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航直看她，「顧艾葉，你想我怎樣？」
海姨唯恐他們吵架，她上前說，「于總，您還是出去吧，讓我來照顧她。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愨鵡曉」
苗冬也開口，「是啊于總，艾葉需要休息。」
姜師傅和老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發生了這檔子事情，怪是要怪于航的，可他不是故意的，艾葉受傷，他急得要殺人，滿眼血紅的讓醫生快點搶救，听到艾葉沒事，他攥著的拳頭放開，掌心隱約可見血絲，他是壓抑了很多的情緒，這時候艾葉跟他鬧脾氣，顯然不理智。
艾葉沒有想要跟他理論和爭吵，她很平靜，眼底淡然，聲音也不輕不重，「你們去忙吧，該做什麼做什麼，有他在這里就好了。」
于航的臉色一喜。
海姨還要說什麼，被苗冬拉了出去。
姜師傅送苗冬回公司，姜師傅老婆和海姨回家整理東西，艾葉需要住院幾天。
他們走後，于航把艾葉壓在被子下的手拿出來，握住，「顧艾葉，對不起。」
艾葉把手往回抽，沒抽動，她不再嘗試，看著于航，嘴張了張，欲言又止。
她神色里帶著一股哀傷。
這哀傷里是絲絲縷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于航怕她開口，怕她一開口就審判他的無期徒刑。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不面對。
他的手握緊了，手心里都是汗水，艾葉感覺到了，她掰開他的手，撫模著他的手心，「我沒有怪你，是我的錯，我沒有好好履行我們的半年之約，是我先破壞的，你那一腳，算是對我的懲罰。」
「我沒有想要懲罰你！」他看著她，深情地說，「我怎麼會舍得？」
「可是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你在怪我。」
「我在怪我自己，沒有辦法比鄒容更加吸引你。我羨慕他，不，是更深更壞的感情，我嫉妒他。」
男人的嫉妒，不像女人擅長用言語和詭計，他們比較暴力。
艾葉不想他們因為她而受傷。
誰受傷她都不希望。
她對于航說，「以後，不要用武力解決問題，你能答應我嗎？」
「我能。」于航很快回答，又忙不迭地問，「你能答應我不要跟他再見面嗎？」
「我不能。」艾葉也很快回答。
于航擰著眉，不滿意她的答復，「顧艾葉……」
「我們，也暫時不要再見了，你若愛我，就請給我時間，我需要安靜。」
「多久？」
「我不知道。」
于航覺得，這是分手的預兆。
他若放任之，艾葉遲早一天會遠離他。
他若不放手，從現在開始艾葉就遠離了他。
兩相比較，于航選了第一種。
他說，「等海姨過來，我就走。」
他說到做到。
海姨拿著東西來，他起身就往外走。
艾葉折起身問他，「于航，你來找我有事嗎？」
「嗯，有。」他轉身走了。
艾葉，「……」
海姨，「這人奇怪得很。」
艾葉閉上眼休息，想著他找她會是什麼事情呢？
下午簡助理過來，看望她的同時匯報工作，沒有听到有什麼意外的狀況，這樣，于航找她，不是為工作。
新任命的生產總工是和秦重一起來的，38歲，姓範，跟秦重的表面關系處得還不錯，秦重對他，卻明顯有點褻慢和不夠尊重。
從言談舉止，艾葉就看了出來。
「範工，我今天本來要過去工廠看一看，順便晚上設歡迎宴，可惜我現在沒辦法過去了，晚上，我會讓簡助理代我過去，請諒解。」艾葉笑意融融，說話聲音軟綿有禮，讓人听了很舒服。範工很感激，「顧總您對我太客氣了，歡迎宴就算了吧，或者等您康復再說。」
「不用等以後，越早越好，你是知道的，地方企業里人際關系糾結復雜，容易成幫結派，你初來乍到，不能一下子融入進去，有上級的支持會讓一些人看清形勢站好隊，你不會陷入被排擠被孤立的局面。你的時間是用來工作的，不是跟那些見風使舵的人周旋的。我能幫你的，一定幫，你不用覺得是我的麻煩，我應該的。」
「好，我知道了。」
「還有，你和秦重一個是生產總工，一個是副總。你們在職位上是平等的，分管的領域也是不同的，你著重在生產和技術把握和更新上，而副總，對丹西市的人脈關系很了解，公司在外面辦起事來會順風順水，這里一個很大的優勢。希望你們各自發揮所長，協作互助，把本分工作做好。」
表面上不偏不倚，實則，把生廠副總給架空了。
秦重被于航叮囑過，不要在這時候生是非，他之前的事情沒有再深入追究，是看了秦傾的面子。
不是什麼大事故，錢財方面，于航能幫的就幫了。其他的，要靠他自己。
秦傾特意對他說過，顧艾葉不是善罷甘休的人。
如果查出他背地里收取大額好處，威逼采購部和質量部的人，把不合格的原料放行，他的後果會很嚴重。
但是顧艾葉這番話，听得他這個心高氣傲的人實在是鬧心，他當場臉色就不好看了，看範工對顧艾葉唯命是從，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關于生產方面，範工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吧，听說以前只是個搞質量監管的……」
範工點頭，「是，我搞過質量監管，還做過一段時間的研發，還在生產車間第一線做過三年。咱們的生產工藝，跟我之前接觸過的，有雷同之處，所以上手不難。」
「才三年？我們這些老人少說也做過二十多年。」秦重冷哈哈一笑。
範工臉色僵硬。
礙于情分，他沒有駁回。
艾葉淡淡一笑，「秦副總太片面了，我們不能用工作時間長短來衡量一個人的能力，如果可以，那我這個資歷經驗欠缺的，也該向董事會申請辭職了。」
秦重訥言，「這……」
「現在的社會是知識掌控一切，一個目不識丁的人在工廠里做一輩子，他也許對生產過程非常了解，閉著眼楮都能做好，但有什麼用呢？他認知里的工藝是一個死物，他的思維是不會變通，也不懂如何變通的固定方程式。一個學識淵博的專家，一眼看過去，他就能指出工藝需要改進和變更的地方。這就是差異。不是人本身的差異，是知識的差異。有知識武裝的頭腦是最強大的武器。」
艾葉只差把兩人名字代入進去，可她知道，不用她明說，秦重會自行帶入。
他是個敏感的人，自尊心很脆弱。
今天她的攻擊，他會記得很清楚，記仇，他很擅長。
秦重的手機響了，他正好為自己解圍，「那我先走了。」
艾葉頷首。
範工也要告辭，艾葉留住了他，「你對他，不必客氣，最起碼的客氣都不用，因為一些人總是喜歡蹬鼻子上臉。」
「他對我總是充滿敵意，別人提醒我，他是于總的舅舅。」
「你想做什麼，只要是對的，就去做。于總還是我老公呢，又怎樣？而且于總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再說這里的CEO是我，不是他，你怕被天縱集團封殺後沒有公司敢錄用你？放心吧，我既然敢招你進來，就有能力挺你到最後，平安順遂。」
「那行，我就放手做了。怕是要得罪不少人……」
「沒事。」
海姨送走範工，回來惡狠狠道，「那個秦重，我記住了！」
艾葉看她那樣子，是要跟人拼命的節奏。
艾葉失笑，「你還準備替我報仇來著？」
「如果我是黑.澀會老大就好了，找人一刀捅了他。」
「算了吧，人家罪.不至死，黑.澀會小老太兒，淡定！」
一周後她出院。
給鄒唐去了個電話，她很是欣喜，「你給我打電話了？」
「怎麼，不行啊？」
「我以為你要一輩子不理我了呢。那天言言給你打電話，我看他悶悶不樂的，一直到現在都是笑臉很少，他很愛笑的，最近不笑了，心事也不告訴我。我很擔心他，你什麼時候回來看看他吧。」
艾葉打電話是想問鄒容的情況，沒想到，听到了言言的消息。
他過得好，她可以不管。
可他過得不好，艾葉就再也不能心安了……
她說要回融城，苗冬和海姨都想著跟回去看一看，艾葉沒讓，苗冬這陣子有點不大舒服，胎兒不太穩定，醫生讓吃孕酮保胎，她不能讓她跑高速，也不能坐飛機，減少一切不利因素。苗冬對此很不滿，「喂，你對我寶寶比對我上心，我可不開心了。」
「不開心也給我忍著。」艾葉笑她，「不就是想見剛子了嗎？我偏不讓你見。你怎麼著？」
「顧艾葉！」
「好了好了，別動了胎氣。」
「艾葉，我好辛苦，為什麼一定是女人辛苦？這不公平！剛子那混蛋，我不讓他打電話他就不打，死人！」
「我回去幫你教訓他，你知道的，我揍起人來也很厲害的。」艾葉朝她握握拳頭，苗冬不自在地咧咧嘴，「你算了吧，我自己男人我自己修理，你下手沒輕沒重的，萬一打得他不能自理，我要照顧大的還要照顧小的，我多虧。」
明明是心疼，還要強撐著。
艾葉知道她德行，逆反心理特嚴重，讓她現在告訴剛子，她偏不。你這樣晾著她吧，她就開始作了，一門心思的想著那男人。
艾葉任她作，不作不女人，陷入戀愛的男女，哪個不是這般痴傻和幼稚？
海姨在這里，可以幫忙看著苗冬，她可以放點心。
姜師傅開車送她回來，她腰還是不舒服，躺在後座的時間居多。
到了融城，天色不晚，姜師傅去了融城一個老友家。
艾葉在藍雲歌那里休息一晚。
第二天，才約了鄒唐，得到地址，讓她意外的是，他們也住在同一個別墅區，艾葉步行就可以過去。
其實也不奇怪，這別墅區是富人區，融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這里有房子。
鄒唐在中心廣場等她，言言不在。
「他的家教在，還有一個小時才結束。」鄒唐看她張望，便說。
艾葉問她，「你哥怎麼樣？」
「就那樣了，少言寡語的。真懷念以前在療養院的日子，那時候他能天天看到你，他心情好，講話也比較多。」
「于星辰來找過他嗎？他們怎麼樣？」
「來過一次，還是偷偷跟著我哥的車回來的，我哥知道後很生氣，沖于星辰發火了。于星辰哭著跑了，她一定傷心死了。我哥從不輕易對人發脾氣的，于星辰接受不了我哥這樣對她。後來她還找過我，問我哥過得好不好，她那麼傲的一個人肯找我，我想，她是愛慘了我哥。」
艾葉听了，心情更加沉重。
她沒辦法勸鄒容去愛上于星辰，就像她沒辦法逼迫自己接受鄒容。
她跟鄒唐說著話來到家里，言言在門口翹首望著。
看到艾葉，竟笑了笑。
家教過來對艾葉說，「顧先生今天上課有點不專心，真是罕見，我還以為他是身體不舒服，原來是在等你。」
言言紅著臉呵斥他，「你真多嘴。」
對方是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估計是大學在校生。
他跟言言，關系倒是不錯。
言言說他，他只是開朗一笑。
艾葉朝他一笑，「這是我弟弟。」
「啊，有點看不出來呢。」
言言回他，「是你眼拙。」
艾葉和那人相視一笑。
他拿起自己的肩包，「我先走了，明天再來，bye。」他走之前，朝鄒唐望了一眼，那眼神，艾葉覺得有點熟悉……
就像于航望著她……
于航？
怎麼想起他了？
艾葉搖搖頭，
看她眉頭擰著，言言以為是自己惹了她，他臉一沉，扭頭往里走。
鄒唐去一旁打電話，艾葉依稀听到她說‘艾葉過來了’。
應該是打給鄒容的。
鄒唐回來告訴她，「哥哥沒空，讓我帶你參觀一下言言的書房，臥室的話，要看言言願不願意了……」
言言坐在白色椅子里，拿著一本書翻著，听到這話，臉赧紅了下。
艾葉先去了書房，書房是和鄒唐共用的，裝修簡約大方，兩個書架，艾葉給言言買的那些書都在架子和桌子上放著，她抽出一本看，上面有他做過的標記，看來，他有好好看過。她特意留意了他的字，跟她的字有點相像，女孩子則罷，對于男孩子來說，力道不太足。
言言不知何時站在了書房門口，倚在門框上看著她，艾葉說，「你該在字體上下點功夫。」
「鄒大哥讓我練書法，我還沒開始，時間不太夠。」
「嗯，你自己安排。」
艾葉知道他要學的東西有很多。
她不是他，又不了解他的學程安排，不好多插嘴指點。
從書房出來，言言走到一間房間門口，門是推開的，他有些不大敢跟她對視，鄒唐探頭進去看看，「喲，被子都重新折過了？我記得沙發上有幾本書和衣服……」
言言上去捂住她的嘴。
艾葉站在門口，往里走了兩步，沒有太進去，畢竟他看起來不太情願自己的私人空間對外公開，她不勉強。
環視一圈，清爽整潔，白色系，是桑心悅目。
她隨即退出。
往樓下走去。
背後，言言有些失落，她只是草草的看了，並不太感興趣……
艾葉心里想著鄒容的事情，沒空，是個托辭。
他不想見她。
艾葉回頭問鄒唐，「哪里是你哥的臥室？」
鄒唐很熱心地拉住她，「我帶你去！」
臥室里的裝修格調偏灰，被子床單都是灰色的，沙發也是，床上隨手扔了件褐色睡衣，純棉的。床頭櫃上擱著一本書，有一張折起來的書頁，一句話下面劃了橫線︰自你出現後，我才明白愛人的感覺。
艾葉把書放下。
又看到了言言，他問，「你喜歡鄒大哥？」
「喜歡。」
「那你搬過來好了。」
嘎？
艾葉反應不過來，看他臉色如常，並沒有太多的情緒，隱約的，有些期待。
他想讓她過來跟他一起住？
現在可不行。
「言言，我有丈夫，也就是說，我是有家室的人，我必須跟我丈夫在一起生活，跟別人一起，是犯法的，懂嗎？你跟我不一樣，你沒有結婚，沒有什麼社會責任，你現在還小，抓緊時間好好享受自由吧。」
「你跟于航在一起不快樂。」
「我不快樂不是因為跟他在一起，不是他造成的。是很多很多其他的事情影響了我們之間的關系。人活在世上，什麼都不是單一存在的，愛情也牽扯到了其他的感情，所以，總是讓人不快樂。我現在，正在努力尋求快樂中。」
「你更喜歡于航是嗎？」
言言听不懂，只是從最簡單的地方問起。
最簡單的問題，最直接。
直接到，艾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言言，愛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
言言歪頭想了陣兒，「你現在不喜歡他，在慢慢的讓自己喜歡上他，是嗎？」
他的聰明，讓艾葉欣喜不已。
她點頭，「就像你，以前不喜歡我，現在已經開始慢慢接受我了。」
「我沒有不喜歡你，我只是不習慣跟陌生人接觸，心里害怕……可是你對我那麼好，我有眼楮看到，我夢里會夢到你……我想，你是與眾不同的存在，你不開心，我也不開心，我想經常見到你……」
這是他對艾葉說過最長的話了。
艾葉重新相信了，血緣關系，果然妙不可言。
她想抱他一下，又怕靠得太近他會排斥，就深呼吸一口，「你想見我，我會經常回來看你。如果你想去我那里看看，也行。怎樣都可以。」
中午，藍雲歌打來電話說她買了肉類，午餐會很豐盛。
好難得。
艾葉又想到了那個愛吃肉的于航。
對家里的伙食，他一提起來就想退避三舍。
言言想留她吃飯的，沒有說出口，艾葉想來日方長，告辭離去。
回到家，就看到那輛跑車，她心里咯 一下，他回來了？
一定不是湊巧。
是媽媽吧？
對自己兒子果然夠好啊，艾葉搖頭笑，走進屋，于航坐在餐桌旁，看著一桌子菜，發呆……
艾葉出現在門口，他猛地站起，往樓上去，下來時，手上多了一個信封，藍雲歌看著他，艾葉也看著他，他說，「我是來拿東西的。」
艾葉怎麼看那個信封里都不像是有東西的樣子。
他走得很慢，走過艾葉，他側頭問，「身體好了嗎？」
「嗯。」
他繼續往前走，艾葉輕輕開口，「你吃飯了嗎？」
他立刻站住。
「還沒。」
「那你……」
藍雲歌看得說得緩慢又別扭的，連忙插嘴，「對啊，吃了飯再走吧，你看媽做了好多好吃的，來來來，艾葉，航航你坐艾葉身邊，艾葉腰還沒徹底好，動作不能太大，航航你給她夾菜……」
「媽，我傷的又不是手。」
「不是手，但是連著腰呢，你手一伸不就牽著那根筋了？還是要小心點，看你昨晚臉色那麼不好，都是坐車太累了，一路晃著。這樣對腰不好。」
于航瞪了藍雲歌一眼，「還不是因為你，不舍得給她錢花，讓她養成了摳門的習慣，連飛機都不舍得坐。」
藍雲歌，「……」
艾葉在桌下踢了他一腳，「習慣是打小養成的，跟媽又沒關系，你亂說。」
于航揉著腿，揉著揉著跑到了艾葉腿上方，隔了那麼兩厘米，不敢落下。
艾葉身體繃著，他手掌的熱度隔了空氣她都能感覺到……
他最終把手拿開，安安分分的吃飯。
因為有肉吃，他也沒得抱怨了，上次，艾葉給他夾菜，用各種理由逼著他吃，現在難得有那樣的待遇了……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
他眼底黯淡了色澤。
飯後，于航沒了留下來的借口，他去了公司。
關于她對秦重的處理意見，他似乎沒有什麼異議，她現在不需要他的批準，他即使有，說了也無益，她不會為之動搖。
但是秦傾那邊，應該是給了他不少壓力。
艾葉回去書房，聯網工作，簡秘書通過網絡把事情一件件匯報，說到範工，他用了三個字來概括︰有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