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杯又一杯灌酒下肚的張靖榕。
蔡彩的目光中流露出連她自己都不易察覺的異樣。
這算什麼?
和自己的新婚妻子互訴衷腸,裝可憐嗎?
是要建立一個情深意重的丈夫形象嗎!
張靖榕,以前怎麼沒發現原來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演技派。
張靖榕其實可以感覺到她的目光。
那種目光熟悉的讓人失控。
可他沒辦法強迫這個同樣也身不由己的女子。
不能因為她和阿彩有著同樣的熟悉感,就拿她做替代品。
這不公平,他也不能容忍。
想著,他放下酒杯,徑直躺在了一邊的躺椅上。
蔡彩和衣躺在那張大床上,剛躺下,眼淚便順著眼角落在枕頭上。
有一種傷疤永遠沒辦法愈合,當你輕輕觸踫,它又會鮮血直流,疼痛難忍。
第二日一早,蔡彩似乎剛剛入睡便被一大堆的丫鬟吵醒了。
她們聚集在門外,如同麻雀般嘰喳個不停。
「少爺,少女乃女乃。你們起了嗎?可以給老爺敬茶了!」
張靖榕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將身上的嫁衣月兌下,轉臉看著蔡彩。
「無論你願不願意,樣子還是要做的
蔡彩冷笑了笑,盡管她蒙著面紗,卻可以感覺到目光里的涼意。
「是啊!得做做樣子!人的這一輩子都在做樣子
張靖榕回家這麼久,唯一學會的東西就是識相。
眼看這個女子實在不喜歡自己,他也不再多言,只是安靜地同她坐在了床上。
「進來吧!」張靖榕在里面喚了一聲,門外的丫鬟一個接一個的進了屋子。
準備衣裝。梳洗打扮。
雖沒有皇宮的陣勢大,卻也面面俱到。
一個大家族的長子,跑到京城去賣牛肉。
蔡彩想想都有氣,恨不得上去狠狠揍他兩拳。
枉她當初還為隱瞞自己的身份絞盡腦汁,原來人家早就打從心里偷笑她的幼稚。
一通麻煩的梳妝打扮,蔡彩被人攙扶著走在張家的大宅中。
其實現在很多地方的園林已經完美的呈現了舊時的風貌。
水榭涼亭,假山怪石。
大戶人家就是這樣。到處充斥著用錢雕琢出的高雅。
新嫁娘為公婆敬茶是自古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禮節。
只是蔡彩沒想到張家會有這麼多人。
環顧一圈,幾乎數不過來有多少家眷。
蔡彩呆愣的站在張靖榕的身邊,有些不知所措。
坐在正中那個身材偉岸,氣質不凡的男子應該就是張家的老爺,張恆雄。
蔡彩下意識的看了看,卻沒發現那個嬉皮笑臉的張恆飛。
「你怎麼還蒙著面紗!」坐在張恆雄左手邊第二個位子的女人朱唇輕啟,眼神里透著一絲不屑「嫁入我們張家,就不該有這麼怪異的裝束。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鬧笑話
下馬威嗎?
蔡彩也不答話。假裝沒有听見。
「當時讓她嫁給靖榕的時候我們不就知道嗎!」另一個女子瞅了瞅指甲,表情也是冷清清的「指不定臉上是不是哪破了相,還是不看的為好
「大哥,你可真有本事坐在張恆雄右手邊第三個位置的年輕男子微抬嘴角,牽起一個怪異的笑容「先娶了一個來路不明,又娶了一個連臉都看不著。真是一對怪人
這些所謂的家人當面揶揄。居然都懶得陽奉陰違。
足見這個所謂的大少爺有多麼不受人待見。
看著他被人挖苦,蔡彩心里還是會有些不舒服。
她的拳頭不自主的握緊,卻又隨即松開。自己是個什麼身份?能有什麼資格為他說話?
「行了,開始吧!」張恆雄聲音洪亮,氣度不凡。
他大手一揮,讓眾人都乖乖的閉了嘴。
忽然,身邊幾個丫鬟行色匆匆的走了進來,手中還拿著昨日放在床上的那條白絹。
啊!
怎麼忘了這茬!
蔡彩偷偷看了看身旁的張靖榕,他卻一臉木訥,好似什麼都不知道。
丫鬟將白絹交給了坐在張恆雄身邊的一個女子。
那個女子應該有了些歲數,卻依舊風韻猶存,嬌媚婀娜。
可她的氣韻和目光完全不同于其他人。
這個應該是當家主母。
但她絕對不是張靖榕得親娘。
沒有哪一個娘親會對自家的兒子露出這樣嫌隙和見外的表情。
女子將白絹扔在地上。銳利的目光讓蔡彩有些不自在。
「看來我們都被人騙了。什麼黃花大閨女。原來是個被人用過的破鞋
一個女人被別人這樣形容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不過,能說出這樣的話的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張恆雄的眉頭微微一簇,有些嚴厲的盯著蔡彩。
蔡彩明顯听見了周圍人的竊笑聲。
他們都巴不得看自己的笑話吧。
「
笑什麼!」張靖榕臉色陰沉。拳頭握地咯咯作響。
「你也是娶過妻的人剛剛那個女子冷聲說道︰「連落紅都沒有,能是什麼好人家的閨女
蔡彩居然在張靖榕臉上看到了一絲原來如此的表情。
這是什麼情況?
他是白痴嗎!
「這個…」
「你住嘴!」張恆雄用眼神制止張靖榕的發言,而是將目光落在蔡彩身上,低聲道︰「你怎麼解釋!」
「回爹的話,相公昨晚有些醉意,回屋便睡了
張靖榕覺得自己的腦袋嗡的一下。
從來沒有人叫過自己相公。
如夢和他回家之後,二人一直都是有夫妻之名無夫妻之實。
她更是鮮少與自己說話。
他知道自己對不起如夢。
可他就是沒辦法再去踫自己不愛的人。
雖然眼前的女子聲音與阿彩有些差別。
可這一聲相公還是讓張靖榕晃了神。
「醉意!」張恆雄哼著說道︰「他沒有哪一天是清醒的!以後你們誰要敢再給他喝酒,我就重重的罰!無顏。你是他的妻子,以後看好他
「無顏不敢!」蔡彩故作嬌羞的說道︰「出嫁從夫,相公做什麼都是對的
模樣怪異了些,卻是個識大體的人。
「沒什麼敢不敢的。如果他再做出什麼混事,就是你這個做妻子的責任
「是!無顏謹遵爹的教誨
蔡彩就是這樣,習慣于見人三分笑。
即使她不會在這個家里長住,也並不想得罪人受欺負。
「少爺。少女乃女乃,敬茶吧!」
站在老爺身邊的是一個上了歲數的老人家。
她看著張靖榕和自己的目光帶著一絲寵溺。
還有由衷的開心。
她應該是張靖榕親娘身邊的丫鬟或是他的乳娘吧!
沒想到在這個家里,對他們最真心的會是一個外人。
蔡彩從老人家的手中接過茶杯,低聲道了句謝謝。
雖是看不出她的表情,卻可以看出彎笑的眉眼。
「爹,請用茶張靖榕和蔡彩跪在張恆雄的面前,恭敬的喊道。
「嗯!」張恆雄拿出紅包放在蔡彩的手中,微微點頭,抿了一口茶。
「這位是二夫人。因為大夫人早逝。家中的一切大小事務都由二夫人打理老人家領著蔡彩走到剛剛那個女人身邊。
身邊的張靖榕一動不動,好似並沒有向這個女人下跪的意思。
「少爺!」
張靖榕依舊冷著臉,直勾勾的站在那。
「二娘,請用茶蔡彩不像摻和他們的恩恩怨怨。
嘴上吃點虧又有什麼關系,重要的是別被人背後下刀子。
「沒想到你這個新嫁來的都比某些人明事理
說著,她也塞給蔡彩一個紅包。
不明事理的人是你而已。
蔡彩接過紅包。心里卻在盤算著。
大夫人死了這麼多年,雖然有你主持大小事務。但張恆雄真的信任你,就不會還讓你做個二娘。任由張靖榕對你橫眉冷對。
他們是親生父子,打斷骨頭連著筋。
若是真的這麼討厭,又何苦為他再娶妻房,還總是出言管束。
若真的不聞不問,便也不會費盡心思了。
「這位是三夫人
當蔡彩準備走向三夫人時,卻突然被面前的二夫人絆了一腳。
蔡彩重心不穩,一個踉蹌便摔了出去。
剛剛端到手中茶杯也飛出去老遠,砸了個粉碎。
「啊!」
人群中傳來幾聲嬌滴滴的尖叫。
「你怎麼回事!」另一少爺模樣的人趕忙站起身護住身邊的一個女子「我的穎兒懷著我們張家現在唯一的骨肉,要是嚇出個好歹你賠得起嗎!」
蔡彩半趴在地上,手臂被蹭破了些皮。
她自嘲的笑了笑。想要慢慢站起來。
真是到哪都改變不了自己被折騰的情況。
張靖榕看著摔倒在地上的她,心里沒有來的揪了一下。
他下意識的上前去扶她,卻被她一手推開。
「是無顏不好。無顏以後會小心的
蔡彩將衣袖整理好,又接過一杯茶,緩緩地跪在三夫人的面前。
「三娘,請用茶
「最重要的是識相!家里的聰明人多了去,你可別耍什麼心眼
「是!」
老娘要是想耍什麼心眼,你們都得玩完兒。
「這位是四夫人
「四娘,請用茶!」
這個該死的張恆雄,娶這麼多老婆干什麼!不怕腎虛嗎!
「進了張家,最重要的肚皮爭氣
四夫人是所有夫人當中最漂亮的,卻也是看上去最虛弱的。
面色蒼白,嘴唇透著不健康的淡
粉。
一種好似林妹妹般的病弱。
她輕輕抬起胳膊,將冰冷的手放在蔡彩的臉上。
寒冷刺骨。
涼的蔡彩打從心里發顫兒。
一屋子奇葩!相比之下,蔡家簡直就是個五好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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