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當朝左相,在皇帝還沒有正式定罪之前,還不會有人敢對他怎樣,看來上官楚闕這個奸臣的罵名還是起到了一定威懾的作用,不過就是換了個地,他還是「大爺」,他輕笑。♀
低低的申吟聲,對面的牢獄里似乎有人,但是一會又安靜了下來,黑漆漆的一片,讓他看不清楚對面的情形。百般聊賴,他提起了腰間的玉屏笛——這可不是一般的笛子,這是下山前師傅親手交于他的,據老頭說,那可是幽幽谷的一寶啊,的確,他算是見識過這個「寶」了,但是,如今他只想拿它來解悶,真是浪費資源了——靠近唇間,一段優美的旋律月兌口而出,綿綿情意,似流水般傾瀉,這是一首情曲,當年父王為博若欽母妃一笑而作,他喜歡便跟父王學了這首「鳳求凰」……
突然,對面牢獄有了動靜,隱隱約約有個人影靠近牢門,待琉情看清那人的容貌,不禁嚇了一跳,雖說他看慣了牢獄之刑,但是這個人已經不能用受傷來形容——刀疤橫七縱八的布滿整張臉,幾乎衣不蔽體,露出來的血肉已經模糊,有結痂的,也有剛添的新傷……他正用那雙骷髏般深陷的大眼瞪著琉情。
琉情看著他的眼里洶涌澎湃,似乎有千言萬語要和自己說,心里也不禁思忖,他究竟是犯了什麼大逆不道的罪行,竟然受到這麼嚴重的懲罰,而他居然還活著,很難說不是個奇跡,正想著……
「鳳求凰……王爺,王爺是你嗎?!」那個「骷髏」激動地捶打著牢門。
琉情又是一驚,他竟然知道父王的「鳳求凰」,而口口聲聲的王爺,難道是……他又是誰?
「王爺,王爺,景蘭終于見到你了!」「骷髏」自稱景蘭,抑不住的驚喜讓他老淚縱橫。
「景蘭……」琉情細細品味,記憶深處——難道,眼前的這個人是——第一輩風閃靈上者景蘭?!錯愕——當年護送若欽貴妃回昭國的正是他。父王原以為所有護送之人都已經死了,加上誤以為若欽貴妃已死,便心灰意冷,所以並沒有細究還有沒有存活,沒想到他竟然在昭國的大牢里一待便是年,這是怎樣的生活……
憑著許多年的記憶,琉情努力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熟悉的味道——那個偉岸的年輕男子,那個縱橫武林的男子,可是卻怎麼也找不到了……「你是景蘭?風上景蘭?」
「王爺不認識景蘭了吧……」他苦笑了兩聲,「是啊,這麼多年來,,我過的是怎樣的生活,而且如今我的面容已悔,恐怕王爺更是不認的了。」
「我記得你!當年連累你了……」他是真心的,是殷王府虧欠他的。
「王爺——」他原本暗淡的眼神再度發揮著光彩。
「只是,我不是王爺,父王已經過世了……」
「你不是王爺……」他抑制不住眼里的驚訝,仔細打量著琉情,突然頹廢的垂下眸,喃喃自語,「果然不是……王爺的眼楮是黑色的,小王爺的眼楮才是藍色的……」,他的目光變得飄忽不定,「王爺,景蘭一直堅持著,苟且偷生,就是想再見您一面,向您請罪,當年是我沒有照顧好王妃,才讓她被龍無塵這個陰險小人暗算了去,把我捉到這里受盡折磨,您竟然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景蘭,王爺……」他不禁扼腕。
琉情心中萬分猶豫,到底該怎麼辦?難道跟他說實話?不行,現在還不能說——只好看著眼前的人悲痛欲絕。
突然,哭聲止了,景蘭突然瞪大了雙眼,大口的喘著氣,不久,一口鮮血噴口而出,他重重的咳嗽,又是一口暗紅色的血,像落葉一般的身子向身後倒去,看得琉情觸目驚心,「景蘭!」
「小王爺,景蘭今生已經沒有遺憾了……總還是看到了王爺的後人,把該說的話,說,都說完了……如今,我也該去找王爺請罪去了,告訴他其實王妃沒死……」
「王妃沒死?!」他的神情再度錯愕。
「去年,我曾在刑部大牢看到過王妃……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年輕漂亮,處世不驚,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大概是我這副模樣太丑了,王妃竟然不認識我了……」他沒說一個字都是那麼艱難。
「去年……」琉情不假思索,腦中突然跳出來一個影像,景蘭看到的應該是當時被龍昶亦設計入獄的憐傾,她們姐妹倆,憐傾長的更像若欽母妃,而那個瘋丫頭少了些恬靜,多了份活潑……既然他這樣誤以為,那就讓這個秘密伴隨到他死去的那刻吧!也算了了他的一樁心事,如此忠心的下屬——何不讓他帶著欣慰死去……緩緩才道,「我們都知道了。後來沒過多久父王就查明真相,將若欽母妃從龍無塵手中救了回來,兩人相愛直到父王臨死前……只是,我們一直不知道你還活著,對不起,景蘭……」有時候一個善意的謊言,又未嘗不可。
「王妃竟然沒死,太好了,不然卑職總算不負王爺重托了……王爺和王妃真是一對璧人……」他長嘆道,漸漸地呼吸弱了,牢獄也恢復了先前的平靜,琉情明白他已經死了,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他的奇跡,他是靠著意念一直支撐到現在,他臨死前還心心念念著父王和母妃,絲毫不顧及自己……果然是第一代風上!
望著「他」的尸體,琉情深深嘆了口氣,心想︰「景蘭,如果告訴你王爺並沒有死,你的心是否更會好受些……」但是他卻不能講,即便是面對一個死人!
一陣微風拂面,琉情一下子清醒許多,橫笛別在腰間,背過身去,不讓人看清他讓人難以揣測的憂郁,才緩緩道,「出來吧。」
片刻,黑暗中果然飛身而過一道黑影,瞬間便至跟前跪下,沉聲道,「少主——」
「怎麼,景颯琉玉已經知道了?」他問。
跪在地上的人心頭一顫——他身處牢獄,怎麼會知道遠在殷國的事情?
「旭風(四個風閃靈之一),如非重要的事情你是不會輕易離開殷國的,如今,你只身來到昭國,而且準確無誤地夜探刑部地牢,見到本王時,絲毫沒有驚訝之色,你以為我還會作他想嗎?」
不愧是殷國的攝政王琉情——閃靈的少主!原來他的出現就已經暴露了他此行的目的。
他正正心神,「少主,皇上似乎有意救你。」
「我知道!」他淡淡地應。
「少主——」這下他真的完全看不清了,為什麼這種局面?難道全天下都傳殷國皇室糾紛是假,皇帝琉玉和攝政王琉情的矛盾也是子虛烏有,難道當年攝政王不是被皇上逼得不得不退隱殷國朝野嗎?
「旭風覺得你與荊風的武功,誰強誰弱?」他轉身,藍色的眼眸在月光下,璀璨如星。
這樣的男子……「自然,自然是上者更勝一籌,旭風哪敢與上者攀比!」他的確沒有謙虛,江湖人都知道琉情府的風閃靈上者一套「風過無痕」堪稱武林絕唱,這天下恐怕再沒有能快過他的劍鋒的人,也沒有能從他劍下僥幸存活的人……
「他」的意思是——他突然抬起眸,正好對上那雙藍色的眼眸——笑意在「他」的唇邊蔓延開來——他明白了!
「讓風閃為本王操心,還真是過意不去……」他嘆道。
「旭風該死,不該違反少主的命令——擅自離開殷國……」他還想說什麼,卻被「他」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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