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夜夢初流光燼 十一、瑤瑟愔愔藏楚弄

作者 ︰ 蒼衣雪

倫敦。《》古堡。

幽幽藍光縈繞著大理石柱,透明的穹頂可望見月朗星稀的夜空,然而星月的光輝卻似被這黑暗吸收,不能照入室內。飄起的純黑簾幔下角繡著玫瑰花紋。

如同一滴水滴入平靜水面,一雙紫金色的奇異眼眸倏然睜開,在黑暗中熠熠生輝。那是密隱同盟的首領亞瑟。

「路西法,她要回來了……找個機會帶她來見我。」

黑暗中的另一個人微微欠身。「王,路西法必當為您竭盡所能。」

路西法,原為天界天使長,第一位也是最後一位聖光六翼熾天使,後率領天界三分之一奠使叛亂,墮入黑暗。傳言是因為他不滿神要求其下跪于神之子而叛亂。如此驕傲的他,竟甘願臣服于亞瑟。

「路西法,我說過,你是我永遠的朋友。」亞瑟淡淡道。雙眸一闔,紫金光彩消失于夜的波面。

朋友,這樣溫暖干淨的字眼,對于一群有罪的存在來說,多麼奢侈。可是,既然選擇了亞瑟殿下,無論是光明的所存,還是黑暗的所在,他都誓死追隨。

神,雖然您忘了,在您最初創造天使時,就告知我們只能尊敬神、對神忠實,不能服從神以外的人,但是路西法從記過。

魔宴同盟秘密基地。

這座古堡大廳里,貴族名流雲集,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絢爛輝煌的燈火映得紙醉金迷。

一名美貌的貴族少女不動聲色地啜飲葡萄酒。縴秀的手指輕輕繞著一縷矢車菊般湛藍的長發,微微撅起的嘴唇嬌艷如。乍看之下,一派天真純然。

看著血族們開始自己的盛宴,她笑了笑,飲盡杯中酒。

「阿克黛大人,您不享用麼?」有血族恭敬詢問。

少女琥珀色的眼波明媚一轉,色調溫暖,然而吐出的話語卻讓人不寒而栗︰「這群貴族的血……實在是有點膩了吶……」

說完,她不再理會下屬,徑自走向城堡深處。《》

無形無質的結界將此與外間隔離開,任何試圖闖入的物質都會在瞬間化為齏粉。只有阿克黛若無其事地穿過,無聲無息地走到陽台上那個修長的黑色身影旁邊。

月華恣意流淌,卻無法將那個身影所在之處照亮,仿佛他本身就是黑暗的一部分。感知到她的到來,在她停下的時候,他冷淡掃了一眼。那眼眸是深沉的藍色,隱隱泛紫,好像極冰深淵,僅一眼,便是無盡的墜落,永世不得逃月兌。

「伊赫大人,東方大陸上又來消息了麼?」阿克黛口稱「大人」,語氣反而流露出幾分隨意。

伊赫頷首。

「讓我去東陸吧。傳說中神秘的東方大陸……一定很有意思吧……」阿克黛撒嬌似的搖了搖伊赫的手臂。

伊赫不置可否,忽而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這麼喜歡湊熱鬧……」

阿克黛眨了眨眼,俏皮道︰「無盡的歲月里總得找點有趣的事。反正是他們主動招惹我們的,不意思一下,還真是浪費。」想象著在東陸的情形,阿克黛眯起雙眼,如貓一般神秘慵懶。「真難得,你居然笑了……」

伊赫恢復了冷漠的神色,對她的戲謔充耳不聞。

陰雲已在東方大陸上空悄悄匯集,醞釀著驚天動地的風雲劇變。連遠在西方的勢力也欲分一杯羹,遑論東陸那些野心勃勃的勢力了。

月如鉤,像是誰隱秘彎起的唇角?

長安。觀星台。

俯仰之間,堪天輿地。

「先生,如何?」大唐天子看著麻衣相士,神色肅穆。

麻衣相士道︰「陛下可還記得貧道當年的判詞。殿下龍章鳳姿,有真龍天子之命,卻無真龍天子之運。若其登大統,或為治世明君,或為九州動亂之源;若降為臣籍,則可保一生平順。」

「當真要如此麼……他是個難得的好孩子……」皇帝一生殺伐決斷,可牽涉到自己深心里最器重的兒子,還是猶豫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何況諸位皇子中不乏才俊,只要陛下著意栽培,何愁無人繼承江山?貧道觀天象有異,恐變亂將生,望陛下早作決斷。」麻衣相士語速平緩,偏偏字字咄咄。

皇帝眉頭微皺,幾不可聞地嘆息。那是他私心里最看重的兒子,是他與藍煙的骨肉。那孩子文韜武略,百般出眾,只是……橫亙阻隔的理由自他與藍煙始,一直開。

雖說他為天下之主,可這天下到底是萬民奠下,不能憑他一己好惡,而任意擺布。若果真如此恣意妄為,他亦不配為人君主。

寒意森涼,彌漫高台。仿佛這周遭的一切都冷入肺腑。

皇帝憑風而立,緩緩道︰「先生,朕明白了。往後,有勞你們凌雲一門了。」

麻衣相士深深一禮。「陛下言重,莫說凌雲書院與陛下有故,守一方世界造福蒼生亦是吾道本責。」

遠望,東方拂曉,曙光微露,終南毓秀。

蘇泠醒來,猶是渾渾噩噩,只能模糊感到夢中殘存的痛楚。

那人是誰?

身影皎然,眉目疏朗。

明明是令人見之不忘的風姿,她偏生無法清晰地記得他的樣子。

如只是夢,那為何頻頻入夢,唯君而已?

如若非夢,又怎是初醒沉涼,不復記起?

蘇泠輕拍額頭,暗笑自己沉湎幻想。

若有若無的一縷淺香。她隱約有種預感……枕邊果然有一枝熟悉的如火似血的花。

夢耶?非耶?

莫非也是莊生曉夢?

「哪里來的花?好像是曼珠沙華……」同住一號宿舍的某個可愛小女孩翎嬛出言。她就是入學那日贊蕭月白的那個小女孩。

彼岸之花麼……蘇泠想,原來就是這種花。

翎嬛喃喃︰「該不會有人送這花給你吧……?」

「無妨,我很喜歡這花啊。」蘇泠側著頭,眉眼溫雅含笑,小心地拾起,用絲帕包好。

筱芸見狀,戲謔︰「該不會是心上人送的吧……」

其他幾個女孩子都目光炯炯,一致盯著蘇泠。有人幽幽冒出一句︰「昨晚似乎有人送你回來啊……」這回是舉手投足都英氣十足的錦燃。

蘇泠無奈扶額,解釋道︰「不過是師兄人好罷了。」

那幾只一齊換上了不相信的表情。

今早無課,為避免那幾只對此事糾住不放,也為解心中疑惑,蘇泠索性去藏書閣呆著。

這還是頭一遭去書院的藏書閣。好不容易找到了,卻發現此閣雖大,但極為冷清。或許因為大,就更顯冷寂了。蘇泠素來不是膽大之人,見此,頗為躊躇。

「小姑娘,留步。」她正欲轉身離去時,听見一個和藹的聲音。但見一位須發皆白的慈祥老人從門內出來。她恭敬道︰「前輩,請問您叫住我有何事?」

老人微笑問︰「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

總不能說感覺沒什麼人氣,她害怕了吧……蘇泠有些苦惱。

老人似是知曉她所想,悠悠道︰「老朽是守閣人。閣里到了定期修整的時候,暫時不開放,所以沒人來。你是新來的弟子,不知道也是難免的。」

「多謝前輩指點。」蘇泠恍然大悟,打算告辭。

守閣人卻說︰「愛書之人應得方便,不能讓你白跑一趟。雖然在此期間,書不得外借,但是你可以在閣里看。只有一條,得幫老朽整理書籍清理書架,你可願意?」

蘇泠性子偏靜,喜愛如此安排,求之不得。「只是……敢問前輩,有何具體注意事項?」

「無須擔心,到時我自會提醒你。」守閣人打開門,引蘇泠進閣,然後問,「丫頭,你來此想找什麼書籍?」

「前輩,不知關于曼珠沙華這種花的詳情,要在哪本書上找?」蘇泠滿懷希冀地問。

守閣人淡淡應了聲,眼如深潭。「有倒是有,只是已被人借走。」

「哦……」蘇泠不禁有幾分失望。

「不過老朽尚且還記得一些,要是不嫌老朽嗦,可以講一些給你听。」

蘇泠眼楮一亮。「多謝前輩!您說,晚輩洗耳恭听。」

于是蘇泠跟在守閣人身後,邊幫忙清理書架上的灰塵,邊听講述。

她對曼珠沙華所知不過是限于名字起源,為黃泉接引,以及花葉兩不相見的傳說。

不知緣何,偏生對此有親近之意。

她一直有疑問,便吐出︰「前輩,曼珠沙華為天界四華之一,為什麼會開于黃泉?難道真是為了祛除人心之惡?」

「傳聞曼珠沙華仙子自願墜于黃泉,可這具體緣由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傳說已久,且听而已,無謂多作猜度。終究是傳說罷了。」守閣人滿意地看著書架煥然一新,點一點頭,閑散答道。

蘇泠仍有疑惑,卻不好再問,只自己胡亂想著。

佛說,無生無死,無苦無悲,無欲無求,是為彼岸。

荼蘼是花季最後盛開的花,開到荼蘼花事了,只剩下開在遺忘前生的彼岸的花。

無緣何生斯事,有情所累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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