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石榴進來吞吞吐吐地告訴她,信在半路被秦風截了。《》林小如想想,也沒在意,本來兩封信都沒封口,就是為了不讓人疑心,至于誰送都一樣。石榴見林小如並無責怪她,才放下心來。
飯後,方夫人派人來催。林小如帶著石榴香草出去。院門口,早候著了幾個小廝,兩個打扮齊整利索的中年僕婦,三駕車。接著,秦風和秦業也出來了。
林小如低頭,艱澀地叫了聲「爹」,也不知秦業听到沒有。秦業腳步微停,似是因她的打扮露出些許意外的神色,倒也沒說什麼,只說︰「芊兒,準備好了就啟程吧。」
秦業登上最前面的那輛車,兩個中年僕婦招呼石榴和香草上了最後一輛。林小如看著秦風,猶豫了一下,上了第二輛。車廂寬大,四壁糊著錦緞,腳下鋪著厚厚的氈子,中間還放著一張小幾。她剛坐下,車簾一掀,秦風也進來了。
「少爺、少夫人坐好了。」車外,小武的聲音傳來,帶著小心。從跟著秦風出來,他向林小如打千兒行禮後就一直低著頭,不知是因為蓮兒的事不好意思面對還是秦風對他說了什麼。林小如心下煩著,也只是點了點頭。
車輪滾動著,林小如緊著一邊身子,百無聊賴地數了會四壁錦緞上的紋路,又將窗簾半開,將頭貼近車窗裝作看風景,實則躲開因秦風在身邊而帶來的不自在。
「信,我讓小武送去了。」不知過了多久,她听到秦風說。
「哦。謝謝。」林小如淡淡地答。
「不擔心被偷看?」很長的一(色色小說
「又沒什麼秘密。便有,以風公子的身份,也不會做這等事。」林小如說。這點,她很相信自己的判斷。
不會?秦風听著林小如篤定的語氣,臉上微微一熱。如果是別人的信,他絕不會看。可,早晨他攔下信看到信封上那個人的名字時,心里有種很怪很不舒服的感覺,有那麼一瞬,他真的有股把信拿出來看看的沖動。他想知道信中說了些什麼,甚至,她是怎麼稱呼那個人的。
當然,最後他沒看。不過,他知道,小武在送信時會這樣說︰我們三少和風少爺去京城了,短時內不會回來,所以讓小的來給大公子送信。
因為並不急,車便走得慢,曉行夜宿,一路無事。只是林小如一坐車就睡覺的特點這次尤其突出。開始小半天還好,後來暈暈乎乎地,下車被叫醒時發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到了秦風懷中,一時大窘。第二天第三天,她一再警示自己,努力保持清醒,可每次睜開眼,仍是在秦風臂彎中。
就這樣別別扭扭地,第三天,終于到了京城。
「老爺回來了!」當林小如下車,打量著眼前氣派的朱紅大門時,一個中年男人點頭哈腰地迎出來。接著,幾個中年僕婦出來,把他們迎了進去。
「少夫人,請隨我來!」隨行前來的中年僕婦齊媽恭敬地讓著林小如。
林小如提步前行,地面好像還在動。這三天,她雖然一直都在睡,仍覺累得不行,渾身酸軟,連骨頭都酥了。現在,終于不用在車上顛簸,她迫切希望能好好地安安靜靜地睡一覺。
隨著齊媽進了房間,已有兩個丫頭候在那,手腳麻利地準備了茶水之類後退下。齊媽好像知曉她的心思一樣,說︰「這幾天,少夫人也累了,請先歇著吧,老奴告退。」她叫香草石榴在外間好生侍候著,不可打擾林小如。
林小如心中感激齊媽的善解人意,草草洗了下,倒在床上很快睡著了。
林小如睜開眼時,天色已晚。她伸個懶腰舒展舒展筋骨,跳下床。
「少夫人醒了。齊媽說,您醒後開晚餐。」香草听到動靜,打起簾子進來。
「我倒不覺得餓,她們怎麼安排都行。好了就叫我,我隨便走走去。」林小如說著抬腳出了門。
秦家這個院子沒有銀都的大,卻一樣清雅幽靜,房屋不少,各成小院,之間彎彎曲曲的青石小路和房廊互相連接。有小巧玲瓏的假山、噴泉,青蔥的植物到處可見。廊柱邊,石桌旁,別出心裁地點綴著盆栽。
林小如靜靜倚石而立。兩處都是她喜歡的風格,也都是陌生的,沒有歸屬感,甚至無法把置身其中的時間當成旅途中的經歷而放松去享受。
「少夫人,請您過去用晚餐。」背後傳來腳步聲,香草輕輕說。
「走吧。」林小如順順額前的碎發,跟上她。
小餐廳里,燈燭明亮,秦業和秦風已坐在桌旁。
「爹。」林小如對著秦業略微一躬。
「來了?開飯吧。」秦業客氣地點點頭,秦風則目不轉楮地看著她。
林小如並不覺得如何餓,加上一向吃得不多,便揀些素菜一樣嘗了幾口,主要是陪著秦業父子吃。
見二人放下筷子,林小如正欲告退,秦業發話了︰「風兒,你先下去吧,我有些事要和芊兒說。」
秦風看看他,再看了林小如一眼,想說什麼,略略一頓,出去了。
「爹……您有什麼吩咐?」這一聲仍是叫得艱澀。如果只是單純的收養,林小如也許會很自然地叫秦業為「爹」,可現在這稱呼關聯著秦風,她反而不自在。
「叫得如此勉強,看來,你仍是沒把自己當芊兒。」秦業輕咳一下,「你可知風兒她娘為何讓你和風兒前來京城?」
心思被這樣直白地戳破,林小如微微有些尷尬,听他這樣問,又不解地搖搖頭。方夫人這樣安排還真是不太妥當,秦飛不得閑,李蕊蘭不好獨自前來倒罷了,可藍玉是秦風的妻子,即使有了身孕,也斷無獨自留在家的道理。
「想讓風兒和你單獨相處段時間。」秦業接下來的一句話大大出乎她的意外。
方夫人竟是這樣的目的?怪不得她總覺得不對。
「對不起,大人!」真人面前不說謊話,對上秦業銳利的眼神,林小如明白,她無需偽裝。
「風兒她娘一片苦心,可惜……」秦業嘆口氣。
可惜什麼,林小如心里很清楚,她做的表面功夫自是騙不過方夫人更騙不過秦業。「晚輩無法做到夫人期望的那樣,反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心中難安。」這聲道歉和在安城時的針鋒相對不同,是真誠實在的。
「你這次回秦家就沒有對其他人,或者,對風兒的絲毫情義?」秦業問。
「晚輩自忖並非無情無義之人,不過因為青霞姑姑的成分居多。若不是青霞姑姑病重,晚輩會硬起心腸。」
和一個長輩般的大男人說這些,林小如有些別扭,但她仍然實話實說。此刻,秦業不過是一個關心兒子的單純的父親。
「風兒有何不好?」秦業問。秦飛秦風兄弟是秦家人的驕傲。他想不明白,多少女子想也想不到的夫婿,眼前這個為什麼卻堅持不要?
林小如誠懇地說︰
「大人,不是風公子不好。實際上,他非常優秀。但晚輩不能喜歡他。晚輩在安城時已和大人說起過晚輩的來歷,無論大人信與不信,晚輩絕無欺瞞之語。」
「在晚輩的家鄉,男女一夫一妻相扶相守,晚輩無法搶奪別人的丈夫,也無法和別的女子共擁丈夫。且晚輩一心向家,不敢將心遺失。」
說這些時,她大方地迎著秦業的目光,讓他審視、剖析,或者評判。
秦業吃驚地看著林小如,因為她的誠實也因為她的大膽。
「這麼說,你仍不會在秦家呆太久?」秦業本不欲說這麼多,若他不松口,相信眼前這女子便是有通天的本領也出不了秦家。可他就是有些不忍心,也許是潛意識里仍是把她當成自己養了多年的那個孩子,也許是她在安城時的傾力相助,也許她本身讓他覺得特別,令人佩服。
「不瞞大人,離京之日便是離開之時。」小如略一思索,把自己的決定說了出來。
秦業沒有意外的神情,看來早猜到了她的心思。
「晚輩听說,樹被砍了一刀後會受傷,然後在被砍傷的部位會結疤,那個疤變成了那棵樹最硬的地方。」小如說了句听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人病過後有了免疫力,傷過後會變得堅強。以後青霞即便知道她離開的消息,也不會像前次痛苦。
「明天要拜見長輩,別讓風兒難堪。」秦業沉默一會,似是咀嚼著她的話,然後擺擺手示意她退下。
「晚輩明白。」林小如站起,深深了一躬。
「是否你回到家,芊兒就會回來了?」
林小如即將走出門,听到秦業又問了句。
「大人,晚輩不敢確定,不過想來應該是這樣。」她回答,語氣帶著寬慰。秦業沒有為難她,正是因為杜芊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