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聲輕極,恍若錯覺。
季桓徐徐撥亮燈盞,眼眸斜睨︰「讓人察覺出來,您倒得意,果然是與常人不同。」
那人又是一笑,十分自來熟的給自己到了杯茶,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挑眉懶洋洋地道︰「我是來給咱們季大人診病的,恩隱疾。」
季桓難得的被堵了一下,卻不甚在意,他走到那人對面坐下也倒了盞茶,自己也笑了。
書房內靜了半盞茶的功夫,才听那人再度開口︰「琨州的案子這回牽涉甚廣,先前刑部毫無進展將三哥他們都騙了過去,誰知你陡然下手,夠他們亂幾天的了。」
季桓端著茶盞一臉正氣凜然,嘆道︰「臣職責所在呀。」
「咳咳咳」那人本顯得有些蒼白的臉瞬時咳的發紅,他抑郁的瞪季桓一眼,緩了半天才又接著問︰「琨州與上京天高地遠,那琨州知府也是個懂得隱藏之人,你是什麼時候知道他是三哥那邊的人?」
出乎意料的,季桓搖了搖頭︰「不,之前我並不知道。確定是,也就這幾天的事情。」
怔了一怔,那人語帶懷疑︰「唔,我當你還記得端陽他在聖駕前為你請婚一事,以此答謝呢。」
季桓恍然大悟狀︰「您不說我還真忘了。經此一提,我方想起確有此事,季某還真未就此謝過三爺。」
「」。
——裝聾賣傻。
「我知你不會辦無辜之人,那琨州知府表面雖是為官清明,實則貪利妄為,確是該辦。去年琨州修建河道,三哥在戶部,這中間怕不知藏了多少貓膩兒。不急,慢慢審,總有人會說話。」那人一展鴉青色衣袖嘴噙冷笑眸光略深。
他與季桓對視一眼,默契一笑。
頓了一頓,他轉頭將季桓上下打量一圈,有絲玩味的說︰「不過能得你季大人‘特殊關照’的琨州知府算一個,那小小的淄縣縣丞倒也算一個。」
季桓笑笑,自然知道刑部那邊的消息這人了如指掌,便也坦然道︰「朋友之托,且與他本身干系並不大。」
那人點點頭,似是想到了什麼,聲音里帶了一絲調笑︰「都御使燕家?」
季桓估計楚明昉在刑部透漏女兒在燕家為妾並托人帶消息的事早有人報給了這人,便扯了扯嘴角給他一個似是而非的表情。
「那日父皇說要賜婚之時,我倒見燕安華在一眾人後面露期待,听說燕家如今還有一個女兒待字閨中,想必也是聞名了你的風采呀。」這話調侃味道極濃,可見兩人十分熟悉。
季桓復給那人和自己各倒了杯茶,手指在方桌上輕輕敲擊︰「燕家有五個兒子,其中兩個在軍中。♀」
那人眼梢微挑,神色嚴肅了一些,聲音卻還透著一絲慵懶,想了一想道︰「端陽節競舟時他們一人在三哥隊里,一人在老六隊里,不過當時是統一分配還是自主選擇也不好說,這近一年倒並未發現燕家是哪一列的,在通州,燕家倒或可一用。
現在嘛,還是等一等,況且燕安華為官多年,官場上這一套已然太過游刃,如同那些老臣一般,不到最後關頭是不會松口的。這些人謹慎有余,卻也魄力不足,幾個兒子若是謹遵他們父親這一路雖官職可保卻也難成大事。」
啖了一口茶忽而又道︰「你近來和燕家也偶有走動,怕是已將燕府的人都查了一遍,可是有什麼不妥?」
季桓眉宇間有絲糾結,半晌卻搖頭︰「暫時沒有。」
那人也不再問,外面傳來幾聲輕響,他自背光處站起身,微弱的燈火映在臉上,瑩如冠玉,隱約便是太子連翀的模樣。
不,細細看來,竟是比太子連翀還要俊上不止幾分。
他將下擺一抖,輕拍季桓肩膀仍是一副慵懶模樣︰「季大人的隱疾實非我能治愈,怕是心有所結吶。不若,我送大人兩房侍妾試試,凡事要對癥下藥才好嘛。」
季桓腳下一個踉蹌,臉色爆黑。
*******
燕府。
楚寧當然不會知道這一個案子里還有如此多的彎彎繞繞,更不知道這一場談話無形的改變了她日後的路。
當然,即便知道她也顧不上,因為她現在也正日日的小心翼翼。
前日里,燕瑾跟沈芳菲說要讓燕佳瑤養在楚寧房里,這一下沈芳菲算是將楚寧盯上了。她嘴里雖未敢明著拒絕,暗下總是不滿的,因此楚寧最近的日子著實不怎麼好過。
這日正是晌午的時候,羅衣突然來了浣秋齋,眉眼恭順的說︰「前兒個女乃女乃娘家里來了親眷,听說姨娘琴彈得極好,想要見識見識,女乃女乃請姨娘過去一趟。」
楚寧回想了下,沈芳菲的娘家姐姐前日來了這她倒是知道,但自己應是從未在沈芳菲面前顯露過會彈琴,最多也不過n久前的中秋宴上霍小環那個挑事精提過一嘴,但楚寧當時謝絕了,今兒怎麼突然想起這出了?況且這大中午的,听哪門子琴?
楚寧留了個心,沖羅衣笑笑︰「那容我換身衣裳就去,免得失了禮。」
「那姨娘煩請快些,女乃女乃那還等著呢。」羅衣催促道。
趁著換衣服的當兒口,楚寧悄悄跟寒丫交代了兩句,這才帶著青歌隨羅衣去了。
到了攬月閣,丫頭卻說沈芳菲久等楚寧不來,身子乏了先午睡去了,讓楚寧稍等。
楚寧知道這一個稍等怕是沒小半個時辰不會醒了。這時候燕瑾不在府,旁人怕也都在午睡,想必也不會有人過來。當然,即使有人來了,心里也都明鏡似的,正房女乃女乃對小妾有絕對管理權,別人也不能插手。
午時才過,正是一天里日頭最毒的時候,楚寧很快被炙烤的冒了汗,青歌用袖子給她遮著陽,奈何作用甚微,片刻也是一身的汗。
約莫過了近兩刻鐘的功夫,楚寧被曬的口感舌燥,正準備裝暈了事,羅衣自屋里打簾出來︰「女乃女乃醒了,姨娘快請進屋吧。」
楚寧深呼吸一口,抬腳進屋。
里屋的炕沿處,對坐著兩人。左首的是沈芳菲,右首的女子著散花煙羅衫和縷金挑線紗裙,眉眼間與沈芳菲頗有幾分相像,正是她一母同胞的姐姐沈芳華。
前日里請安的時候楚寧就見過,這會兒忙上前施禮。
沈芳華笑得燦爛,話也說得好听︰「喲,前兒個匆匆一見就覺得楚姨娘容姿過人,這會子細瞧,竟更勝幾分。你們女乃女乃說你性子也是頂溫順的,是這房里最妥帖的人呢。」
溫順這是說人還是說狗
楚寧綻出個笑,看了沈芳菲一眼,回說︰「那是女乃女乃抬舉妾身了。」
沈芳菲笑笑沒吱聲。
沈芳華在一邊續道︰「楚姨娘的院子離這可遠麼,怎的走了這般久,看著一額上的汗,沒的叫人心疼。羅衣,快去把我給你們女乃女乃帶的百果汁端一碗來給楚姨娘解解熱。」
中間沒給楚寧任何插話的機會,羅衣脆生生答應一句,轉身往隔壁去了。+激情小說
楚寧忙道︰「妾身怎麼有這等臉面」
沈芳華光潔的下巴一點︰「一碗果子汁罷了,楚姨娘無需放在心上。」
楚寧還要再說什麼,羅衣已經端了三碗冰過的果子汁過來。
往沈芳菲姊妹倆面前各放了一碗,最後一碗直直遞到楚寧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