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正是飯點。愛睍蓴璩
鄒容將車停在附近的購物廣場,「你有急事要忙嗎?沒有的話,我先去吃個飯。」
「我也沒吃。」艾葉提議,「要不我請你?」
「請我?」鄒容看她笑中略帶狡黠,就解開安全帶,靠在椅背上,戲謔望她,「可有什麼說法?可是要報那一杯果子酒的仇?」
艾葉淺淺一笑,「某人惡劣,我卻沒那麼小氣。」
鄒容握拳擋在嘴邊,拇指抵在唇角,望著窗外,沉沉笑開。
西餐廳。
座無虛席,不會太靜,有竊竊私語,又不會太吵,氛圍正正好。
艾葉舉起紅酒,「謝謝你送我去醫院。」
這,才是她真正要請他吃飯的原因。
鄒容略略定了下,「是于航告訴你的?」
「不是,是我依稀記得,很模糊,當時我太累了。」
「只是累?」
艾葉垂眸,「痛也肯定有,但不足以讓我精神崩潰,我比較能忍痛。」
酒杯抖了下,鄒容手上濺到幾滴暗紅。
他沒有擦掉,分神看了會兒,想到了忘了吧牆壁上的血。
才過了幾天,她就從醫院跑出來,沒事人一樣坐在他面前,談笑風生。
仿佛她流的不是自己的血,斷的也不是自己的骨頭。
她恢復能力超于常人?不見得。
沒見過比她更堅強,更……不會愛惜身體的女人了!
他將紅酒推到一邊,將她手中的一並拿來,讓服務員換成了鮮榨果汁和白開。
迎著她疑惑的目光,他說,「你不宜喝酒。」
她手上的繃帶是自己拆的,表面看還好,卻不敢亂動不敢用力。
牛排也是鄒容幫忙切好的,他只切了一半,「你身子還很虛,牛肉別多吃。面條和蔬菜可以吃不要緊。」
艾葉從沒忌口過。
以前是,生病了也是。
這些天,于航在,他吃什麼,她也吃什麼。
估計是于星辰沒傷筋動骨過,所以他照顧時沒經驗參考。
「鄒容?」
一個打扮中性的女人從旁經過。
鄒容起身,「好久不見。」
「听星辰說你回來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見你一面真不容易。」
「回來後就在忙,還沒找老同學聚會,改日,一定請。」
「那說好了哦。」
他們熟稔的聊著。
女人悄悄地打量了艾葉,艾葉听到她是于星辰朋友,閨蜜之間無話不談,更別說是閨蜜的男人,身為閨蜜,有些覺悟是很敏感的。
他們今天吃飯這事兒肯定要透露給于星辰知道了。
艾葉只顧低頭吃飯,不想給他造成困擾。
看在女人眼里,她的回避就是心虛。
不做虧心事,哪來的心虛?
「這位是?」女人眼里帶了鄙夷。
鄒容簡單回她,「朋友。」
他沒有主動介紹,女人知趣不問。
寒暄了幾句,道別。
女人走到門外,就給人打了電話,「喂,于航。」
「我在美國。」冷清的嗓音。
「喔哦!打擾你睡覺了?」
「還沒睡,剛辦完事回來。有事?」
「跟你說件事,你先別告訴星辰,免得她難過。知道我剛才看到了誰嗎?鄒容!他和顧艾葉在吃飯,他們關系看起來不錯,錯,不是不錯,是有點親密過度了。我說你管管你掛名老婆行不行?她惹你就算了,還要惹我們星辰?她胃口到底有多大!吃了你還想吃鄒容,也不怕撐死!長得那麼寒磣,穿得那麼窮酸相,低著頭連看我都不敢,你想想就知道是什麼原因了!」
于航語調緩慢壓抑,「你確定是顧艾葉?」
女人揚起笑,「當然,我又不近視。」
女人走後,艾葉在腦子里搜尋著,那個女人的聲音似乎在哪兒听過。
鄒容看她吃得慢下來,「飽了?」還剩下一大半。
艾葉吃得差不多了,她擦擦嘴角,看著他的眼楮說,「希望我不會給你添麻煩。」
他笑著掀起眉峰,「麻煩?」
「你信不信,于星辰很快就能知道。」
「我信。」
「問題是,于星辰不喜歡我。」
鄒容松開眉,口氣溫和,「別多想,我是我,她是她。」
因為這句話,艾葉把剩下的給吃光了。
鄒容看著她笑了,像被有趣的孩子逗笑了。
他今天笑得很多。
艾葉心情前所未有的大好。
這個畫面,被窗外的女人用手機捕捉到了,發給了于航,「自己看吧,是不是你家那位。」
結賬時,顧艾葉陷入了尷尬。
她通身沒個口袋,鄒容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了,他笑溶溶地扭臉,門口有發傳單的,他接了一張,側耳听著那人解說有什麼新品要推出之類的閑話,就是不看她。
她臉兒皮薄,杵在那里一下子茫然了。
「稍等。」她對服務員說了聲。
並沒朝他走過去,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
察覺有雙眼楮盯著她,她抬頭。
他蹙眉望她。
她猝然緊張了,他走來,嘆口氣,「你是想給哪個朋友打電話來救你?」
艾葉喃喃,「不是的。」
他掏出錢包付了款。
「先生小姐慢走。」
他走向停車場,她站在路口。
他開車過來,「去療養院的話我可以送你一程。」
她拒絕了,「我不去。」那里離家太遠,她若是去了,沒錢也回不了家。
她知道他擔心她沒錢寸步難行。
想解釋的,可他臉色有點不好,艾葉又咽了回去。
她也不敢再耽誤他時間了。
「那我走了。」
「再見。」
蘭博基尼載著他的主人遠離她的視線。
艾葉沒有走太遠,在街邊的椅子上休息,打給剛子。
剛子隨叫隨到。
老規矩,上來就是吻,艾葉這次沒力氣推開他,等他親夠了,她扇了他一記耳光,力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她眼里的凶光卻讓剛子抖了抖,「你下次再敢試試這樣對我,我打讓你不遂。」
剛子抱緊她胳膊,「艾葉妹妹,我是太高興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吧,求你了!」
艾葉跟他較真很浪費精力,他什麼樣的人她清楚。
她揉了揉血氣不足的頭,「給我靠一會兒。」
「早說。」剛子展開手臂撐在她身後。
艾葉枕上他胳膊,選位置總選不好,「你該健身了。」
「你是不是被那兩個男人抱多了,開始挑剔我的身材了,他們比我肌肉多,比我有錢,艾葉妹妹,你不能說變心就變心……」
「吵。」聒聒噪噪的男人……
「你不就喜歡我吵嗎?嘿嘿,我老娘因為這事很生我氣,把我揍一頓,還把我關在家里不許我出門。听說你打電話給我,才放我出來!我也知道我錯了,艾葉妹妹,對不起,以後我改邪歸正,不給你惹事了。」
艾葉不客氣揭穿他,「這話三年前我就听得耳朵起繭了。」
剛子很得意,「還是艾葉妹妹最懂我。」
不知何時,蘭博基尼去而復返,在路邊,一雙深幽的眼神望著他們。
艾葉休息了會兒。
開始說正事。
「那兩個人呢?」
「醫院里啊,估計要落下殘廢了。」剛子說起就身上發毛,「你是沒看到那個開跑車的男人他有多凶殘,艾葉,他跟你什麼關系?我媽不讓問,我問問沒關系吧?」
「乖,听你媽的。」
剛子‘切’一聲,不說就不說吧,反正他們關系不簡單。他的艾葉啊,眼看要被人搶走了……
「哪家醫院?」艾葉問。
「怎麼,你還想再去大開殺戒?」
艾葉語氣沉重,「他們是被人支使。」
剛子收斂了放浪形骸,慎重地問,「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其實猜也猜得到。你跟他們狐朋狗友了那麼久該清楚他們的本性。」艾葉瞄他一眼,「跟你一樣都是有賊心沒賊膽的社會蛀蟲。」
「喂!」太傷人了吧。
在理是在理的。
他蔫巴巴了。
艾葉拍拍他胳膊,「你心地善良,這點你比他們好。」要不是善良,也不會給一個風塵女子背黑鍋去坐牢。
「就憑這點你肯定他們被人支使?理由太單薄了點吧?」
「不務正業的人,沒有什麼收入來源,總喜歡異想天開的發大財。一旦被逼到絕路,有人見機對他拋出點好處,他們會緊緊咬住。」艾葉略略喘口氣,接著說,「他們其中一個被我傷了,心里有怨恨。又沒膽殺了我,只能打一頓或者殲了我。本來我也沒往深處想,可是在我被他們裝進麻袋後,以為我昏迷了,他們接了個電話,說讓那個人去現場看看滿不滿意。」
「現場?你說那個包間?很多血,是給那個人看的?」
「後來還提到了錢,我沒听清。」
剛子越想越覺得明朗了,「對,他們如果真想報復你,沒必要選在忘了吧,那里面畢竟是有管制的,他們大可以在後門堵你,那里經常有打架斗毆,沒人管。或者直接把你拖到家里面,其實如果是我,會先選擇把你那個後再打你一頓解氣,對著一個血淋淋的人做那種事真有點毛骨悚然。我分析得有沒有道理?」
先後問題上,艾葉沒有發言權,「你是男人,你比我懂。」
剛子听她有點奚落味道,就說,「我是假設,你不答應,我是不會對你做那種事的,你放心好了。」
「放心你下半身?還不如放心我的拳頭來得可靠。」艾葉朝他捏緊小拳頭。
剛子很坦白,「以前有強你的想法,現在可不敢有了。」
她單獨對抗兩個男人這個事實已經足夠他望而卻步了。
現在又多出來兩個跟他競爭的優質男,看起來都不好得罪。
艾葉坐著他的小皮卡回家。
艾葉半路就睡著了,車子停在公交站,剛子等了會兒,等到一個電話,艾葉的手機,剛子接的,「喂?」
無語片刻,「是你?」
剛子低頭看手機,「于航?」
「顧艾葉呢?」
「睡,睡了。」
「睡哪兒了?」
這話問得,大白天的……
「兄弟,不是床。」剛子嘿嘿笑,「是我車上,她出院了,我送她回家。」
「玩車震?」
喲喲,兄弟挺開放啊,這都玩過?
剛子對他更是佩服到五體投地,「當然沒有,她病著呢,我不能踫。啊不是不是,她不病我也不會踫,我是老實人,她是我艾葉妹妹,妹妹,咱沒那麼禽.獸,不玩禁忌戀。」
妹妹,禽.獸……長長的停頓後,咬牙說,「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再敢像上次那樣踫她我讓你住一輩子醫院。」
「絕對不敢!」
剛子滿頭大汗的掛了電話,頭一側,看到艾葉拿著澄明的眼楮盯著他,他渾身一個激靈,「你嚇死我了!」
「我像女鬼?」
「……你挺有自知之明。」
艾葉拿起手機翻了下,于航,護工應該是給他說過她出院的事情了,他離得遠,也管不了她。
她模模頭,「有點發燒,送我回醫院。」
「姑女乃女乃,你玩我呢!」
「走你!」
「得了!」
艾葉有點高估自己的身體承受力了,她以為可以,誰知道剛出去吃個飯就虛弱到直犯困。
鄒容送她去的醫院是私立貴族醫院,她住的還是VIP病房,醫藥費她不用管。
現在退了房,再進去,勢必得她掏錢。
她掏不起。
先借了剛子一萬塊,換了一家醫院。
住進了骨科病房。
晚上,艾葉拖著輸液架穿著藍白相間的病服在走廊里晃蕩,一間一間的找,在走廊盡頭那一間,看到了兩個處境淒慘的男人,腿和胳膊上都裹著厚厚的石膏。
于航下手,太重了。
這個男人視人命為草芥嗎?隨便教訓一下就行了,她又沒什麼大礙。
惹怒他的下場,真可怖!
三十多歲的人了,他能不能有點鄒容的沉著冷靜?
他們住的是三人間,還有一個空床。
艾葉來到護士台,征詢了她們的意見,調了病房。
兩個男人半夜醒來,惡習不改,讓護工去買煙酒,護工不肯,說會被護士長罵。他們罵罵咧咧了一個小時,人又不能動,越發的脾氣暴躁了起來。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來。
「媽的那個死娘們還是不肯接電話。」
「五萬就想打發我們,傷得這麼重,少一百萬不行!」
「對,繼續給她打!媽了個巴子的!」
「看她也不是太有錢的樣子,穿成那樣,一百萬會不會太多?」
「有錢人就這樣,沒看她開的奔馳?少說幾百萬!」
「還雇了司機。」
「一百萬便宜了她,現在不給,等老子出了院,兩百萬也不成!」
「要不要求求大哥,讓他找人去收拾她?咱們眼看就沒錢住院了。」
……
「咦,那床上睡了一個人?」
「好像是。怎麼那麼瘦?平得跟一張板似的,老子眼楮差點看不到。」
「喂,小雞仔你給我過來!」
艾葉把蒙在頭上的被子掀開,折起來,墊在身後,慵懶傲慢地扭頭,眼里光芒和煦,聲音平淡無波,「讓我過去可以,取你另外一只眼楮為代價,肯不肯?」
兩人都嚇傻了。
一個人張著嘴,已做好了叫人來救命的準備。
艾葉站在床下,「叫人有什麼用?沒看到我身上穿的跟你們一樣的衣服嗎?我一只手斷了,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護士來了,會說誰欺負誰,兩個大男人?」
看她越來越靠近,兩個人懊喪同時都帶上了巴結討好的笑。
「我的手斷了。」
「我的腳斷了。」
「別別別動手,大姐,我錯了!」
「大姐給條活路吧!」
艾葉走到他們床前,倒了杯水,一人喂了一杯涼水。
他們咕咚咕咚喝下,就算是毒藥,也不能不喝啊。
涼水下肚,他們清醒了不少。
艾葉拉一把椅子坐在他們中間,「還記得那天把你們打殘的那個男人嗎?」
「……當然記得。」一輩子都忘不了了。
「他是收買你們那個女人的兒子。」
「啊——」
「我們之間的復雜關系你們不用想明白。你們記住了,要想活命,就不要得罪有錢有勢的人,不然你們小命難保。別想著找什麼大哥收拾她,她兒子很孝順很有錢很有本事,她的狠毒你們沒見識過,我見識過,所以最後是誰收拾誰還不一定。我看在你們是剛子朋友的份兒上,告訴你們這些。而且,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那次把你眼楮砸壞,不是我本意。自救之舉,無可厚非。畢竟是你們有錯在先。」艾葉看他們雙雙低下頭,她又說,「我後來想給你們醫藥費,一直沒有時間,可我沒忘。這次你們的醫藥費,我來出。以後的生計,我和剛子會負責。不會讓你們餓死街頭。」
話說到這里。
他們再傻再混,都要表個態了。
艾葉用手機上網,登陸她的私人郵箱,翻出一張照片,給他們看,「那個女人,是她嗎?」
他們不由贊嘆,「她年輕時這麼美啊?
「就是就是,可惜個頭矮了點。」
「老了凶相也長出來了。」
「我就說不能跟她交易,你偏要!」
「切!你給人看相就準過這一回。」
艾葉扶額,果然物以類聚,跟剛子有得一比。
她一腳踢向獨眼龍的床,床吱嘎響,「說正經的!」
「喔!」
「是她!」
「絕壁是她!」
她一聲令下,「睡覺!誰再發出一點聲音我一掌劈死你!」
兩人驚恐地瞪大了眼,咕嚕咕嚕亂轉,飛快搖頭,臉上的肉都一甩一甩的。
艾葉也累壞了。
躺到床上就睡意朦朧了。
手機鈴聲響起。
「她睡著了?」
「這麼快?」
「這女人心理素質夠強,放著兩個男人在這里也敢睡。」
艾葉拽住兩只耳垂塞住耳朵,「把手機統統關機!」威脅沒用,她深知他們的流氓習性得慢慢改,急不來,急不來……不能劈了,一掌估計他們就死翹翹了,忍……
「大姐,是你的手機吧?」
艾葉一愣,換了新手機,鈴聲還不太習慣。
在他們嬉笑下,她青著臉接起電話,「你那邊剛起床是不是?可我剛入睡。能不能讓睡個好覺?」
「顧艾葉,你在哪兒?」
「醫院啊。」艾葉打開視訊,給他看了看床單上的醫院logo。
「你有病!轉院做什麼?」
「因為我有病。」
她掛掉電話且關機。
過了半小時又開機,發短信,「那天,你是不是以為他們強了我,用髒了屬于你的專屬東西,所以才瘋了一樣打他們?」
他不若鄒容沉練,卻也不是一激就怒的人,平時動作粗魯是粗魯,卻不會殘暴失控。
他嘴上說不在乎她,其實內心還是關心著她,是嗎?
她有點期待他的回復。
他也沒讓她失望,很快滴滴一聲,艾葉打開。
獨獨一個︰是。
因為抱了希望,所以失望,比原先預估來得更猛烈的失望向她襲來……
艾葉嘲諷的一笑,勸自己,別一次一次的妄想了!
心門,終于打開一條細縫的時候,還未看到外面的陽光,就已悶悶重重地闔上,貼上標簽,繼續封存,過不了多久,又會積上一層厚厚的灰塵……
艾葉好一些的時候就出院了。
辦理手續後,看到了于星辰。
她戴了一頂帽子,頗有夏威夷風情。
應該是剛從那邊回來不久。
于航應該也在國內了。
于星辰看到她,下意識低頭避開,兩秒後,又緩緩抬頭,看著她涂了一層黃黃藥膏的手,和她淤痕未消的嘴角,「顧艾葉,你怎麼了?」
不覺間,很久沒見過她了。
「沒什麼,跟人打架了。」艾葉淡淡道。
「……」
打架這種事。
是野蠻人解決問題的方式。
離文明人太遙遠!
于星辰听了後目瞪口呆。
「星辰!」
嚴厲卻隱帶驚慌的聲音傳來,秦傾小跑到于星辰跟前,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後,這動作,掩飾意味很濃,唯恐于星辰沾上了不該沾的東西,其實,她是怕顧艾葉說一些不該說的話吧?于星辰是她的心肝寶貝,秦傾不想她破壞其身為母親的尊嚴。
艾葉掩唇一笑,「你要找的人出院了。」
很模糊的一句。
秦傾先是驚訝,然後慌張,其後是狠絕,最後是歸于平靜。
情緒變化很快。
于星辰以為艾葉對她說話,沒听清,問她,「你說什麼?」
「來看病?」艾葉看了眼秦傾。
「嗯,我媽有點不舒服。」于星辰看她那麼慘,出于同情吧,主動給她介紹了一下,「這是我媽。」
她這樣介紹了。
艾葉怎樣也得叫她一聲媽。
可艾葉沒有,她很有禮地頷首,「阿姨好。」
秦傾也是泛泛表情,「你好。」
于星辰後來有給媽媽看過顧艾葉的照片,她該認得出來的,而且,媽媽善良和藹,哥哥每次不回家,她獨自難受,甚至以淚洗面,卻從來不去阻止哥哥,還讓哥哥好好對待人家。
艾葉走後,于星辰問秦傾,「媽,她就是顧艾葉。」
「哦?」
「我說你怎麼對她那麼冷淡,原來是不認得了。」
秦傾突然醒過來,態度一轉,「長得還行,配你哥哥差不多。」
于星辰噘起了嘴,「什麼呀,她才配不上!」
「好好好,配不上。」
「媽,我跟你說……」
「真的呀?你個小丫頭!」
「哎喲,媽你手指那麼粗糙,點得我額頭好痛。」
「媽給你吹吹……」
母慈女孝。
艾葉在遠處看了會兒,轉身走出醫院大廳。
天色有些晚了,她先回了別墅。
藍雲歌見到她,立刻跑回房間給于航打了個電話,「航航,艾葉回來了。」
于航散漫性感的嗓音傳來,「回來就回來,還讓我為我接風洗塵不成?」
「我看你昨晚回來睡,以為你想她了。」
「我想你了行吧?」
「……」藍雲歌熱淚縱橫……
艾葉在書房,給苗冬發了一封郵件,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問了一下公司的事情。
網上的簡歷訪問量很大,卻還是沒有一家公司給她邀請函。
事有蹊蹺。
她有必要問一問于航了。
說不定跟他有關,他一天不捉弄她渾身不舒服……
她花一個小時洗好了澡,準備提前安歇,明天早起必須去趟療養院。
躺到床上了,猛地想起還有一件重給忘記了。
她拿出手機算了算日子。
沒錯,今天是兩位專家離開去美國的日子,今晚八點的飛機。
他們帶著言言病歷回國研究,等有了新的醫療進展,會再來中國。
這段日子艾葉疏忽了他們,出于禮貌,必須去送一下。
所以當于航晚上回來時,臥室里,並未見到艾葉的身影。
洗衣機里,卻有她換下來的衣服。
很濃的藥味。
他低咒一聲下樓,該死的,她就不能安分點嗎?
受傷的人一點受傷自覺都沒有!
她是不是也忘了自己本身還是個女人?
那麼重的傷不好好休息,整天約這個男人見那個男人的,她哪兒來的精力和能量?萬一落下個殘廢,那可是終生的!等年齡大了老了,有她受的疼!她沒有想過以後嗎?目光短淺的女人真可怕!
放著安逸的日子不過,自找罪受!
藍雲歌在客廳還沒睡,「航航,艾葉又出去了。」
「知道去哪兒了嗎?」
「……不知。」
「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嗎?」
「晚點會回來。」看兒子隨時要走的樣子,藍雲歌很肯定地打保票。
理由是,艾葉晚上很少不在家睡。
可這次,她失算了。
于航在家睡了一晚之後,第二天醒來,身邊是空的,枕頭和床單一絲褶都沒有。
失信于兒子,是她現在最不想發生的事情。這要怪艾葉了……她怎麼偏偏就今晚不回來睡了?
艾葉到機場找到海姨,送走專家,兩人直接打車去了療養院,她在那里睡了一夜。
清晨醒來,就看到站在窗外的鄒唐。
這麼早……
她從床上下來,朝她走過去。
還沒走一步,鄒唐兩眼含淚的跑了。
艾葉嚇得當場站住不敢動了。
海姨從小臥室出來,看她怔忡的樣子問,「怎麼了艾葉?」
「鄒唐看到我就跑了。」
海姨開玩笑,「估計還是有些怕你。」
艾葉指了指自己嘴角,「因為這個?她膽子也太小了!」
應該有別的原因。
艾葉想不明白,就一直呆著沒走。
直到鄒容來了。
是海姨告訴她的。
海姨讓她過去找人說說話,艾葉不可思議,「海姨,你沒發燒吧?」
「這孩子!」海姨拿掉她過來模她頭的手,「他對你那麼好,你該去說聲謝謝,上次他為你的事兒可是出了力的。」
「謝謝早就說過了,我還請他吃飯了呢。」
艾葉失聲輕叫,「呀,飯錢還欠著他沒給。」
她拿出錢包數了幾張錢出來,有整有零,急沖沖去了。
海姨在她後面笑得很甜蜜蜜。
艾葉走窗戶比較近,繞過一排盆栽,來到鄒唐窗下。
鄒唐在鄒容懷里哭。
流著淚,鼻涕也出來了,那委屈的小樣子!
「嗨!」
艾葉在窗欞上敲了一下。
鄒唐走過來,唰的把窗簾拉上。
呃……
艾葉遭受了同樣的冷遇!
這丫頭挺會以牙還牙呀!
她在外面等了會兒,鄒容出來,艾葉聳聳肩,「我沒惹她,真的,一句話都沒說。是不是我臉傷了,很恐怖,嚇到她了?」
鄒容蹙眉看看腕表,沒听到他解釋似的,「明天你在嗎?」
「……在。」
「明天我讓她向你道歉。」
「不用了,沒事。」艾葉黑眼楮眨了下,看看他身後,湊近他小聲問,「她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這樣?」
鄒容近距離看她,升起一絲火氣,「她的病已經好了。」
艾葉頓時犯愁了,精神病人最忌諱的就是提‘有病’,就像將死之人面前不能提‘死’,他也有這種忌諱很正常。可關鍵是,她那種悄悄的動作和語氣,還真有點那方面的意思。艾葉頓時犯愁了!
必須解釋一下!
當面不說清楚,以後再提更難說清楚!
可他手機來電了,他單手插入口袋,走到一邊接起,是一腔流利的英語,看過傲慢和偏見後,她就迷上了這種字正腔圓的英式英語,不像美語那麼隨性。
同樣是一個紳士,英式英語听起來更顯正直嚴謹。
艾葉听得很入神。
‘股權轉讓’‘交易’‘關稅’‘英鎊’是她听到的幾個敏感詞匯,他說的話她完全听得懂,可她注意力都轉移到單純的欣賞上面去了,他性感的嘴角,他額上的亂發,他眼底的冷靜,他身上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魅力……
「我的長相符合你的審美標準嗎?」
不知何時,他收線站在她面前。
戲謔的眼神。
艾葉紅著臉走開。
走到一丈之外,走回來,把錢往門口的凳子上一放,又走,胳膊卻被他握了一下,在她站住之後他就松手,他俯說,「她沒事,哄哄就好。不是你的問題,是她自己的問題。」
她認真問,「真的?」
他想了想,「有一點點你的問題。」
艾葉抓了抓起床之後沒來得及梳理的頭發,「是什麼啊?我怎麼不知道?」
「明天再說,我已經遲到了。」他打開房間門探頭進去說了聲,出來看她一眼就走,錢也沒拿。艾葉撿了起來。
胳膊上被他握過的地方,有點發燙……
艾葉回到房間,對海姨說,「我走了,一會兒你去叫她來吧。」
「你做得很好了,別太苛求自己。」海姨叮囑她。
「知道了,再見。」
艾葉來到天縱大廈,打電話給苗冬,「我到了,你下來吧。」
昨晚她發的郵件,苗冬接到就打給她,約第二天必須見面。
艾葉本來想等傷好透了再約她的,她知道苗冬脾氣,拗得很。
「艾葉,你破相了!」
苗冬下來看到她就眼淚汪汪,「是誰呀,一看你就是窮光蛋,搶劫的人有沒有長眼啊,瞎了眼去搶你?」
艾葉把于航告訴藍雲歌的那套說辭給她說了。
她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社會關系不好給別人知道,淨給人添堵。
不如不說。
艾葉很關心一件事。
「季遠城怎麼樣?」
那天LOST見過之後,他們再沒有見過面。
她欠季遠城一個說法。
「他老樣子啊,總裁很器重他,前陣子委派他去了一趟澳大利亞,剛回來不久,他問過我你為何請假,我說不知道,他肯定以為我在騙他,以為你躲著他呢。你都沒跟我聯系,打你手機又不通。」苗冬哀怨地望著她,艾葉笑,「讓你看到我血肉模糊的樣子你一準會哭,我怎麼敢給你聯系?」
「別說了別說了,我听不得。」
「有時間喝咖啡嗎?」
「有!于星辰還不錯,有事請假能通融一下。」苗冬小心地扶著她受傷的胳膊,往樓下咖啡廳走去,「以前以為她年輕氣盛,相處了一段日子覺得還不錯,傲還是那麼傲,不會刁難你就是了。反正我們財務工作就是那麼乏味,我都習慣了。每天傻傻的樂呵呵,不求上進,自得其樂。」
兩人坐在靠窗位置。
一杯咖啡一份甜點,曬著暖洋洋的太陽,舒服得讓人骨頭都軟了。
艾葉月兌掉外套,半躺在沙發上,嘴里含著入口即化的抹茶蛋糕,撩起的眉角風韻極佳,就連破相的嘴角染著那抹紅,都是脆弱中帶著媚,麻酥酥的媚。
「艾葉,我想明白為什麼季遠城對你情有獨鐘了。」苗冬的視線,落在她聳立的胸上,艾葉穿著緞面薄衫,光滑的料子,服帖帖的順著她水滴型的雙鋒流淌,身為女人的她,也有些招架不住了,清清嗓子,「我說,你和總裁到底是怎麼回事?」
苗冬是看過他們擁抱的。
艾葉無法否認了,「睡過。」
苗冬鼻血都要噴出來了,「什麼?」
「不僅睡過,還是隱婚一族。」
「什麼!」
「所以你別再想著把我嫁出去了。」
「顧艾葉,快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姐姐我的饞蟲全被你勾引了出來。」
艾葉把能交代的給交代了一下,不能說的給省略掉。
這樣,兩人聊到快中午。
苗冬上樓,艾葉也該回去了。
上台階時,苗冬遇到了下樓來的季遠城,她指了指街對面的公交站,「喏,你日思夜想的女人在那里。」
季遠城于人群中看到了艾葉。
他沒想什麼就要過去,苗冬拉他一下,「她是總裁的隱婚妻子,法定的,我先告訴你這個。你還要去追嗎?」
猜到他們有關系。
沒想到,是這種關系。
季遠城深深地感到無力。如果是這樣,他必定沒有結果。還追出去做什麼?
等公車的人很多,她被撞了一下,抱著胳膊蹲在了地上。
苗冬一閃神,季遠城就從眼前消失了。
她搖搖頭,終究逃不過一個愛字啊!
于航走進大廳,看到苗冬在,他四處看了看,「季遠城呢?」
「沒有看到,總裁。」她低頭逃進了電梯。
于航狐疑來到門外,季遠城的車子從前面一劃而過,副駕座那人,是顧艾葉?
他的總經辦主任,丟下工作不管,替他去管老婆。
身為總裁,該怎麼做?
于航加班到九點。
于星辰上來等他一起回家。
「你先回,我今晚有事,估計不回。」于航對她說。
屋子里面煙味很嗆人。
于星辰過去把窗戶全部打開散散氣,回頭看到于航揉著脖頸,她過去他身後幫他按摩,細膩的小手幫他驅趕了疲倦和勞累,于星辰說,「哥,你工作太拼命了,什麼時候休個假吧,好好出去玩玩,我們一家好久沒出去玩了。以前每年都要兩三回,今年只有一回。你忽略了我和媽媽。」
于航從後面捉住她手,將她扯到身前,放她到腿上,「下個月吧。」
「真的?去哪兒玩?」
「你挑地方。」
「好啊,我和媽媽回去合計一下。」
望著她快樂得合不攏嘴的樣子,無端的,顧艾葉恬淡的笑容緩緩在眼前展開,她的笑,很少是真的,只看到過那麼幾次,且不是對他笑。
「你和鄒容怎麼樣了?」他手指無聊的敲著桌子,想著顧艾葉的笑。
于星辰把玩著他的頭發,「還行。」
「什麼時候帶他回家一趟,見見媽。」
「沒那麼快啦。」
她略帶羞澀,想必,跟鄒容進展得還行。
夜里十點,顧艾葉準時上床睡覺,今天上公車時胳膊被撞了,後來季遠城專程送她去了一家跌打損傷老字號中醫館,老中醫給看了看,敷了一些藥。比之西藥,中草藥味兒特別安神。艾葉沒怎麼醞釀就睡著了。迷蒙間,身上盤來兩只胳膊,微糙的指月復,磨著肌膚,抹去了她身上的棉質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