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看看已睡著的林小如,再四下一望,發現梳妝台上堆著筆墨紙張,幾張紙寫滿了字。♀近前細看,秀挺飄逸的字跡映入眼簾,上面一頁頂行居中是兩個稍大的描粗了的字︰「數字」,接著下面分條詳細地寫了很多。再翻一張,是「記帳」,再一張「統計」……眉頭擰得越來越緊,眼里冒出火星,他用力把那些紙張往下一拍,又在接觸桌面的剎那收了力道,轉身幾步走到林小如旁邊。
「林小……」,「如」字吞回,眼里的怒火漸暗,變得晦澀難明。秦風注目林小如,慢慢伸手,輕輕落在她的頭頂上。
「嗯。」睡著的人含糊地哼了聲,臉上現出疼痛的表情,蜷起的身子也跟著不安地動了一下。
心里一緊,手立即撤離。秦風靜靜地待了一會,見她並沒醒來,才俯,用手指極輕極輕地撥開頭頂的黑發,一個雞蛋頭大小的暗紅鼓起出現在眼前。
心里輕輕一抽,疼痛泛起。這哪里是走路不小心踫的?有誰走路會踫到頭頂?分明就是昨天在車里撞了一下。當時,自己因為痛得厲害,根本沒在意,只听得「咚」地響了下,再就是她抽氣的聲音,哪里想到會踫得這樣厲害。後來置氣走掉,晚上再見到也沒想起問問。她卻像沒事兒一般。深夜回房後還寫著那些勞什子東西,連床都沒上。
忽然就忍不住生氣。不知是氣自己粗心,還是氣眼前的人不懂得愛惜自身!
惱怒地看著眼前略微蒼白的臉,有些清減的圓臉上,帶著疲憊和隱隱的痛色。眼睫低垂,擋住了明亮的眼眸,也一並擋住了從那眸瞳里流露出來的清冷淡漠。此時的她,是那樣安靜柔弱,讓人憐惜。
眸光變深轉暗,凝注在微微開啟的紅唇上。她在做夢麼?剛才說了句什麼?心里想著,身子往下貼了貼。
「齊雪!」本是極輕極含糊的兩字此刻卻像驚雷炸響在耳邊。
心像被利矢射中。憤怒、不甘、酸楚、疼痛,洶涌而起。
齊雪?又是齊雪!難道她心中就只有那一個人嗎,連夢中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受了傷還不管不顧地為他熬夜?听石榴說她早上頭暈得都站不穩了。
眼中,風暴代替了憐惜。不管人還在睡著,秦風一下緊緊扣住林小如的雙肩。手中的人身子一顫,接著雙眼睜開望向他,眸中迷茫懵懂,仿佛從夢中驚醒的小孩子,一時不知身在何處。心中一軟,手上的力道便輕了幾分。剛要開口,那雙眸子就變得清明起來,憤怒驟生,狠狠盯著他。然而不過短短一瞬,如同曇花一現,憤怒消失,被冷淡和疏離代替。那雙眸子也懶懶地就欲重新合上。
不!不可以!秦風感覺到,只要那雙眼眸一合上,兩人之間便又是咫尺天涯。他不能任它們懶散地無視于他,必須燃起它們的情緒,哪怕是憤怒、恨意!
「林小如,你給我起來!」秦風掐緊林小如雙肩用力搖晃。
生生的疼痛讓林小如覺得肩胛骨似要碎了。現在她一點也不懷疑,秦風若發起怒來,可以像捏豆腐一樣將她捏爛。
只是這人,怎麼又毫無征兆地生氣了?今天好像沒得得罪他啊。
「你不是走了嗎?」很想不管不顧地和他大吵大鬧,到嘴邊卻變成了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涼薄的語氣讓秦風的怒火燒得更旺。
「為什麼?為什麼你的心中只有他?齊雪就那麼好嗎?好到你不顧一切為他?」憤怒也好、忌妒也好,通通都吼出來。早想這樣吼出來了!
這又關齊雪什麼事?頭疼得更厲害了。林小如想將雙肩先解救出來,掙了下沒掙月兌。
今天是新年初一。這是秦家,要克制。她對自己說。
「你要把我掐死嗎?到底怎麼了?」于是努力平靜地問。
用足力氣揮起拳頭,卻一下打在棉花上,毫無著力感。秦風感覺自己又要吐血了。這算什麼?自己滿腔怒火的回應就是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她沒有一點不安,自己倒像是無理取鬧的人。
肩上的力道驟失,疼痛深入骨髓,手臂一時難以動彈。無法躲過秦風近得差點壓倒在她身上的身軀,只好偏頭躲開他灼灼燃然的眼神。
「秦風,關于齊雪的事,我昨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別亂扣帽子好不好?」
「扣帽子?剛才是誰在夢里都叫著他的名字?」在秦風听來,這話無疑純粹就是撒謊,不然為什麼眼神閃躲不敢面對他?
她夢里想他了?她剛才做夢了?想想好像還真有那麼回事,只是被秦風一鬧鬧忘了。現在他一提,她想起來了。確實,她夢到了齊雪,想把編好的教材交給他,和他說說開火鍋店的事,但雙肩驟然而起的疼痛讓她一下醒來了。
「若說我夢到了齊雪,那也只是想把他托付的事早點完成。你又何苦在這件事上揪著不放?現在倒不怕鬧開自己失面子秦家失面子了?」林小如盡量把頭扭向一邊,秦風身上的氣息、嘴里吐出來的熱氣,讓她的頭更暈更迷糊。
「失面子?你還想過我的面子秦家的面子嗎?或者,秦家的面子、整個秦家,對于你來說,都抵不上一個齊雪?」秦風憤怒而痛楚地嘶吼。
「小聲點!有人知道和齊雪在一起的是你秦風的妻子杜芊芊嗎?」林小如惱怒而著急地說。這樣大聲嚷嚷,秦風不怕,她還怕哩。真鬧開了,討不到好的絕對是她。到時秦家一怒,將她軟,她可是什麼都泡湯了。
「小聲?你不是什麼都不怕嗎?里子都沒了,我還要面子做什麼?」風雙頰升起紅雲,身軀微微顫抖,那是暴怒的征兆。林小如急得不行,既怕他嚷嚷出什麼話來讓人听了去,又怕他急怒之下像昨天那樣咯血。偏生人幾乎被困住,動彈不得。情急之中,她猛地一抬頭,用唇堵住秦風的嘴。
身軀猛地一震,秦風像被雷擊一樣完全僵住。剎那間,大腦一片空白,忘記剛才他們說了些什麼,他又是為何而來,只有唇上那種柔軟溫熱的感覺被無限放大。
林小如陡然明白自己做了什麼,連忙撤退。可是,勁後突然一緊,再也沒有退路。
自作孽……腦中只來得及閃過一絲模糊的念頭。林小如的唇連同感覺便被席卷而來的激情攫住。重重地,狠狠地。
唇上傳來痛感,腥咸的味道在口里蔓延。
氣息不繼,林小如拼命擺頭,唇才被放開。她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小如!」低沉嘶(色色小說
小如?秦家人人都當她杜芊芊,他卻叫她小如?
身子還被緊緊捂在人懷里,林小如想轉頭,卻被勁窩處的頭抵住了。
「小如,我不喜歡你和齊雪在一起,非常非常……不喜歡,甚至連想像一下都……無法忍受。」
什麼?
是她的耳朵有問題,听錯了吧?
「我知道,你從沒把我放在心上。可是我仍然企望,你能多看看我。」
是麼?
是麼??
是麼???
思維停止了運動,說話的能力仿佛也一並喪失去了。
「小如」,身子被放開,臉被轉過來。「你看著我!」秦風語氣里帶著絲乞求。
眼楮被迫機械地隨著指令轉動,愣怔地看著方寸之隔的眼瞳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本能地不願正視那帶著乞求伴著絕望的濃情深痛,和自己心底的悸動。
只有三天,她只給自己三天時間。還要淪陷一次嗎?
終老大興,一輩子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
「不!不能!」心里否定的同時,那倆字也被唇形描了出來。
緩緩地,捧在臉上的手無力地滑下,垂落。
深黑的眼瞳如同焰火燃盡後的夜空,只余沉寂和黑暗。艱難地動唇瓣,卻難以成音。
心頭,驀地劃過一絲痛,極細極深。
垂下眼簾,掙扎著不去看那人失魂落魄離去的蕭索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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