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艾斯迪克**師的招生考驗日。
艾斯迪克**師是個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人,然而若不是那把故意留著的胡子,他看起來最多是個青年。由于相貌英俊,追求他的人無論是他妻子死前還是死後都不少。最後這位法師一怒之下剃了光頭,以示絕對不背叛妻子的決心。
這位法師研究的主方向是魔法陣,所布置的考核任務就是現場用紫晶石制作出魔液並繪出自己所能畫出的最復雜的法陣。慕名來參加考驗的年輕法師很多(他只招收二十歲以下的學生),不過在度德城內,二十歲以下的法師里,也只有西爾維爾德是高階法師——高階與中階、低階法師的差距,使得其他法師們非常沒有心理壓力——輸掉也是理所當然的嘛,只要能得到**師的一兩句指點,這就已經足夠了,要是他正好想多收幾個學生,那就更好了,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機會。
可是西爾維爾德此刻卻緊張得不行——他現在用的是一塊沒經過培養的紫晶石,與自己的契合度是零,只要稍有失誤,魔液就可能做不出來,即使做出來了,畫法陣的失敗率也非常可觀……要是在這種一個手抖,那可就是在全城人面前丟臉了。
不過在西爾維爾德身旁還有一個更緊張的人。在等待艾斯迪克**師到來的過程中,這人一直在位置上不停地踱步,嘴里絮絮叨叨地不知道在念些什麼。西爾維爾德好奇地打量了他幾眼——這人看著很眼生,不像度德城里的人,相貌也異常地端正,但整個頭大部分都被包在一條頭巾里,配他的衣服看起來十分怪異。他也並沒怎麼掩飾自己的魔力——可西爾卻感覺不出他的等級,這說明這個神秘人士比他階位高。
西爾維爾德頓時更緊張了。他自己現在是八階法師,而這位對手既然要拜師,自己不可能也是**師,那麼就是九階了——他完蛋了!一個有著充足準備的九階法師,就算主要研究方向不是魔法陣,要打敗一個使用零契合度材料的八階法師,也實在太過容易。
他在心里默默地把雷歐蹂|躪了一遍又一遍,但沒蹂|躪多久,艾斯迪克**師就到了。清點人數之後,艾斯迪克宣布考核開始。
包著頭巾的怪人手法非常熟練。西爾維爾德知道自己應該集中注意力對付那塊該死的紫晶石,可他還是忍不住偷偷地觀察對方的進度。這一看讓他差點把手里的材料摔到地上——那個怪人居然直接使用高級液化魔法把紫晶石直接變成了魔液,已經開始畫魔法陣了。
這種魔法西爾維爾德也不是不會,可是液化魔法本來是用來對付一些大型的固定障礙物的,比如在被困在密室的時候把一面牆化化液體然後出逃,如果用來制作魔液,失敗率就太高了。
突然有點理解了其他參加考核的法師的心情之後,西爾維爾德反而平靜下來。他的紫晶石契合度太低,一切步驟都只能慢慢來,不過好在時間足夠。他挑了一個不太冒險的法陣繪制,在差不多完成三分之二的時候,艾斯迪克從考場的另一邊慢吞吞地轉悠了過來。
以西爾維爾德的水平來說,這樣的進度和這樣的選題實在太過丟臉。黑發的少年感受到**師的視線,羞愧地低下了頭。
此時,他旁邊的怪人手中的法陣已近乎完成,但在艾斯迪克出現的那一瞬間,他放下了筆。西爾維爾德明顯感覺到他因為激動而變得粗重的呼吸,還有那聲壓在喉嚨底的「艾迪……」
這是什麼展開……不,別管別人。西爾維爾德加快了速度——旁邊那家伙一直不動筆才好呢。
原本一直注視著西爾維爾德的艾斯迪克轉向了他。一看到那雙眼楮,艾斯迪克波瀾不驚的臉上就破了冰︰「冰球,怎麼是你?」
「艾迪,你還記得我,真是太好了!」包著頭的神秘怪人一把扯下了頭巾,一頭月色的長發像瀑布一樣一直垂到地上。那人的全貌也露了出來——遠超人類的美貌,尖尖的耳朵,似乎散發著柔光的皮膚——他是個精靈。
艾斯迪克幾乎是吼了出來︰「你到我這兒來搗什麼亂!我是來收二十歲以下的學生的!二十歲以下!你都快兩百歲了!再說你哪里需要老師!」
「可我需要你啊……而且以精靈的年齡來算,我也就相當于人類的十幾歲嘛,」精靈委屈地看著他,「艾迪,我並不奢求什麼,我只希望能留在你身邊,為你唱唱歌,和你聊聊天,談論談論魔法……就像以前一樣啊,就像以前我們一起冒險的時候一樣……」
「已經不可能一樣了!冰球!這里不歡迎你!滾出去!」
「艾迪……你怎麼可以這麼……」
「颶風術!」
西爾維爾德不禁在心中感嘆了一下艾斯迪克那高超的魔控,如此強勁的魔法,居然完全把攻擊範圍控制在了精靈冰球的身上,而就在冰球身邊的他卻只有袖子被微風帶起了一下。他更佩服自己,居然在身邊就是一個颶風術的情況下完美地畫完了法陣的最後一筆,沒有手抖。
哦,對了,他最大的對手還出局了——神明果然還是愛他的。
「其他人,繼續,不要為不相干的事情分散注意力。」艾斯迪克的聲音經過了擴音術後在整個場地響起。緊接著,西爾維爾德還沒來得及擦一擦他一頭的冷汗,這位**師就拿起了他面前的法陣圖。
等一等!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時間還沒到呢!沙漏還有一大截呢!我還可以再改進的!真的!
艾斯迪克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看不出喜歡也看不出討厭,這讓西爾維爾德心里更像揣了一只活蹦亂跳的雷歐,上上下下地竄動著,幾乎要從胸腔里躍出來了。
「穩定性不錯,」艾斯迪克拿起西爾維爾德桌上剩余的魔液,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能夠用零契合度的紫晶石畫出這種程度的法陣,你的心理素質和魔控力都很強嘛,不愧是達斯卡爾的孩子。」
這樣……算是過關了嗎……
「但是,」艾斯迪克皺了皺眉頭,「我在一個月前就宣布了題目,你為什麼不及早做好準備呢,西爾維爾德?還是說,你就那麼自信,覺得自己即使不用拿出最好的水平,也可以輕松地月兌穎而出?」
「因為……」西爾維爾德的臉染上一層羞愧的紅色,他的綠眼楮閃動著,頭黯然地垂下,「我,我覺得,來參加考核的人,只有我一個是高階法師,這樣太不公平了……更重要的是,我覺得,您希望看到的也是一個學生在面對困難的時候,能夠做出多大的努力,所以……所以我就擅自地放棄了溫養好的材料,免得您覺得我是靠魔力量取勝的……我想,契合度低的材料,才能更好地體現出魔法陣所需要的魔控能力吧。」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觀察著艾斯迪克的表情。
西爾維爾德現在的樣子就像一只躲在角落里偷看主人會不會給它加餐的貓。艾斯迪克不禁笑了出來︰「小子,你不需要想那麼多——我原本就是听了達斯卡爾之子的名聲才到這里來的。而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優秀。從明天起,你就可以到我這兒來看書了。」
「謝謝您,艾斯迪克老師!」西爾維爾德開心得幾乎要蹦起來。他向艾斯迪克行了禮,便按規矩離開了考場——接下來艾斯迪克還要查看其他法師的的成果,如果有特別優秀的,他也不介意再收一個徒弟。
「西爾!你出來得好快啊,看你的表情,是通過了嗎?」麗卡一直在考場外等候,她一見堂弟出現便迎了上去。
她是個好姐姐,小金龍本該是她的,然而西爾維爾德向她簡單說了一下已經契約雷歐的事之後,麗卡也毫不在意。
但西爾維爾德今天已經飽受驚嚇的心靈又被她震撼了一下——麗卡居然把雷歐抱出來了。見鬼,他忘記提醒雷歐在外面不能說話不能有任何超越觀賞龍智力的行為了——不,就算這樣,雷歐那雙明顯超越了觀賞龍等級的龍角……
「嗷!」小金龍向他舉起了爪子,歡快地喊叫著。
「西爾,我今天仔細看了看它,發現宣傳畫里把它的龍角長度寫錯了呢,這麼長是有點不可愛啦但是看著其實還挺和諧的是不是?以後說不定可以專門出一個角特別長的觀賞龍品種……」
「……」
世界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和平。西爾維爾德撫了撫胸口。
「那個……」一陣奇怪的水聲響起,麗卡的身邊出現了一團水霧,引得她驚叫一聲。水霧散去之後,稍顯狼狽的精靈冰球出現在西爾面前。
「你好,」精靈向他誠懇地打招呼,「你是艾迪選中的學生嗎?能不能幫我向艾迪帶封信呢?」
西爾維爾德警惕地看著他︰「我又不知道你是誰。」
「我是來自霧之森林的水系精靈,冰球,在艾迪還是個年輕的冒險家的時候,曾和他一起闖過龍島的迷陣。」精靈說,「我已經失戀過十一次了,父親說沒有一個精靈會失戀超過十二次,而艾迪……我知道他對他妻子用情很深,可她已經去世十年了……我真的很希望艾迪能接受我。」
可你是一個精靈啊……而且還是一個男性精靈……西爾維爾德差點月兌口而出。精靈美貌而長壽,還在魔法上有著極高的天賦,雖然只局限于天生所賜的一種屬性,但與他們交流,可以說是法師的榮幸。
但是精靈並不適合成為其他種族的伴侶,原因很簡單,比精靈的美貌還要舉世聞名的,是精靈的x冷淡。
一對精靈伴侶如果想要個孩子,只要去精靈聖樹下祈禱就可以了,聖樹會為他們結出精靈果,孵化出小精靈。
可憐的冰球雖然是個優秀的精靈,但他不知道是孵化的時候出了什麼錯,從小到大只愛上過異族的同性,現在,還差一次,他就能達到精靈有史以來的最高失戀次數紀錄了。
「假如你真的和老師這麼熟悉,那麼有些話還是親自對他說的好,」西爾維爾德思索了一下,拍了拍精靈的肩膀,「我想,無論老師再怎麼不想見你……度德城的豐收慶,他也還是會參加的吧。」
此時此刻,誰也不知道,精靈冰球的失戀史還將持續一千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