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歐……雷歐?」
已經看不到小龍了,紫焰正在向外燃燒,所過之處留下一些焦黑的痕跡,而原本雷歐所站著的地方則出現了一灘泛著金光的半液態的金屬,就像是被變成金色的水銀。
兵器龍的本源是武器,或者說金屬。死亡之後的兵器龍會是武器的樣子,但如果是未能成長的幼龍或是觀賞龍,那就會是一團金屬。
紫焰的溫度很高,就算是巨龍呆在里面也不會覺得好受,雷歐一條利器級的小龍,下場可想而知。
可是契約並沒有斷裂。
接著,西爾維爾德看到那灘金屬動了一下,抬起了一點邊,然後漸漸收縮成一個球,緩慢地浮起,在地上滾了幾滾,彈了幾彈,好像在測試什麼似的。
過了一會兒,那個液態金屬球抖動了幾下,然後發出了像雷歐卻又帶著些金屬質感的聲音︰「主人!我覺得我好像可以變成魔杖了!」
他把自己扭曲了一下,勉強成了一個棍狀,飛到西爾維爾德手邊。
「……雷歐,你還活著我很高興但是……魔杖並不是只要變成一根棍子就可以的。」西爾維爾德覺得接下來雷歐再怎麼樣都不能震驚到他了——兵器龍的本源是金屬,也會在分裂期退化成金屬形態,可是隨意改變形狀的能力卻是從來沒听說過的,被火煮回金屬態什麼的也從未听說過——應該說不愧是變異型嗎?如果是一般的觀賞龍,大概馬上就被燒死,變成一個再也不會動的金屬塊了吧。
「不行嗎……」雷歐有些沮喪——這個時候的他明明沒有眼楮沒有耳朵,五感卻很神奇地依然存在,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變出來的這個樣子確實是有點難看——肯定是被嫌棄了。
「好了,既然你沒事,快點變回來。」
「哦。」雷歐悶悶地應了聲,向著西爾懷中撲去。
于是,張開了雙臂的西爾維爾德,迎接到了一團熱燙的金屬——由于雷歐並沒能變回龍形,西爾維爾德估計有誤,降溫魔法撲了個空,半液態的雷歐順著他的衣領滑了進去,直接貼上了西爾的皮膚。雷歐帶著與紫焰不相上下的溫度「刺啦」一下燙開了西爾的法袍,然後從法袍破開的洞里掉了出來。
西爾維爾德呆怔著低頭——他分明感覺到了灼人的熱度,但他身上一點事也沒有,倒是法袍和內襯因為從領口一直到肚臍下方都被燙開,從他的肩膀上半滑下來,露出少年白皙的皮膚。
地上的雷歐維持球形滾了幾滾︰「對不起主人!我變不回來了……你不會拋棄我的對不對?!」他撲過去蹭西爾的褲腳——理所當然的,西爾維爾德的褲腳也不幸化成了炭。
「夠了!」西爾維爾德憤怒地踩住了雷歐——于是他的一只鞋子也不幸犧牲——「別再亂動!」
雷歐乖乖地縮住。但幾秒鐘後,金屬球上又冒出兩個像蝸牛觸角那樣的東西,不停地亂晃著。
西爾維爾德月兌上的殘衣,赤著上身坐到地上,小心地伸手把雷歐捧了起來——果然,模著很燙,但是在沒有加持任何魔法防護的情況下,他的手甚至都沒有變紅,一根汗毛也沒有少。
契約了的兵器龍對主人使用攻擊魔法的話大多是無效的,可是這種類型的傷害難道也在保護範圍之內?還是因為雷歐是變異型,連契約表現都有所不同呢?
「主人?」
西爾維爾德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決定放棄降溫咒——此時紫焰已將藤牆燒開一個口子,西爾便抱著雷歐走了出去。擋在面前的是一片水域,水不清,但水面上隱約露著鬼齒鱷的脊背。
「撲通」一下,西爾維爾德干脆利落地把雷歐扔了進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伴隨著雷歐的慘叫,一些飛快撲來的鬼齒鱷直接被超高溫的金屬球燙傷,水面上冒出大量的水蒸汽,緊接著一條小金龍沖出水面,一只慢一步趕來的鬼齒鱷也跟著躍出,血盆大口差一點兒就能咬斷小金龍的尾巴。
「微型閃電!」西爾維爾德干脆地干掉了那只鱷魚,順勢摟住**的小龍,「果然是這樣……是和溫度有關嗎……」
「啊,我變回來了!」雷歐驚喜地舉起了爪子——果然還是有爪有嘴有腦袋比較幸福!
他拍打著翅膀向上一竄,用自己的龍嘴在西爾的嘴角輕輕啄了一口︰「主人我好愛你!」
「你這又是從哪學的?」西爾維爾德有些驚訝——親吻嘴角並不是一種常見的行為,只有感情非常深厚的摯友,或是生死與共的同伴(在本文的設定中,這是一個純!友情舉動),才會在某些情況下用這種方式表達彼此間的感情,一般發生在私下里,按說雷歐應該沒有看過才對。
「書上!」小金龍快樂地拍著翅膀,「我們是契約了的兵器龍和主人,要一起分享痛苦和快樂,經歷生與死的考驗,是擁有絕對羈絆的伙伴,所以用這個很合適對不對?」
「這也是從書上看到的話嗎?」西爾維爾德笑了,模模小金龍的腦袋,「你說的不錯。」他捧起小龍,回吻了他一下︰「不過你做事前多少也先思考一下吧——你擁有絕對羈絆的主人剛剛被你毀了法袍、褲腳和一只鞋子,這在森林里也實在太不方便了。」
雷歐羞愧地把臉捂在爪子里——這正好讓他看到西爾維爾德的左腳,沒了鞋襪的那只,由于完全暴露在外,已經被擦出了幾道血痕,逐血而來的蚊蟲們圍著那兒嗡嗡地叫。
如果我能有用一點就好了。小金龍想道。就像安妮講的故事里的那些騎士一樣,守護著自己重視的東西——愛人,國家,信念……
他看著西爾維爾德的背影——他的主人現在正在處理那幾條死掉的鬼齒鱷。鱷魚的皮被西爾用魔咒剝離下來,簡單地割成幾塊,圍了一下腳,再把剩下的披在身上,雖然難看了點,但好歹還算實用。
如果我能變成人形,雷歐想,那就變成騎士那樣……要很高,很強壯,這樣就可以背著主人走了。
然後他就被西爾維爾德拎起了尾巴︰「好了,雷歐,我們該繼續了——你看到了嗎,這里已經能看到人馬的蹄印了!」
人馬領地內,芬里厄趴在一棵大樹的枝干上遠眺——在赫利斯的印象中,狼應該並不會爬樹,何況半人種的身體結構也不適合爬樹——因而即使明知對方只需要輕輕一躍,他也還是會反射性地擔心芬里厄下不來,總是一不留神就逛到樹底下,以擔憂的眼神望向人狼。
「赫利斯~」芬里厄輕飄飄地跳到人馬的背上,「你總是這麼深情地望著我的話,我可是會誤會的啊~」
「特殊時期,人狼是半人種安全的保障,」赫利斯回答,「而你這個保障又特別地不靠譜,我不放心而已。」
「嗯嗯~你~不~放~心~我~真是的,關心就直說嘛~」芬里厄大笑起來,「這麼美味的赫利斯關心我,我會很高興的~」
又是「美味」這個詞。
有時候,赫利斯也會好奇身為封印著的食肉種的芬里厄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為什麼願意被封印在聖地里,每隔一千年被喚醒一次,而與芬里厄締結契約的人馬——他赫利斯,和他的先祖們,在人狼的眼中算是什麼呢?特殊的食物嗎?
人馬以自身的血肉供養人狼和獅人,以應付每千年一次的「那個事件」,而把自己的身體奉獻出去了的人馬的結局,在締約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
真是很好奇,經歷過那麼多次那種事件的芬里厄,還能對著他開心地笑出來,是因為從未在乎嗎?
「好像有好玩的東西靠近了哎,」人狼動了動鼻子,「赫利斯,我出去玩一會兒~」
人狼奔了出去。他的尾巴歡快地搖動著,就像一只無憂無慮的小狗,只要能得到骨頭就會非常開心。
唔……也有可能……是因為他蠢?赫利斯望著芬里厄的背影,默默地做了一個惡毒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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