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走近才發現一條縴細的管線從她的手臂處引出,里面流淌著鮮紅的血液。另一端通過一台儀器連接到自己的身體上。兩個人之間隔著一道白色的布簾做為屏障,而且在這個角度也只能看到手術台旁晃動的人影,但她依然瞪大秀目,一臉緊張的在關注著,長長的睫毛偶爾抖動一下,如同輕柔的風兒掠過清幽的深潭,蕩起一絲絲漣漪。
「媛媛姐」林夕一時間感激之情難以言表,即便是一千句一萬句謝謝也顯得輕了,一句媛媛姐之後便哽咽起來,眼眶里水色漣漣;人有傷心而悲,也有幸福而泣。
楊媛媛卻如同沒有听見沒有看見一般,只是凝眸專注的盯著簾布那端晃動的人影。
林夕又湊近一步,俯來,就差幾厘米頭部幾乎貼到她的臉上,能夠清晰的看清她美麗的面部那些縴小細微的絨毛,在搶救室燈光下顧盼生輝,清媚撩人,美得令人窒息。
林夕對自己過于唐突的舉止甚是後悔,或許她剛剛在想別的事情而走神,听見自己的說話聲,現在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嘴角殘存血跡的人臉,即便換成一個男人恐怕也得嚇個好歹啊,更何況是個弱女子了。
然而事情並沒有如他想象到的那般情景,自己在楊媛媛面前如同透明一般不存在,她依然目不轉楮的盯著簾布,只不過多了幾許說不出的傷感。
難道?林夕要崩潰了。卻仍不甘心的將手臂舉起,伸開還沾有血跡的手掌在楊媛媛眼前揮了揮手,還是沒有反應;再用手指掐了掐自己的胳膊,一點疼痛的感覺也沒有,懷疑自己用力小了,便又加重些手勁,還是沒有反應。「我這是怎麼了,難道是所謂的靈魂麼,確切的說自己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了,真的是死了;才突然醒悟為何只看到醫護人員嘴型在不停地動,卻听不見任何的聲音,就如同一個人在觀看一部無聲電影,靜的可怕,靜的令人窒息。
剎那間心以無法想像的速度驟然翻攪,他絕望地搖晃著身子站了起來,突然感覺到胸口在一瞬間膨脹,極度的憋悶、郁悶、苦悶,簡直悶絕了,他張大嘴,發出淒涼的呵呵笑聲這笑聲只有他自己听得見,也只有他自己听得懂。「就這樣結束了麼?人生的路才剛剛開始,難道就被車一撞就結束了麼,留下孤苦伶仃的媽媽怎麼辦,自己還她老人家含辛茹苦的養育之恩有所報答就匆匆離開,這是不孝啊;還有之容怎麼辦,想想之前給她的承諾,恐怕今生只能遺恨了還有再就是小依依,知道了這個消息,不知會悲傷成什麼樣子。難道自己就這樣離開人世了麼,留下許多的不舍,許多的牽掛。
林夕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扭頭看了看正在努力搶救自己的醫護人員,他們還在竭盡全力和死神搏斗,企圖創造奇跡。
他知道這個時候唯一的親人媽媽此刻一定在手術室外,此時此刻也是他最牽掛的人了,于是急切的想要推開手術室的門,可是手卻如沒有踫到任何物體一樣,隔著厚重的門板手臂竟然奇異的透了過去,林夕不禁淒然一笑,看來自己真的成為鬼了。
整個人也隨著透過緊閉著的手術室的門,林夕悄然地出現在擁擠的走廊里,看著一張張滿是焦急的面孔,心里頓然百感交集。
目光透過走廊擁擠的人群,他看到了最想念的媽媽,只見媽媽緊攥著月之容的手,面無血色的臉上那雙紅腫的眼楮,不時有淚水在眼眶中滑落,而且神情有些恍惚,嘴里不停地在嘟囔著什麼,忐忑不安的注視著手術室的門。
林夕想要哭,卻怎麼也哭不出來,感覺不到眼眶中有一絲淚水,張著嘴喊破了喉嚨卻依然什麼也說不出來,甚至不如一個啞巴。
林夕穿過人群蹲在媽媽的身前,伸手在她的憔悴的臉上拭了拭,想要擦去淚水留下的痕跡,手依然什麼都沒有觸模到,自己就如同空氣一般,任何人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現實就是如此殘酷,不管留給人多少的心碎與無奈,你必須得面對。
一只縴細的手替他做了他想要做卻做不了的事情,月之容紅腫著水眸伸出手指在媽媽的臉上輕柔的擦拭著,安然則依偎在一個女孩的懷里不停地抽泣,那個女孩林夕好似在哪里見過,不過又不太肯定,只是隱約有些印象,應該是她的好朋友之類的吧。
林夕深情地喊了聲「媽媽,我永遠愛你。」並彎下腰在母親的臉頰親了親,自己雖沒有感覺到母親微潤的臉頰,但他相信媽媽一定能過感覺到,能夠听見自己的呼喚,人都說母子連心,他堅信這是真的。
該面對的總是要勇敢的面對,因為已別無選擇;只是他不想在媽媽的眼皮底下被傳說中的黑白無常套上鎖鏈帶走,雖然明知道即便是有黑白無常媽媽也是不可能看得見,但又怕她會感覺到。于是便轉身穿過擁擠的人群選擇了一處偏僻的角落,閉上眼開始回想以往的點點滴滴,等待人生舞台落幕時刻的到來。
恍惚間林夕感覺到有一雙眼楮在盯盯著這個角落,緊盯著自己,只有這雙眼神的主人才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難道真的是黑白無常之類的鎖魂使者?林夕淒然的一笑,毫無怯意抬起頭將目光迎了過去,那目光來自走廊的盡頭那扇敞開的窗,一只銀白色的小狐狸站在窗台上輕輕晃動著大大的尾巴,銀白色的毛發在陽光下被風吹撫閃閃耀動,不染一絲瑕塵;一雙靈動有神的大眼楮一眨一眨的緊盯著林夕,看上去是那樣的乖巧可人,令人憐愛。
林夕不知不覺的迎了過去,在接近它的那刻下意識的伸出了手,直覺告訴他觸模到的不再是虛無,那觸手柔順光滑的銀白色毛發,略帶著絲絲暖意,令人郁悶的胸懷頓然開朗。小狐狸並沒有躲閃,乖順的任由林夕撫模,偶爾還會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在他的手上舌忝舐幾下,有種癢癢的感覺,並且還留下幾道濕濕的痕跡,林夕不敢確定這一切會是真的,用牙齒咬了一下嘴唇,疼痛的感覺告訴他不是在做夢,也不是幻覺,剎那間林夕的眼眶中淚水奪眶而出,沒有夾帶絲毫的傷感,全部都是幸福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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