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小樽的雪已經化完,嬌小玲瓏的城市漸漸散去了蕭瑟的氣息,運河兩邊的行道樹都發出了青芽。源稚生和艾洛一行人抵達小樽的時候已是傍晚,小樽運河上亮起了瑰麗絢爛的瓦斯燈。
北海道的天氣比不得東京,就算入春也依舊有依稀寒意。因為是直接坐直升機從東京飛到峽山大橋,走得匆忙,艾洛的身上也只穿了件單薄的羊絨外套,此刻更是冷得她有點哆嗦了。源稚生本意是想在小樽幫艾洛買件御寒的衣服,但她卻說肚子餓得打鼓,不論如何要先吃飯再說,于是一行人就去到了莊枋番屋壽司店。烏鴉說他老早就打听過這個店,即便在小樽這個以壽司聞名的地方,這個店也是相當有名的。
店內依舊供應著暖氣,再加上裝飾十分有家常味,艾洛覺得身體一下就暖和了起來。她和源稚生一方坐在日式傳統的矮桌旁,听烏鴉和夜叉留著口水點菜。對面的牆上掛著一幅「親父小言」,看上去是店主家的家訓。雖說字體有點寫意,艾洛仍是一字一句地辨認了出來︰「‘早晨要好好吃飯’,‘別惹旁人生氣’,‘勤奮持家,認真祭祖敬神’,‘娶媳婦要趁早’……噗,稚生你幾歲了呀?娶媳婦了麼?」艾洛念得高興,不自覺地就問出了這個問題。
「26,未娶妻。」源稚生正襟危坐,回答得也很正經,讓艾洛產生了相親的錯覺。當然,如果對面坐的不是那兩個哈喇子流滿地的人就更像了。這種奇怪的既視感讓艾洛不知道說什麼好,氣氛一時沉默。
源稚生也許是意識到自己過于嚴肅了,隨便找了個話題說︰「你的日語還不錯。」
「但是你們都會說中文,我的日語在這兒完全無用武之地啊。」艾洛聳聳肩,接著充滿期待地問︰「晚上是不是要住什麼溫泉旅館,我早就想試試北海道的溫泉了,以往可是只能在動漫和日劇里看到呢!」
烏鴉和夜叉顯然很喜歡這個話題,紛紛插話——
「少主,我們等會兒要去山上找共浴溫泉,你一個人沒問題吧?」烏鴉滿臉糾結。
艾洛弱弱舉手,「你們是不是忘了我的存在……」
「可是你不可能和少主一起泡啊!」夜叉月兌口而出,末了突然感覺到有哪里說著不對,連忙捂住嘴。
這些人都是忠犬無疑啊!艾洛被烏鴉和夜叉泡美女也不忘少主的精神所感,深情地點了點頭說︰「日本的男浴女浴不都是中間只隔一層竹篾的麼?放心,如果你們少主有什麼危險的話,我一定會第一時間沖過去保護他的。」
烏鴉和夜叉立刻回以感激的微笑,對艾洛的好感上升了不是一點半點。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中,源稚生花了很大力氣才忍住了扶額的沖動。如果不是看見艾洛在這兒,他真想把烏鴉和夜叉這兩個二貨拖出去槍斃二十分鐘。不過壽司很快就端上桌來,海膽黃、鮑魚、牡丹蝦、扇貝、魚籽、鮭魚籽、鱈魚魚白、平目魚、皮皮蝦、金槍魚、三文魚……艾洛看得眼花繚亂,和烏鴉夜叉一道勇猛地大嚼特嚼起來,源稚生真是想發火都沒地方。
哎,罷了,不是早就領會過這個本部專員神奇的腦回路麼。
吃完飯後,烏鴉和夜叉果真結伴而行去小樽背後的山上找共浴溫泉了,艾洛則和源稚生一道沿著放滿了御影石的運河散步。小樽已然完全陷入夜色之中,河道旁的63支瓦斯燈光彩熒熒,給寧靜的波光增添了一絲亮色。
源稚生是一個不多話的人,但如果找到什麼話題,他也會十分耐心地回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個比楚子航更有人情味的人——雖然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不對不對,她干嘛總把楚子航拿出來比較?瘋了瘋了!
艾洛在一邊使勁搖頭的時候,源稚生就覺得很不對勁。照理說艾洛那種性格應該最是沒心沒肺才是,到底是什麼煩惱讓她看上去整個人都不好了呢?源稚生不好問,他仰頭看著漸漸亮起來的星空,淡淡地說︰「等會兒去泡個溫泉,就會舒服得什麼都忘掉了。」
「讀心術?!」艾洛警惕地縮手擋在身前防備源稚生,在接收到對方囧囧有神的眼神後呵呵兩聲,模著腦袋說︰「不好意思,我怕被觸及心里想的事……」
「沒關系,每個人心里都有那麼些東西,藏在最深處,是最討厭別人觸踫的。」源稚生說這話的語氣與其說是安慰,不如說是內心感情的抒發,因為他的眼神里隱約有懷念和遺憾的味道。
直到走入溫泉旅館,各自進入房間,兩人都是各懷心事。艾洛自然不會真的去擔心源稚生的安危,那個男人的實力在火車大戰上就足以展現,而且他連言靈都沒用,真實實力當是相當可怕的。艾洛問前台要了加厚版的暖暖浴袍,本準備立刻就去泡溫泉,但把東西一歸置好,卻發現手機上多了十幾個未接電話。連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那個二貨哥哥打來的。
「喂,哥,什麼事?」回撥過去之後,對面先是一片岑寂,接著傳來一連串緊張的問話︰「喂喂小妹,你怎麼一直不接電話?我今天一天都沒聯系上你?你在哪兒?听校長說你已經跟日本分部的人接觸過了?」
「呃……我到底要先回答哪個問題。」艾洛還未從愷撒的連珠炮問題中解月兌出來,電話里就又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騷亂聲。
「喂?喂?麼西麼西?」
片刻之後,電話那頭終于傳來聲音,但卻是路明非呼呼的喘氣聲︰「艾洛……我好不容易才接手電話。這邊、老大和師兄已經打起來了。」
「哈?」艾洛傻眼了,她想起來她似乎沒有問過源稚生三人組什麼時候到日本,難不成他們已經組隊過來了?「你們在哪兒呀?」
「還在學院啊,我們明晚的飛機過來。」路明非捂住一邊耳朵,逃到裝備部臨時活動室的柱子背後繼續跟艾洛說︰「我們剛才才集合,裝備部在跟我們介紹這次的裝備,結果你突然打電話過來,老大抽風了,跟著師兄也抽風了!哎,不說了,現在這邊亂成一團,明天我們到日本你就知道他倆具體什麼狀態了,我先掛了,拜!」
叮——
刺耳的掛斷聲清晰地從電話中傳出,艾洛不知所措地垂下手,茫然地看向皓月當空的窗外。他們真的就要過來了,不管怎麼逃避,最終還是會見到的。這個事實讓艾洛心亂如麻,她尚未想好要怎麼面對楚子航,也不知道他在看見自己時會是什麼態度。時隔多月,他們之間就像風箏斷了線,一點聯系都沒有,楚師兄……應該也有自己的生活了吧?
不知道夏彌師妹走了之後楚師兄有沒有很傷心,不過以他那種性格,應該是渾身散發著冷酷無情我最強的氣質,堅硬得讓人看不出內心的傷痛吧,一如他在說到自己過世的爸爸時那看不到起伏的表情。說起來,今年的生日,她怕是沒有那個勇氣去送禮物了呢……
果然還是應該听稚生的話,去泡個溫泉吧?
現在並非小樽旅游的旺季,溫泉旅館尚還閑暇。時針指向11的位置,夜色已深,艾洛裹著浴巾拿著浴袍撩開女浴的簾子時,驚喜地發現里面空寂了無一人。這里的溫泉修得很有山里的味道,慢慢浸入泉水中的時候,底下和邊上凹凸的圓潤岩石蹭得人身上猶如按摩般的舒服,很快就讓艾洛放松下來。
霧氣蒸騰,少女卷曲的棕發靜靜飄蕩在泉水上,再往上是紅潤如隻果的臉頰。在這樣靜謐的夜色里,艾洛感覺自己快要整個融化在溫暖的泉水中了,「嗯,真舒服呢……」她囈語般地感嘆一聲,下一秒就听見一聲嚴厲的叫喊——
「誰?」
這聲音……好像是源稚生?艾洛好奇地往竹篾那邊看去,卻發現微小的縫隙實在是不足以讓她窺見那邊的情況。她正想貼在岩壁上看個仔細,又听見源稚生喊道︰「出來!」
艾洛趕緊舉起雙手,在水花濺起的同時聲明道︰「那個……我沒有在偷看你!」不過,好像有哪里不對……細微的響動使艾洛警惕地從水中一躍而出,快速披上白色浴袍。
果不其然,源稚生立刻就大聲說︰「艾洛麼?快……」還未等他說完,利器交接之聲就已響起,艾洛剛抽出藏在浴袍里的雪蓧雙刀,面前的竹篾就堪堪被劃破一條裂痕。身後有風動的聲音,她回身格擋,眼角余光瞥見披著浴袍的源稚生正舉刀和一個黑衣蒙面人斗在一起。她將就著面前敵人砍來的力度往後退了幾步,瞄準位置以背靠上源稚生,「怎麼回事?來刺殺你這個少主的?」
「嗯,這個地方普通人太多,你能用言靈的力量暫時拖住他們麼?」源稚生和艾洛背靠在一起,濕漉漉的浴袍上還傳來滾燙的熱度。艾洛在揮刀擋住自己這邊半圓的同時,環視了周圍一圈,發現仍有不少影影綽綽的黑影,「好多人!我瞬發一次延緩他們的行動倒是可以,但絕沒有足夠的時間供我們把他們都解決掉,怎麼辦?糟了,趴——」
艾洛還未警告完畢,源稚生就已經反手按住了她的腦袋,兩人一起趴下,在揮刀格擋撲面而來的斬擊的同時還要躲避射過來的子彈。事已至此,艾洛也無法考慮聖十究竟能不能遏制住這些人了,她集中精力,快速默念言靈。
領域張開,如同一層看不見的薄膜隔絕了刺殺團隊的行動,這個時候艾洛才有閑暇看清隱藏在各處的黑衣忍者,大部分都潛伏在源稚生所在的浴池那邊,果然目標是這個搶手的少主!
源稚生直接提起艾洛的腰,以一種堪比忍者的速度和柔軟度跳上浴池旁邊的旅館二層回廊,趁刺殺團隊被聖十領域困住行動時快速往外撤。艾洛明白過來源稚生的意圖,調整好身形跟隨他快跑起來。延緩行動的領域快速萎縮,黑衣忍者們一邊追過來一邊放槍。
「他們也太不敬業了吧,忍者還用什麼槍!」快速移動中,艾洛憤憤不平地埋怨道。
這種時候她竟然還有心情吐槽……源稚生只有扶額了。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說我說了劇情會神展開的嘛!
之前以為不會去接機的你萌都太天真無邪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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