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心傳奇之三千局 第六章 明日復明日

作者 ︰ 飛檐走壁的奇跡

第六章明日復明日

樂子期躲也不躲,只輕輕吐出兩個驚魂動魄的字,「讀心便叫寶鈿的匕首生生停在半空,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半晌動彈不得。

「他,他要讀誰的心,」寶鈿知道,答案絕不是自己的名字。一股無名火倏地竄起,只待樂子期說出那個名字,她就去要了那人的命。

可樂子期終于說出的這個名字叫她難以置信,更惘論下手對付。

「師祖,,怎會」

「否則姑娘以為要如何尋找他的下落,」

寶鈿答不出,她知道這件事的確唯有瞳門可以辦到。

樂子期又嘆了一口氣︰「看他期待的樣子,我實在不忍心告訴他,我辦不到

寶鈿的眼楮亮了,既然樂子期辦不到,是不是就意味著她有機會來成全小師叔的心願︰「看來,你瞳門也是浪得虛名

樂子期聞言並不惱︰「妙算老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我自然讀不到他的,唯有從他親近的幾個人下手,間接猜測。可是一來,瞳門與七巧殿結怨已久,你的師父師叔們不可能對我吐露太多細節,就算你小師叔拜托我,他性子孤傲,也不會對我毫無保留;二來,我並不想過多涉足此事,並非不重承諾,而是你知道你小師叔的脾氣,萬一找不到你師祖,他發起狠來,拿我祭了白骨刀我就是變成鬼也無處訴冤

寶鈿想了想,覺得樂子期所言確實有道理,這才將匕首收回來︰「你,哦不,樂少俠,肯不肯教我釋心術?」

「你?想入我瞳門?」

「不是的,」寶鈿羞答答的說,「我只求一招半式,能幫小師叔解開心頭困惑即可

樂子期琢磨了一會,笑道︰「果然好主意,如此,既幫了你小師叔,又解了我的難處。實在再好沒有了。寶鈿姑娘蕙質蘭心,子期先行謝過

寶鈿莞爾︰「樂,樂少俠快別這麼說,寶鈿還不知道能不能學的成呢?」

樂子期道︰「釋心術的確非一朝一夕可以練成,你小師叔又不是個有耐性的人,讓他等確實強人所難。倒不如」他再度欲言又止,「唉,這樣難免委屈寶鈿姑娘,還是作罷吧

事到如今,寶鈿哪里肯依,扯住他的袖子,逼著他非說不可。

樂子期勉為其難,猶豫再三,終于說道︰「其實也簡單,姑娘只消將你身邊人一言一行告知子期,子期用釋心術加以研究,不日便能給你答案。到時候你再告訴你小師叔,他必然」

「他必然高興的不得了,」寶鈿喜滋滋的接話,「不過是留心些罷了,有什麼難的?此事就包在我身上!至于答案」她有點不放心的盯著樂子期。

對方馬上拍胸脯︰「當然是姑娘的頭功

寶鈿笑的見牙不見眼,她已經在想象小師叔夸獎她時難得一見的溫柔笑臉了。

好容易打發掉寶鈿,踏著月色回到自己房內,往床上一躺,身邊卻有人湊將上來,不懷好意的問︰「我的脾氣耐性就那麼差?」

樂子期一點也不意外這個人為什麼會在這里,又為什麼知道他剛剛說過的話︰「你不是在女郎山對那些萍水相逢的痴情女子憐香惜玉嗎?怎地就不敢對朝夕相對的寶鈿好點?」

亟初禾反詰︰「我對付那麼多,留給你一個,你還不干?難道臨山照水人要在女人這一戰中認輸不成?」

樂子期沒好氣︰「亟兄這麼晚來就是要通知我別未戰先降嗎?」

亟初禾又仰回床上,舒舒服服的躺好︰「那是其一,其二鎖匠鋪太小,不夠一人一間的,我索性大方些,讓給他們

「不知亟兄說的一人一間,是否包括你七巧殿的眾多侍童們?」

「當然

樂子期磨牙︰「我現在真想一腳把你踹下去!」

亟初禾嘻嘻,笑的十分討打︰「所以我躺在床里邊

樂子期暗中閉了閉眼,捏了捏拳,努力壓抑胸中怒火︰「貼在牆上當畫也不錯

亟初禾繼續嘻嘻哈哈︰「你才舍不得

樂子期終于忍無可忍,悄悄伸出兩根手指,使勁一擰,听見對方夸張的倒吸一口涼氣才偷笑道︰「叫你胡說八道

亟初禾卻突然岔開話題,探過頭來耳語︰「其實,我覺得七公子很幸運,我听過他的故事,」不等樂子期回答,他自顧自的說下去,「如果不是命運多舛,他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顧回藍是怎樣生死相交的好朋友

樂子期靜靜的听著,一抹朦朧月紗,柔柔罩著他的臉,單是側面就令亟初禾看呆了一瞬,腦海里猝然蹦出兩句詩︰「天公驕子性通靈,風沙磨礪俏玉容。冰晶玉肌飄清韻,暴雨洗禮駐彩虹琢磨著,這說的好像就是樂子期吧?

這樣的人物,怎麼可以總有心結羈絆?

這樣的人物,又怎麼可以總靠笑容來掩飾沉沉思緒?

亟初禾不自覺湊得更近,氣息幾乎拂動樂子期耳邊碎發︰「顧回藍也很幸運,能有一個值得自己生死相付的人,是幾世難修的福氣

樂子期還是沒說話,他已經猜到亟初禾真正要說的。

亟初禾卻好像忘記他是釋心術傳人,還在繼續︰「所以他們要的,不會是同情

樂子期笑了。

他是釋心術傳人,能明晰所有人心事,能知曉每個人的癥結。他可以是任何人的知己,可以解任何人的孤獨。他幾乎無所不能,唯獨,不能解自己的寂寞。縱然有兩個師父,他仍然沒有羽化成仙,沒有四大皆空。還是會生老病死,有七情六欲,他也盼著有靈犀一點,生死相知。就像七公子和顧回藍一樣。然而,他的身份注定他的心像高懸在晴空中的皎月,可以寫進詩詞歌賦里,可以畫進丹青扇屏中,卻始終誰也親近不得。

就當他以為自己要如此只身孤影、一生終老的時候,亟初禾出現了。

他說得沒有錯。

顧回藍和七公子的確很幸運,他們至少不會像那輪‘不知年年月月待何人’的月亮一般煢煢孑立、形影相吊。

他們需要的永遠不會是任何人給予的同情。

就連寂寞如自己,需要的從來也不是憐憫。

亟初禾似乎比自己更懂得這一點。所以他大咧咧躺在樂子期的床上,細致入微的幫他打開心結。

無需口舌多,點楮便成金。

樂子期笑︰「亟兄,你知不知道,你真的」他故意停頓了好久,才眯著眼,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很——可——惡

亟初禾愣了愣,旋即伸出魔爪撓向對方腋窩︰「我還能更可惡,你要不要試?」

也不管樂子期答不答應,幾下下去,已經撓的他喘不過來氣。樂子期哪里肯輕易告饒,再忙亂也要伸出手去扳回一局。兩人很快鬧做一團。步雲鷹恰自門外經過,遠遠的就听見里面又笑又叫,熱熱鬧鬧,活月兌月兌是兩個頑童玩耍游戲,實在難以想象其中一個會是自己常年冰山一般冷漠的三師弟。

模模胡子,步雲鷹篤定︰「果然病了。病得還不輕

深冬將逝。

月色如流水,傾瀉在飛檐粉牆上,拗著院中樹叢奇石的影子,扯一出席地幕天的大戲,演一場初春伊始的希望。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

世人都被明日累,

春去秋來老將至。

朝看水東流,暮看日西墜。

百年明日能幾何,

請君听我明日歌

明日注定難以預料,但未嘗不是可以期待的。

未嘗不是可以放手一搏的。

樂子期說︰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何必急于一時?、

亟初禾說︰他們要的,不會是同情。

而是懂得。

還有明日。

第二天很快到來,只是,依舊不見七公子從天而降,依舊沒有妙算老人的消息。

有人卻換了新衣。胡子也刮得干淨,容光煥發,赫然又是當年魈鬼風流、六根手指的顧回藍。那高大矯健、劍眉星目,舉手投足間瀟灑不羈,連一貫鄙視又挑剔的寶鈿,也張大了嘴,瞪圓了眼,半晌回不過味兒來。

不愧是顧回藍,樂子期在心里暗贊,他終于從浮沉不定的頹廢中復蘇醒來!

(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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