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威爾為西爾維爾德指了方向,又塞給他一只巨大的雲光水母——這種水母攻擊性很低,各方面的防御力卻相當不錯,整體軟軟的,散發著柔和的光,只是在周圍有小魚被吸引過來時,它便迅速用觸手出擊,一把塞進自己的胃里。
除此之外,雲光水母都表現得十分溫順。這一只的個頭足夠大,能把西爾維爾德整個包在里面,遠遠看上去就像被套了一個發光泡泡一樣。
「火焰的旁邊沉睡著龍……」西爾維爾德回憶著凱威爾的話,「這是指海底火山附近也會有龍形生物嗎?好奇怪。」
越是向前進,海水的溫度就越高。寂靜的海底在這塊溫暖的區域似乎突然熱鬧了起來,魚的數目變多了不少,沙地中也有巨大的螃蟹爬來爬去。西爾維爾德抓了一小塊不知多少年凝成的紫水晶在手里,微微一笑——這東西雷歐一定會喜歡。
「嘩——」就在這時,一只巨型沙鰻張著大口沖了出來,咬住了雲光水母的一只觸手。
水母立刻縮成一團想要把自己的觸手拽回來。西爾維爾德從水母的裙邊下游出,對著沙鰻放出一道水刃,把那巨魚從張開的大口處開始,沿著身體的中線劈成了兩半。
血的味道在海水中擴散開來,肉食性魚類很快就會聚集到這里的。西爾維爾德拉住水母,趕緊向前方游去。
用掉了不少魔力啊……這樣下去,回程大概會很辛苦。西爾維爾德皺了皺眉。可是,與姐姐契了約要以生命保護他安全的人魚王既然沒有阻止,那就說明這條路以他的水平應該可以正常通過,否則的話人魚王就得……
就得……哎?
明明海水的溫度正在上升,可西爾維爾德此刻卻覺得腦中一冷——麗卡的契約,是以她的靈魂為賭注,要求人魚王只要活著就得保證西爾維爾德的生命安全。
要求人魚王只要活著就要保護西爾維爾德——看起來是很強硬的條件,可是這個約束卻是時間範圍,不是懲罰。如果人魚王失信,他的結果只是失去契約的報酬,麗卡的靈魂。也就是說如果西爾維爾德死亡,麗卡的靈魂會回到她該去的地方……而那個地方是——封印之中。
這是個對人魚王來說毫無意義的契約,無論他是否完成條件都不能食用麗卡的靈魂,僅僅是改變她的存放地點而已——所以凱威爾會救他僅僅只是為了有趣——如果人魚之書確實是記載了世界上發生的所有事,那麼凱威爾知道他和雷歐是兩條互相契約的兵器龍也是理所當然的,這很特別,也足夠引起他的興趣。
可是他的命運到底會走向什麼方向——這和凱威爾沒有關系,對方也不會在意。這就是觀察者的心態。
必須要……活著回去!不僅僅是為了自己和雷歐……要是他死了的話,麗卡的靈魂也會回到封印當中,永遠地沉睡!
懷中的小金龍正在軟化。雖說雷歐的身體本來就很軟,但那種手感是好像布偶一樣,可以捏來捏去,但最後還是會恢復原狀。現在他的狀態更像是剛出生的幼龍,脆弱得像個果凍,好像一不小心就能踫碎。
他在慢慢地液化,這是好現象。這塊地方的下面應該就是火山了,溫度很高,喜熱的火磷魚們居住在這里。它們沒有眼楮,對雲光水母發出的光毫無反應,一口森森的白牙,毫不猶豫地吞食著靠近的獵物,哪怕只是小了幾號的同類。
西爾維爾德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尋了一處火磷魚最密集的地方,趕開這些小家伙,把雷歐放了上去。小金龍在那里融化得更快了,沒過多久就攤成了一張金色的餅,兩根漂亮的龍角也融入其中。
快變回來啊,雷歐!
然而那灘金屬餅子似乎沒有听到西爾維爾德的呼喚,它呆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好像真的只是一團金屬而已。
雷歐!
金屬餅的前方往前挪了一點。西爾維爾德捂著嘴,等待它變成一個金屬球再變成小金龍撲入他懷里——但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那團金屬依然有些晃動,但那只是在動而已——或者說,帶動了它的是海水。
西爾維爾德一向不願意向命運低頭,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存在只能依靠運氣,即使再努力也不能百分之百達成的事情。就算一路上都在神明祈禱,希望雷歐能復原,然而事實上,連他自己能否活著回到人魚的石宮,也是個未知數。
大地開始震動,連帶著那團雷歐也上下動個不停。西爾維爾德有不好的預感——凱威爾說的,火焰的旁邊沉睡著龍……
他沒有說錯。
地面裂開了,大把大把的岩漿飛快地涌了出來,把西爾維爾德和雷歐一起吞噬。雖然他們都不懼怕高溫,可這些岩漿在水中會漸漸地冷卻,到時封在石頭里就沒有然後了。
可是岩漿里什麼也看不見。在這些高熱的東西里面也完全撈不到雷歐的影子。魔力越來越少,西爾維爾德咬咬牙,先自己沖了出去。
他一突破岩漿的範圍便倒吸了一口氣——哦,現在是水,又嗆住了。他握著拳頭忍住生理上的不適,閉上眼楮檢查了一下剩余的魔力。
恐怕回不去了。
和岩漿一同涌出的是幾百條龍頭鰻身的怪物,它們遍身布滿棘刺般的鱗片,每片鱗都紅紅的,像是燒紅的鐵塊,眼楮則是充血的赤紅,雖然沒有腳沒有翅膀,可這種生物確實長得和巨龍差不多大。它們張著口圍著西爾維爾德轉動,喉嚨里發出奇怪的聲音。
這種東西是人魚的天敵。它們什麼都吃,不放過任何一點食物,但因為不能長期離開高溫環境,平時捕捉的主要也是海底火山生態圈的動物。然而不知為何,這種生物對類人生物的味道有著前所未有的敏感,即使是兵器龍這樣本質是金屬的人造生命,因為身體中畢竟有著「人」的部分——何況西爾維爾德還是更接近人與龍的返祖種——它們也同樣被吸引了,此時此刻,大概正商量著怎麼瓜分他吧。
即使只能被吃掉。
就算是必輸的戰斗。
只有我一個人,靠著剩余的這點魔力的話……
就算是這樣,也要活到最後一刻……雷歐!如果听得見的話……就醒過來吧!
黑色的長發,在水中飄散開來,西爾維爾德的身體在海水中拉長變大,化為一條巨大的黑龍,閃電般撲向前去,咬斷了為首的龍頭鰻的脖子。
剩余的怪物怒吼起來,一齊向西爾維爾德撲去。黑龍用尾巴掃著大約是雷歐所在的地方,保護那里不被龍頭鰻攻擊到。他昂起頭,口中聚起一個紫色的光球。
電的弧光在光球附近閃動。西爾維爾德的吐息是一大片扇形的魔法閃電,帶著絕對的高壓向龍頭鰻們襲去。他的尾巴狠狠地拍開了幾條從背後偷襲的怪物,然而與此同時,黑龍體內的魔力也徹底告罄。
碧綠的眼楮失去了神采。與以前至少能保持人形不同,西爾維爾德這回是真的不剩下哪怕一點點魔力了,黑龍的身體在光芒中變小,成了一把寶劍,在海水和電光中緩緩下沉,降入岩漿之中。
就在這個時刻,岩漿里伸出一只手。高溫的岩漿早就融化了一切衣物,跳出來的雷歐身上毫無遮蔽,肚臍下方的符文閃動著前所未有的光亮。他健美的身體在海水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在右手握住西爾維爾德的劍柄的那一刻,強烈的共振在他們之間發生,在那劇烈的魔力流中,雷歐揮動著寶劍,趁著黑龍吐息的余韻,打出一個漂亮的回旋。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以前,他握著西爾的時候也有一種滿滿的自信與靈魂相通的滿足感,然而這一次更不一樣,雷歐感覺到他們似乎就是一個整體,那種強烈的震撼與刻入靈魂的默契令他這一擊的威力竟比黑龍的吐息強烈百倍。劍氣帶著魔力的火焰,在海底這樣的環境下居然在熊熊燃燒,而那些火焰在吞噬了黑龍的吐息之後從紅色變成了白色,以雷歐為中心四散開來,將那些生活在高溫里的龍頭鰻通通融成了泥水。
而這些攻擊在吞噬了龍頭鰻群之後也並沒有停止,地面已經徹底被劃開了,無數岩漿涌上來,而火焰的劍氣還在延伸。在雷歐幾乎看不到的遠方,「彭彭彭」地發生了好幾起爆炸,還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倒下的聲音。
戰爭級。雷歐明白了——他也升上了戰爭級,而他也終于明白了為什麼只有**師和聖騎士可以駕馭戰爭級兵器龍,而如果沒有戰爭級的伙伴,他們甚至願意干脆不找兵器龍。
這一個級別的上下,天差地別。
想到自己之前傻傻地拿西爾維爾德轟毀了一個龍穴就覺得十分了不起,雷歐不禁覺得有些羞愧——他好像總是在拖西爾的後腿而不自知。
「但願人魚王的石宮沒有被你摧毀。」西爾維爾德化回了人形,飄在雷歐身邊,他口中吐出幾個泡泡,只能做出這樣的口型。他們都是從岩漿里出來的,身上的衣物已經一點不剩。注意到這一點後西爾有些臉紅,他別過臉去想尋找一點可以充當遮蔽的東西,可是現在這里只有岩漿和他們留下的還在爆炸的劍氣。
雷歐沒看懂他在說什麼。他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突然會來到海底。然而西爾維爾德在他身邊,這就足夠了。他握住黑發少年的手,將他拉到懷里,緊緊地擁抱住。
從今天開始,我終于可以和你……並肩前行。
作者有話要說︰喵嘰!我是勤奮的湖喵喵!
qaq所以來點評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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