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艾葉在于航的吻里醒來，他叫了聲她的名字，她嗯了一聲，他貼著她耳朵說，「我去發布會，中午讓人過來接你過去參加宴會，禮服我讓人一並送過來，繼續睡吧，不會有人過來打擾你。愨鵡曉」
他的聲音磁性甜蜜，跟喂了蜂蜜似的。
那不是睡眠充足的結果，而是……他的唇，他的舌，在她身上，尤其是胸上，飽餐了一夜。
從浴室到床上，幾乎轉戰了整個房間，他斷斷續續的，做了很多次。
曙光從窗簾里射入時，他還把她壓在窗戶上狠狠折磨了最後一次，然後她就陷入了昏迷……
到現在……
睡了一個小時，有沒有？
翻了個身，全身泛起酥麻的塊感和余韻，尤其是那個地方，還有點脹脹的，他剛抽出不太久……
人生難得放縱一次，放縱的過程的確很不錯，放縱後她有苦難言……淡淡的苦中夾雜著暖暖的甜……有心抱怨他，又無法啟唇……
他迷戀她的身體，這是個好現象。
太過迷戀，也是一種折磨哇。
艾葉這樣想著，再次睡了過去。
沒睡太久，手機響了，那鈴聲是她專設，海姨的。
海姨知道她離得遠，沒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是不會打來的。
她陡然清醒。
接起電話，海姨哭著說，「艾葉，言言醒了！」
艾葉差點要抓不住手機，她全身顫抖，嘴唇也抖動得說不出一句話。
「艾葉，你不要太激動，還有，還有一件事……」
「他剛醒？身體怎麼樣？阿回在不在……」她有好多好多問題想問，恨不得現在就出現在言言面前，言言最依賴她了，一會兒看不到她就不開心，怎麼辦怎麼辦，她怎麼樣才能立刻回到他面前？
「艾葉，艾葉，你別激動，听我說。言言是凌晨三點醒來的，我給你打了，沒人接，後來又打，被按掉了，我想你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所以天一亮就趕緊打來……」海姨摻雜著哭聲，比艾葉鎮定了那麼一點點，「艾葉，你听我說——」
她打來的時候，艾葉和于航做得今夕不知何夕，依稀中听到手機響，是于航掛的，她當時暈暈沉沉的。
真該死，她真該死。
艾葉自責著。
後來听到海姨語氣不太對勁，她才靜下心來，「嗯，你說，我听著呢。」
「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艾葉穿衣服的動作戛然一止，「……嗯，那時候他小，睡了這麼久，不記得很正常。」
「還有，他醒來的時候身邊只有鄒唐。」
「凌晨三點？鄒唐還在？」
「說來也巧了。冷醫生要用一種特別的藥材，我陪她一直到凌晨兩點，等藥效結束後，看沒有什麼反應，我們兩個才去睡覺。冷醫生叮囑一定要有人在旁陪著，我怕我睡得太死。苗冬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我聯系不到她，于航請來的阿姨晚上是不在的，所以我就想到了鄒唐，因為白天見過她，她搬到了小區里，說明天要過來看望言言。那我就想，也只有她能照顧一下言言了，就冒昧給她打電話，小丫頭一听就趕過來了……」
海姨停了停，艾葉從她大致的言語里听出了頭緒。
真是很巧。
她跟言言很有緣，比她這個做姐姐的還要有緣。
艾葉苦笑著，頭歪著夾著電話，穿衣服的動作有點僵硬了。
「後來，言言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鄒唐，是不是？」艾葉這樣問。
「是的。他……很依賴她。」
「……哦。」
這是意料中事。
艾葉不奇怪，可一顆心，還是被揪痛了。
她流著淚說，「海姨，言言小的時候就很依賴我，那時候是小，身邊沒有可依賴的人，只有我這個姐姐……現在，他是剛醒來，腦子里虛空一片，缺乏安全感，他依賴鄒唐，我能接受。你別那麼擔心我，我沒事。你也別太傷心了……」
海姨不分晝夜的照顧言言那麼久，眼下他依賴別人，不依賴她，她肯定有失落感。
「我倒沒事……」海姨說，「我主要是擔心你，你回來吧艾葉，無論有什麼事情都回來一趟，越早回來越好，越早讓言言看到你越好……」
「好，我現在就回。」
「哎，對了，鄒容也在香港，昨晚鄒唐把這件事給鄒容說了，鄒容今天也會趕回來，也許你們能在機場遇到……」
「哦。不過我還沒訂機票，去XS的機票一直很緊張，不知道這個時候能不能訂到今天的。不管了，我人先過去再說。」艾葉擱下電話就趕緊穿衣服，洗漱，拉著箱子出來時，對前台交待了一聲，打車去了機場。
她前腳剛出酒店，于航派來的人就拿著禮服趕來了。
被前台告知她已離去，趕緊通知于航。
發布會還未結束，于航手機設置為無聲，並沒听到。
中午宴會開始前幾分鐘，助手回來親自稟報，他才得知。
那時，艾葉正在機場里無望地走來走去，當天機票沒了，她或者考慮中途轉機，或者明天再走。兩者到達的時間差不多，區別在于，她身在飛機上，或者身在香港。
在飛機上，她心不會那麼彷徨。
在香港，她心要忍受時間的煎熬。
怎麼辦？
鄒容的電話如約而至，「艾葉，你在機場嗎？」
「在。」艾葉想了想問，「你登機了？」
「正要，你呢，怎麼沒看到你？」
「我沒票。」
「到檢票口來，我跟人說一下，我讓助手留下，他的票改簽給你。」
「可以嗎？時間很急。」艾葉腦子轉的速度跟不上他的節奏了，她在失去希望的時候他拋來了救命稻草，她說，「那我現在就過去。」
看到鄒容那刻，她幾乎是狂奔過去，他接住她，和她的行李。
她含著淚，一直被他嵌在懷里，他在跟工作人員交涉。
沒有多久，她就被他帶到了飛機上，頭等艙。
她先給于航發了個短信︰回融城飛機上，到了再打給你。
一路上，艾葉都在想著見到言言的各種情景，再怎麼陌生，血緣關系是改變不了的，他們身體里留著同樣的血，他人生的頭幾年跟她在一起，他們一起經歷過很多很多事情，他們生死相依，他們死里逃生，那些日子，一定存在于他深藏的記憶里！
沉默里，鄒容伸來了一只手，握住了她發涼的雙手。
她任他握著，她傾身靠在他身上，「鄒容，謝謝你。」
她很需要依靠。
如果于航在多好。
那樣她就能放肆的流淚放肆的哭一哭。
不像現在這樣，默默地流淚，忍得喉嚨都在痛。
「走。」鄒容站起身，把她一並拉起來，艾葉怔愣著被他拖到洗手間，他也跟了來，關上門，她詫異地看他，「你？」
「不是想哭嗎？」他說。
艾葉看看面前的洗手池和馬桶，再看看就在身後的他，洗手間地方不大，在影視上看到的那些片斷，從腦子里冒了出來。
他淺淺的呼吸落在她頭上和脖子上，她往前面走了走，踫到了洗手台，「這里不太適合哭。」
「嗯。」鄒容盯著她紅透的臉頰，環繞了四周，幽幽道，「我終于明白了。」
她回頭，「明白……什麼？」
他的唇，擦過她的額頭。
那熱濁的溫度，讓她猛地一滯。
他眼里的滾燙情意，讓她看一眼就不敢對視了。
她慌亂地看別處，「我……我不想哭了。」
「好。」
他沒有動一下。
艾葉問，「我們，出去好嗎？」
「不好。」
他聲音里含著一絲……孤注一擲。
艾葉張大眼楮，抬頭看他，「鄒容……」
他的手指按著她的唇，慢慢摩擦，讓她癢癢的，更多的感覺，卻是驚恐和不知所措……
他開口，濃濃的沙啞，「以後，別再哭了，會讓人想要保護你，吻你。」
「……哦。」
他的指月復落在她嘴角，用力揉了揉，「我若吻下來，你就別想走出這道門了。」
「……」
他眼一眯，「還哭……」
她嚇得一愣，手指在臉上抹了抹，把眼淚擦掉。
紅紅的眼圈，要落不落的淚水，驚恐得如同小鹿的眼神……
他笑了，「嚇到你了？」
嘎？
他慵懶地靠在門上，手插口袋，戲謔道，「總算是不哭了。」
難道……剛才那樣只是為了嚇她？
艾葉忽然放松下來，白他一眼，「你真是！」
兩人出來，那六個女人，呃，現在才發現另外幾個都是女人，她們紛紛向她和鄒容行注目禮，艾葉想，應該是鄒容的原因，他長得比較帥，不關她事。
飛機晚點五分鐘，艾葉走出機場就開機，于航的電話從五分鐘前就開始打來了，一共有6個未接來電了。
鄒容是開車過來國際機場的。
艾葉上車後給于航打了電話過去，「喂？」
「顧艾葉，你又跟我玩失蹤！」于航的聲音又著了火。
艾葉安撫他，「好了好了，我有急事。言言醒了。」
「啊？」于航也相當吃驚，沒想到會這麼快……
他隨即問她，「在等車嗎？別等了，我派人過去接你。XS機場我有同學在那里工作，我讓他開車送你回融城。你等等。」
「于航不要麻煩了！我和鄒容在一起。」
「鄒容？」
「是啊，我們是在機場遇到的。」
「鄒容來香港了？」
他不可思議地問道。
艾葉想，他應該是不知道鄒容來香港。于星辰跟他無話不談，想必也是不知道的。
鄒容沒告訴于星辰？
是不想，還是忘記了，還是別的原因？
艾葉考慮了一下說，「沒有，只是在香港轉機。」
「這樣啊……」于航冷哼一聲說，「那你們可真是有緣分！」
語氣開始含譏帶諷了。
每當這個時候，艾葉都選擇中止談話。
「好了，不跟你說了。」
「急著跟他說？怕冷落了他？」
艾葉不語。
卻也沒掛。
他呼吸急促，過了會兒，大概是冷靜了下來。
他出聲要求，「親一下。」
艾葉笑著掛掉。
側頭看鄒容，「不知道我有沒有說錯話。」
「靠謊言支撐的感情經不起時間的考驗。」鄒容冷冷地說。
艾葉氣得一窒，「我大可以對于航實話實說，但我不想破壞你和于星辰的感情。她不會不知道她現在就在香港吧。」
鄒容是個聰明人，她這樣說，他一想便知。
原來她是為他說謊。
他聲音漸暖，「我的行程安排，沒有主動告訴過于星辰。而且，我和她的關系沒有好到無話不談的地步，也沒有你想的那麼親密無間。」
「我以為你們已經在一起了。」
「所以你拒絕了我？」
艾葉瞠目結舌。
她什麼時候拒絕了他？他又是什麼時候對她表白了？
她正要問，他突然說，「抱歉，我失態了。」
艾葉看了他半晌，扭頭看窗外。
他開的是別克，高速上車速一直保持在一百二，是最高限速。
「你開車很好，不像于航，總是喜歡超速。」為了打破僵局，她說了一句。
「接下來一個小時里，不要跟我提他。」
「……」
艾葉覺得他今天超奇怪的。
情緒化了。
她以為只有于航會這樣，原來他也會。
她撇撇嘴，無聲地笑了。
男人幼稚起來也很好笑的。
車子駛入小區，艾葉的心情急劇起伏不定，意外的，看到了在小區門口徘徊的海姨。
她怎麼在這兒？
車子停下，艾葉走出去，「海姨……」
「艾葉……」
海姨落淚，「艾葉，你听我說。」
艾葉急著要上樓，「我听著呢，你到底怎麼了？我能接受的，真的！」
「言言跟鄒唐走了。」
「走……了？」
「對。他下午就能走動了。雖然步子還有些僵硬，不過能走幾步。鄒唐知道鄒容要回來，她是擅自搬過來的，她怕鄒容罵她，就回去乖乖的等鄒容。可言言要跟在她左右。我的勸他不听。我讓他等你，他也不肯。」
艾葉知道言言很執拗，一直都知道。
她說，「沒關系，我過去找他。」
「你看你累得，還是先回去休息一下。」
「你覺得我現在能休息好？」
鄒容把車子停在路旁，把艾葉行李拿下來，掏出手機，「我讓鄒唐帶他下來。」
「還是不要了。」艾葉阻止了他，「他剛醒來，不能多走動，讓他跟著鄒唐吧，別來回跑了，會累壞。」
她接過行李，「海姨，我們先回去，我洗把臉。」
她哭了太多了，眼楮肯定也是腫的，這樣的她讓言言看到，不太好。
艾葉和海姨回到家，冷顏回在收攏她的藥箱。
言言睡過的那張床，空了。
他的睡衣整整齊齊地疊放在床上，他的衣櫃里，大多都是睡衣，為數不多的幾件休閑服，是她零零碎碎買來的，還有那根領帶，也孤零零地掛在那里。
艾葉想，該去趟商場了，給言言多買幾套衣服，天快冷了。
「顧艾葉，你沒事吧？」冷顏回背著她的黑皮箱子要走，看到艾葉沉浸在自己思緒里，有點可憐……
「阿回，謝謝你。」
「不謝。」
「對了，我還需要支付你多少錢？」她想起了這個比較重要的事情。
冷顏回揮揮手離開，「于航的卡在我身上，具體花了多少我也不知道，你去問他好了。」
那張副卡，是為了替她支付藥費？
于航把副卡給她，而不是區區一張銀行卡。
可想而知，是要多少錢，必然是巨額。
她還是先不問了，以後慢慢還吧。
傍晚，鄒容過來了，艾葉看了看他身後，他說，「他睡了，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他會不會容易驚醒？」
「有點。鄒唐一直陪在他身邊。」
「他們……睡同一張床？」
「……是的。」鄒容遲疑了下點頭，「鄒唐不可能一直坐著，她身體本來就不太好，你要理解。」
「我理解。」可誰來理解她？
誰能體會到她的心情？
她一手照顧到大的人，不認她。
反而認一個認識沒幾天的同齡人。
果真是娶了媳婦不要娘。
她苦澀一笑，「我懂，可我還是會傷心。」
他伸手把她擁入懷里，「怎麼樣才能止住你的眼淚，你告訴我，顧艾葉……」
海姨炖了碗安神湯，從廚房端出來，就看到他們貼在一起。
她默默地退到廚房。
艾葉還是沒有足夠的耐心，十一點的時候，覺得他們應該睡熟了，她讓鄒容帶她過去了一趟。
推開屋門，看到言言的那刻。
艾葉覺得，什麼都沒變，除了旁邊躺的人，以前是她，現在是鄒唐。
還有一點不同的是，他的睡姿不是以前那樣的一成不變。
而是，他的手臂在鄒唐脖子下，一只手握著鄒唐的手，緊緊的握著，帶有很強的保護性。
他的面容，還是那樣的安詳和俊美。
臉上的血色很足。
比她還要足。
艾葉很想過去模一模他的臉他的額頭他的鼻梁，感受一下他強勁的脈搏，可是……
他忽地睜開了眼楮。
毫無預兆的。
眼底清明，像是從未睡著。
對上艾葉的雙眼，他眼底氤氳了一絲詫異，很快，他懷里的鄒唐嚶嚀一聲，像是躺得不舒服了。
他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兩人的睡姿，用口型對艾葉說，「請出去。」
聲音低低的，幾乎沒有。
卻像是老廟洪鐘，重重地砸在艾葉的心口上。
他讓她出去，用那種略帶不耐煩和苛責的神情，她打擾了鄒唐的休息，他不開心了。
鄒容從背後扶住了她，「不要急在一時，從長計議。」
艾葉忍著淚點頭。
她轉身走出去，輕輕把門關上。
言言的目光落在門板上，那里面帶著各種復雜的情緒……最多的，是迷惘和不解，她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還有，她怎麼哭了？
這些情緒很快從他大腦里一閃而過。
從房間里出來，艾葉吸口氣，對鄒容勉強笑了笑，「你別擔心，我很開心，真的。看到他恢復得那麼好，我真的很開心，失落肯定是有的，但也不及我開心的十分之一，只要他醒來就好。這是我以前最大的希望。」
可人總是不滿足，一個希望滿足後，又有下一個更為奢侈的心願，沒完沒了……
這就是人的貪念。
晚上，她沒有回去，她睡在鄒容的床上，鄒容睡沙發。
她起夜，起了很多次。
不是廁所，而是站在言言門前，想象著他睡著的樣子，在心里描摹著他的面容。
他睡眠不好，她不能陪他睡，不能離他太近，站在這里，希望他能感覺到她的關懷，會安心的睡，像以前一樣。
所以，當言言早上出門，看到的，就是靠在牆上睡著的艾葉。
她真的很狼狽。
臉紅紅的，掛著水痕，眼楮浮腫，嘴唇被咬得紅一塊紫一塊的，睡衣也是凌亂的。
他開口問，「你站在這里做什麼？」
艾葉霍然一醒，「你醒了？」
他好高。
比她高太多了。
這讓她很欣慰，「我不小心睡著了，打擾到你了嗎，抱歉。」
他說，「沒關系。」
說完就繞過她走到了客廳。
她听到他和鄒容說話的聲音，說話聲音不大，估計怕吵醒鄒唐，她還沒出來，還在睡吧？
鄒容叫的外賣。
三個人在一張桌上吃，言言只喝一碗稀粥。
艾葉在喝白開水。
「你，是，鄒容……的朋友？」言言開口問。
「是。」艾葉和氣的說，「你應該叫他鄒大哥，他至少比你大十歲。」
他說話磕磕絆絆，有點不伶俐。
已經很不錯了，艾葉一開始以為他不會講話。
畢竟十多年了。
「嗯。」他很听話地點點頭，「鄒大哥。」
鄒容笑著應了聲，「你們聊，我去叫鄒唐起床。」
言言也站起來，粥只吃了半碗。
「怎麼不吃完，不好吃嗎？」艾葉擔心他的身體。
「鄒唐說我不能吃太多，我還在恢復中。」
「哦，的確是。」
艾葉喝了一杯，又續了第二杯。
言言看她面前的食物沒有動，張了張嘴，听到了鄒唐說話的聲音，他腳下一挪，朝臥室走過去。
艾葉望著他的背影，呆呆的坐著，直到，傳來敲門聲，一聲急促過一聲。
會是誰？
艾葉放下杯子走過去，腳步虛浮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