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來洛伊學院,主要為的是來瞧瞧汐銘汐凜的境況,然行至院落撲了個空。桑琺過來告知道,他們接了個小任務,出去歷練去了。
能沉心去做任務,說明現在的情緒應該是好轉不少,汐然也稍加安心。
見得汐然如此神情,桑琺想了想還是細心的報備,「汐銘和汐凜少主近來雖然沒顯出什麼不好,但比及過往少了幾分開朗,顯得沉穩許多,大概是隱在心底了吧。」
經歷過生死劫難,又見過為救自己生命而死去的族人,行為會有別于過往也是自然。那樣的情況下,誰能沒心沒肺,一如既往的明朗,這該是人心的成長,外人也沒可奈何的。
汐然當時便是如此作想,簡單的囑咐桑琺,「近日若是功課不多,不妨多陪他們出去散散心,族間其他的事都可放放,汐銘汐凜的事情要緊。」
桑琺領命,歡歡喜喜的走了。想來是頗為喜歡照看汐銘汐凜的這份差事,畢竟都是小孩心性,才得玩做一堆。
了卻一樁心事之後,倒是幾日閑置。不是看看呈著族間境況的文書,就是上冥想室內修煉,洛伊學院走得少,是為懶得去。倒是南溪抱了她一只兔子,不知道跑去了哪,一連幾日也不見人影。
晚上時分常定著去後山的溫泉泡泡,有小銀作陪,依依呀呀女乃聲女乃氣的說話,也不會顯得無趣。小倉鼠將收集到的異位面界魔獸的資料都翻了個遍,仍沒能尋著有關小銀這種具有鱗下鱗的魔獸一絲一毫的記載。當初販賣小銀的店鋪也易了主,不過就算找著他也無用,小銀當初只是被當做一枚死去的古蛋賣掉的。
閑閑的過到了第三天,汐然難得一回起了早,微有興致的在亭中煮一壺清茶時,桑止繞過櫻花林,神情嚴謹的對她道,「主上,神惟殿下來訪。」
這麼快便主動來訪了麼?汐然一時有些吃驚,她以為他會花些時間同他王兄一般將她汐族打探得無所不知才會來找她。
一旁立著,捎帶倦意的玖言听得這句話好似稍微醒了醒神,靜一陣後,提醒道,「主上,水開了。」
汐然淡淡的唔了一聲表示知曉。
桑止本就疑惑,近來同嵐族走得甚近的神惟是為何突然客氣的來訪汐族。在見汐然如此淡定的反應,便更是奇怪。但饒是如此,還是默不作聲的低了頭,轉身去請神惟。
神惟這回並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跟著三人,都是聖魔導的修為。如此的架勢在聖魔導幾乎絕跡的隱族間看來,不可謂不懾人。
神惟作為帝國第一繼承人,身邊有三兩個聖魔導的守衛該是平常,平素應該是隱匿著的。但今日顯出的幾位又給人感覺略有不同,那份威壓與氣場實在不像是區區守衛級別之人。
亭中落座,汐然原想神惟會直奔空間節點之事而去,不及他第一句話卻是道,「汐然族長記恨我了麼?」
汐然先是微微一愣,給之斟一壺清茶,遞過去時不咸不淡道,「這點情緒還不至于能影響到我們的交易。」早便想,溫泉之事在場的唯有她和神惟兩人,怎的嵐絮卻是特地跑去白穗那放出了消息?看來前兩天無論是嵐絮的挑撥還是白穗的假意哭鬧戲份,都是神惟默許甚至刻意輔佐推動的。為的,該是嵐絮那個替換的條件。
神惟平和的執起茶盞之後緩緩道,「幾位族長之間,但數汐然族長最是冷清了。我受人所托,禮尚往來的幫幫對方,就算對不住汐然族長,也是無心的。」飲一口茶水,滲著微苦的味道在味蕾上縈繞,縱然並不很習慣但尚且還能適應,「還有一事,是嵐絮族長托我給你帶來的一句話。」眼角微挑的掃了一眼玖言,「人她會自己搶,不肖族長送去了。」
汐然道,「所以這個情況,嵐絮是打算利用白穗來咬我一口麼?」也該只有白穗咬得動汐族了。汐然撫了撫微微發著燙的杯沿,直接了當道,「殿下還會幫她幾回?」
「沒有下次。」神惟冰藍的眼楮中好似含著一絲笑意,「只憑嫉妒,白穗應該不會咬著你不放的。」
汐然撇了下唇,「看來殿下還是小看了女子的妒忌之心。」
停足在亭下不遠處的三位聖魔導,自始至終都未能發出一個單音,甚至並未多看汐然幾眼。本來也是,若非她手中掌握空間節點,單憑她七階的實力,在他們面前實在是不夠看的。
即使是這般靜靜站與一邊,其身上發出威壓也叫人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不由的在意起其的存在來。汐然卻刻意將之忽視得徹底,因為神惟絲毫沒有介紹他們的意思,自己顯得關切反倒會不好。坦然帶來卻不方便說的人物,汐然想,就算是有人告訴她其中有聞名天下的晨曦大祭司,她也不會多加訝異了。
「前事說過,我知道神惟殿下是為空間節點而來,但在此之前尚有一事希望殿下能夠通融。」有點受不住三位聖魔導的精神威壓,汐然也巴不得快些談過此事,那種針芒在刺的感覺委實不大好受。
神惟神情不動,「何事?」
「早前便說空間節點是被我用特殊之法穩定隱藏起來的,這特殊之法涉及到我族中的一些私密,並不方便外泄,所以希望殿下能給我五天的時間單獨解開隱蔽結界。」頓一頓,「我知道讓殿下多等幾日多有不便,所以為表忠誠與歉意,我意願同帝國大陸在空間節點之處建立起直達的空間法陣,殿下意下如何?」
建立起直達的空間法陣,少了遼闊海域這一天然的屏障,就基本意味著隱族淪陷,直面帝國的統治之下了。如此一來,就算神惟懷疑她會在這五天之內耍花招,整個汐族都在他手上,就是最好的軟肋,他再謹慎也不會再懷疑為難她。
果真,神惟淡淡一笑,回道,「好。」
因為早有準備出海,汐然在神惟走後不久,就交代好了一切事物,同著玖言兩人傳送去了第六執事管轄之所,千靈鏡州。
走之前,在書房同桑止一五一十的交代過空間節點之事,桑止的神情顯得有些嚴肅,「同殿下共事,無異于與虎謀皮,主上答應設定空間法陣,真的安心麼?」
對著桑止,萬事都沒有隱瞞的必要,「如今末日將臨,帝國之人在意的是空間節點一途可否能行得通,待得一日身至上界,免了生命之憂才會來想想地域之爭。一個注定將淪為地獄的位面,再廣的國土也是要不起的,他現在對我們發難也只會平增打通空間節點的難度,實在沒必要,我自然安心。」
桑止靜了靜,並未說什麼終是點頭退下。空間節點之事她也是第一次同桑止說,多少有點震驚,沒法安定的思考罷。
千靈鏡州位于汐族最北部的地域,一年中幾乎有九個月都在飄著雪。如今過去正還是積雪未融,大雪封山之境。
第六執事接到汐然將至的消息,早一刻便在空間法陣前候著。
微冷的空氣中呼出一團團綿軟的白霧,他單薄的法袍一如白雪,干淨無暇卻不會顯得冷淡,反而柔和。若畫的眉眼中含著遠山黛水的寧靜笑意,襯著蔚藍天幕,細雪飛揚,那溫柔更似入畫三分。
法陣之上緩緩亮起光澤,一陣水波似的閃動,終是顯出兩個人影出來。
眉眼冷清的女子先是往外走了兩步,咋一抬頭,將他望了望,神色也一凝。
那眸中深刻著的淡漠從容,是他前所未見,臨于主位的風華。恍惚間想,沒能再見已經有十多年,主上再不是過往會叫他無所適從,任性的孩童了。
緩緩一笑,垂首行禮,「恭迎主上。」再抬頭時,胸口一疼,撞進來一個人,暖暖小小的,緊緊的扣著他的腰,聲音難以置信的乖順了些,還是抱怨,「大執事不準我在成人禮前來千靈鏡州,連直達的空間法陣都拆了,他前段時間不在,我才命人再建了一個。」往他身上縮了縮,埋首時隱約帶著哽咽,「容塵,我好想你。」
若說大執事于汐然是如嚴父一般的角色,那若月光溫柔細致的六執事容塵便像是哥哥甚至母親一般的存在。過往她剛剛以汐然的身份重生,只在襁褓中就是容塵在照顧她。
但直到五歲,她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旁系的‘親人’們登門拜訪時,隱約之意多是有啞疾之人不能做一族之長。汐然那時想,就算不當這個族長也並無所謂,要是能夠自由便更好了。
容塵那個時候便一直陪著她,多數的時候會把她抱在懷里,陪著她安靜。外面的流言蜚語也一概攔下,只做她想做的事。
但有時候他也會忍不住問她,「主上,你在想什麼?」
她當然不會回答,卻會多看他一眼,因為他問這個話的時候,語氣像是不安。好像明了,她已經計劃著出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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