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耀收到短信的時候，他正坐在太陽下和金角銀角灰太狼玩。
成年的藏獒完全比得上蘇耀的身材，烏黑油亮的毛發在太陽下閃著光，三只堆在一起，幾乎把中間坐著的蘇耀淹沒。
看到兒子的短信，蘇耀按著灰太狼的腦袋，將它的毛發撥拉到另一邊，聚精會神地點開了短信。
「‘爸’？」這什麼意思？
蘇耀看著單單的一個字，挑起了眉梢。這小子，又在跟他打什麼啞謎？
想都沒多想，蘇耀回了倆字，「啥事」。這下更好，蘇耀連標點都不給加一個。
蘇海看著蘇耀的回復，抿緊了薄唇。「沒什麼，想你了
「想你了」這三個字，蘇洋倒是常常掛在嘴邊，大概從六歲開始，蘇耀就沒從蘇海的口中听到過這三個字。
想了想，蘇耀還是回了——「多大的孩子了，還跟老爸在這兒撒嬌？」
蘇耀是笑著敲著這一行字，敲完了想點發送，卻在即將點上去時，點了刪除。
他抬頭看了看一片晴朗的天空，眯起了眼楮，指尖一動手機屏幕黑了下去。
「陳兵，收拾東西，我們現在就動身蘇耀站起了身，朝不遠處的陳兵道。陳兵回頭看他，就看著三只藏獒圍在他的腳邊，那人眼神凜凜，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陳兵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也沒問什麼，轉身就往車庫走去。
那邊蘇海發完短信，心狂亂跳，他再等蘇耀的回復。是一如既往，跟蘇洋一樣的調侃，還是不一樣的話？
顯然，蘇耀不會回他的這條短信了。他收拾了幾件衣服，步履沉穩地下樓，恰恰陳兵也整理好行李，將車開到門口等蘇耀。一矮身，蘇耀鑽進了車里。車門一關，蘇耀就給趙競打電話。
「趙競，我要去西北，我家倆小兔崽子就交給你看兩天
那邊接到電話的趙競很意外，他不知道蘇耀這又是唱得哪一出。他總是想什麼就做什麼，說走就走，說留就留，似乎從沒照顧過別人的感受。
「我說蘇耀啊，你能不能給個預警，不要總搞突然襲擊？」趙競那邊正開著會，但趙競寧願示意眾人把會議停下來，先听蘇耀說完。
蘇耀比他還沒耐心，「突然決定的，哪里有什麼預警
「行行行，我幫你看兩天，但是你至少得告訴我，你要去那兒干什麼啊趙競知道自己兄弟這脾氣，他也不多問，只想了解蘇耀到底人去了哪里，回頭跟蘇家那倆小兔崽子也好交代。
蘇耀沉默了一會兒，跟趙競說了一句話，隨後就掛斷了。
趙競听著電話里嘟嘟的掛斷聲，心底忍不住暗罵，這全世界也估模著就他蘇耀敢這麼掛他趙競的電話。
人啊，閑了就喜歡亂倒騰。也罷，反正不是自家的事兒，蘇家那仨父子，愛怎麼折騰就折騰吧。
蘇耀將手機拿在手里玩著，手機屏幕上倒映出他緊抿的唇，看起來他的情緒不怎麼好。
陳兵最終還是忍不住，邊開車邊問蘇耀。「到底怎麼了？這麼匆匆忙忙的，本來只是我一個人的事兒，現在弄得你比我還著急
蘇耀以前不是這樣的，他會把什麼都計劃好才出發，不喜歡這種毫無預期的安排。
「陳兵，你有沒有很在乎過一個人？」蘇耀看著眼前的路，沉聲問了出來。
陳兵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回答。「或許有，或許沒有
在越南當黑市拳手的那段時間，陳兵想他應該還是有在乎的人的。可惜，他這種感覺從未傳遞給對方過，對方也不知道。到後來他回國，再後來跟著蘇耀，陳兵幾乎快把這種感覺忘記了。這會兒蘇耀提起來，他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曾經存在過。
「或許有，或許沒有？」蘇耀若有所思的重復陳兵的話，陷入了沉思。
陳兵掃了他一眼，最終肯定地道︰「蘇耀，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在逃避
蘇耀抬起眉，看著他，並沒有否認。「你不是大老粗麼，我在逃避連你都看明白了？」
「跟你們父子三人跟了這麼多年，我也該變聰明點了陳兵感慨地道。想了想，他補充了一句。「你逃避的事情跟蘇海蘇洋有關？為什麼？」
陳兵的「為什麼」，問的是這兩兄弟有什麼事是值得蘇耀遠飛西北那麼遠去逃避的。十年形影不離，連蘇海蘇洋上課的時候，他都要從監控上看著里面的情況。這次去西北至少要五天，蘇耀舍得？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蘇耀一點都不掩飾，「或許我在等別人給我一個答案
陳兵這次是真的意外，他差點把油門當剎車踩了。
蘇耀迎著他的目光動了動，一瞬間回到了慵懶的模樣，斜靠在椅背上。「有很多事情我們自己往往不知道要怎麼去下決定，答案都是從別人那里得到的，
「或許吧。就如同如果不是你幫我選，或許這會兒我也不過是西北一個販賣藏獒的販子陳兵一笑，將這有些不適合他們倆的話題揭過。
兩人就這麼上了上海飛西寧的飛機，就在他們上飛機的那會兒，趙競接到了蘇海的電話。
蘇海是想了很久，才想到找趙競的。
那會兒他還在傻傻地等蘇耀的回復。五分鐘，十分鐘，二十分鐘……
蘇海坐在位置上，等不到蘇耀的回復，倒是把蘇洋給等了回來。蘇海在蘇洋面前表現得很正常，兩人甚至討論起晚上要吃什麼。蘇洋一點都沒意識到，蘇海此刻心里已經是心亂如麻。
手心里冒出了一層汗，可手機到現在都沒震動。他偷偷地看了幾次，怕是自己太緊張，沒感覺到手機的震動。可是一晃將近一個小時過去了，還是沒動靜，蘇耀的心沉到了底。終于等到了下課時分，蘇海的電話撥過去時，已經是轉到了語音留言信箱。
靠——蘇海想罵人，可他偏偏能沉得下來，坐在座位上繼續上他的課。他心里的小九九，連旁邊的蘇洋都沒發現。
蘇海偷偷撥了陳兵的手機，發現也同樣沒人接听的時候，他明白蘇耀肯定是和陳兵一起。
蘇耀能聯系的人有誰？誰是他信賴的人？
午休時間，蘇海看著站在一起聊天的蘇洋和趙毅，想起了趙競這號人物。于是他第一次態度友好地走過去跟兩人一起聊天，直到從趙毅那兒套到趙競的手機號。
要到號碼的蘇海立馬就把人甩到一邊去了，趙毅在後面瞪著他的背影，呆萌又急得跳腳的樣子讓蘇洋笑了半天。
「我爸呢？」蘇海從來就沒跟趙競客氣過，兩人屈指可數的對話，蘇海次次都是開門見山。
趙競還記得蘇海的聲音，他也已經習慣了蘇海這麼不客氣的語氣，但還是忍不住逗蘇海。
「又不叫叔叔？你都不叫我叔叔，想必是因為我跟你爸關系不太好。那這會兒他人不見了，你找我干什麼？」
蘇海悶聲，他知道趙競是在說他不尊重他。這會兒為了知道蘇耀的下落，他什麼都不管了。
「趙叔，您知道我爸去哪兒了嗎？」
「這才對嘛趙競將指尖的煙熄了，起身站在窗前，眺望著遠方。「雖然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但是你爸跟我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蘇海的心提了起來，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行走在天堂，聖地，人間，我在尋找我的答案
趙競說完了，蘇海卻沒聲兒了。兩人一直沉默了二十秒，就在趙競想咳一聲提醒蘇海時，蘇海突然出聲了。
「趙叔，謝謝您
說完，電話掛斷。
趙競看著自己手機，半晌終于罵了出來。「好小子，你爸是第一個掛我電話的，你是第二個！」
罵完了的趙競看著遠方，蘇耀和蘇海，這兩人之間感覺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奈何趙競怎麼想都不會往正確的方向去想，所以一次次和真相擦肩而過。
想來，誰會把兩人的關系往情愛方面去想？趙競還以為只是蘇耀抽風了，和兒子們鬧了別扭，追逐他突然冒出來的真理去了。
他這麼多年也沒把蘇耀看透，不知道他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麼。不求事業，不踫女人，守著家里那倆熊孩子，人生都感覺快閑出霉來了。
趙競想著，等蘇耀回來了一定好好笑話他一回。不過，等他忙完了有時間坐下來跟蘇耀聊天的時候，很多事情已經變得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誒，蘇家那對父子們，或許他趙競才是跟不上節奏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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