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嚴冬,漫長如茫茫荒原,看不見頭,也看不見尾。
冷風如刀,打在臉上就像被凌遲處死,一片片肉被一刀一刀割下來。
陣陣大風席卷而來,卷不起滿天黃葉,因為樹葉早已掉光,只剩下干枯的樹枝在寒風中戰抖。狂風卷起陣陣黃沙,滿天狂舞,因為長時間不曾降水,地面干裂,黃土露天。
霧朦朧奠底下,一片蕭瑟,一片迷茫。傲然的高樓,擋住了人們的視線,卻擋不住天地間的蕭瑟和寂寞。
天地間,更加寂寞的,是滿天飛舞的雪花。
這個寂靜的清晨,白雪如鵝毛,輕飄飄飛落,一聲嘆息之後,便融進了冷冰冰的地面。
地上一片潔白,屋頂上一片潔白,樹枝上一身潔白。
周清爽慢慢走在胡同里,寂寞地走在胡同里。
胡同里很寂寞,什剎海畔也很寂寞。平時的清晨,這個時候早已繁華一片,晨練的,遛狗的,听新聞的,東一片、西一片,環湖而立,甚至可以說是畫地為牢,各有一片狹窄的領地。可是,這個大雪的清晨,四周靜絕,悄無聲息,人們還躺在被窩里,冷漠地看著窗外片片大雪自天而降。
她是喜歡下雪的。
她喜歡慢慢走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四周荒無人煙,四周寂絕。當然,她並不喜歡一個人走在雪地上,她喜歡有一個心儀的人陪在身邊,一起看漫天大雪被風卷起,天地迷茫一片,渾濁一片。
可是,她已好幾年沒有看見大雪了。
昨天,天氣預報說將有大雪降臨本市。听完天氣預報,她心里一陣喜悅。喜悅之後,卻升起一絲憂傷。因為,大雪要來,那個陪自己賞雪的人卻沒在身邊。內心深處,她幻想,要是那個吊兒郎當的家伙突然從天而降,翩翩然站在自己身邊,翩翩然陪自己走在雪地里,自己一定會喜極而泣,一定會放下那份高傲,一定會立刻繳械投降。可是,幻想雖很美,但依舊只是幻想。
黃昏來得很早,來得毫無防備。
寂寞也來得很早,來得毫無防備。
寒風中,透過賓館的窗戶望出去,已是萬家燈火。可是,冷瑟瑟的萬家燈火,和自己有什麼關系呢?沒有一點關系,熱鬧是他們的,自己什麼也沒有。
早早躲進被窩,因為明天如果真有飛雪,自己一定不能錯過。
可是,她無法入睡。
思念,像一陣微風吹過來,吹進她的心里,蕩起心海起了淺淺的碧波。
喜歡一個人,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感覺得清晰。只身一人遠在他鄉,思念便來得更加猛烈,正如此刻窗外呼嘯的北風。
手機總會在該響的時候響起。
她的心猛一緊,血液直沖頭皮,臉頓時紅了。慌亂中,她抓起手機,根本沒有看電話號碼,立刻便接通了。一個熟悉的男聲傳來,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絲失落,臉上的紅暈立刻消融了,就像一片薄薄的冰片被暖暖的陽光一曬,剎那間化成一灘水,一灘並不潔淨的水。
「大小姐,明天是周末,我已經買了機票,到京城來看你。」何子熠興奮的聲音。
她的聲音和他愉快的聲音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落落寡歡。
「大小姐,你怎麼啦?生病了?」何子熠有點吃驚,顧不上她答話,接著又道,「北方天氣變化無常,空氣質量也不是很好,你一個人要注意身體呀!」
她苦苦一笑。對呀,她病了,病在心里,不在身體。她清了清嗓子,好讓聲音听起來正常一些。
「子熠,明天這邊下雪,飛機恐怕沒法起降,你還是把機票退了吧?」她笑笑,很平靜地說。
「沒關系,我先去機場,要是不能起飛,就改簽。反正我已經申請了休年假,兩個星期呢!時間富裕得很。你不在龍頭市,我還真有點想我們在一起的時光。」何子熠的情緒絲毫沒有被她平淡的話影響,情致依然很高。
孤獨的時候,有人陪總比一個人孤單強些。
所以,她最終還是高興地答應了何子熠的請求。
窗外,狂風呼嘯。
她居然在狂風怒吼聲中沉沉入睡了。
四周安靜極了,沒有一絲聲響。窗外,偶爾傳來的吱吱聲把她從夢中弄醒。看看時間,時間還早,也就六點剛過。可是,窗外卻有一絲白色。
她懶洋洋翻了個身,意識清醒了一些。莫非真下雪了?她心里一驚。趕緊從被窩里鑽出來,顧不上穿外衣,幾步搶到窗前,猛然掀開窗簾。呀,天地間一片白色。
雪已經下了很久了。
她不敢去圓明園賞雪,因為那個地方太空曠、太寂寥。因為身旁沒有那個人,她也就更加寂寥了。
一個人走在後海北岸,看著天上飛舞的雪花,看著結冰的湖面上一片茫茫,她突然覺得有些孤單,覺得飄雪也很孤單。稍稍拐彎,拐進一條胡同。
胡同深深,一望無邊的白。
風過處,雪花自樹杈自飛檐,簌簌而下。回首處,一串串深深的腳印遺落在雪地里。痴痴看了良久,飛舞的雪花慢慢將腳印掩蓋了。漫長的胡同,又是一片嶄新的雪白。
遙遙的雪地上,一片潔白。
潔白的雪地上,突然出現一抹紅,一抹耀眼的紅。哪來的紅?
她有些驚奇,只是靜靜看著這抹紅。
紅色慢慢向這邊移動。
她終于看清楚了,原來是一個穿一身紅羽絨服的女人。
看著紅色的身影,她心里突然一陣驚喜,天下居然還有和自己相同愛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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