液的動作,似乎有薄汗順著肌理的紋路滑落,順著頸項優美的線條,一路沒入領口。
閱人無數的調酒師頓時咽了咽口水……這位客人真說不出地性感。
何藍放下杯子,金色的眼掩在半闔的睫毛後面,隨意搖晃了下杯里僅剩的酒液,看著它在模糊的燈光下流光溢彩,俊美的青年漫不經心說道︰「以前,有個惡魔,他想要引誘一個正直的男人墜入地獄。于是,他誘惑他,以低沉而磁性的聲音徐徐勸說……」
周圍的酒客的注意力漸漸集中到了這邊。
一個黑發金瞳的青年,單手撐著下巴,長長的睫毛下,金色的眼淡淡睨著手里的酒,慵懶磁性的聲線有著某種魔力,吸引眾人去聆听。
「男人拒絕了殺死自己的對手,拒絕玷污村里最美的少女,拒絕縱火燒毀整個村莊……最後,惡魔說︰那我這有些美酒,你嘗嘗吧。男人想著︰一些酒而已,而且味道還如此香醇。于是,一飲而盡……」青年一仰頭,將余下的酒液一口飲完,在涌上的酒氣燻潤染紅了眼角之際,唇角勾起。
「最後,醉酒的男人把前面的事全干了
杯子被跺在桌子上,何藍站起身,眾人均隨著青年的動作抬頭,還沒從方才的述說里反應過來。
「所以……」
「所以,酒成了某些聖人口中,惡魔的代言
這句話不是出自何藍之口。
何藍動作一滯,偏頭,只見一個高挑的青年站在後方。
不遠處,一個大叔和一個小姑娘正在侍者的帶領下挑酒。
狡嚙慎也……
何藍眯眼,打量著對方,驀地,抿嘴一笑,模樣清爽而憂傷,仿佛快融化在燈光里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