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郗……」澀澀的聲音響起,這個在心底念了很久的名字第一次從口中逸出。
「什麼?」似乎有些詫異她的叫喚,楚言郗有些不確定地回應。
「其實一開始,你根本就沒有對我下毒,對嗎?」她只是疑惑,所以開口詢問。
「……是思緒回轉,又回到最初的相識。驀然的回眸,就這麼在心底刻下烙印。原來在最初的時候,自己已然心動。只是遲鈍的自己從來沒有發現而已,「我只是用了一種特殊的銀針手法,讓你的經脈暫時看上去像中毒一樣,其實就算不做任何處理,不到半天一切便會恢復正常
不到半天一切便會恢復正常?想了想當時的情況,曲洛水不由輕笑。
「所以,你給我所謂的‘解藥’,根本就不是我的印象分賺來的如果不找個台階下,等到時間一過經脈恢復正常,他就不能自圓其說了。
「……當時給你的‘解藥’,其實只是一般用來順氣的藥丸,也確實有著疏通經絡的功效所以,效果才會配合得那麼好,她服下沒多久手掌的經脈就恢復正常了。
一時又無語。曲洛水只長長嘆了一口氣。想不到今時今日,他們竟然能夠如此平靜坦然地討論這樣的問題。頭有些暈眩,可能是受了風寒,她疲憊地趴在膝蓋上,听著楚言郗似乎遙遠又似乎近在耳邊的話語。
「小雨……」她的嘆息,讓他揪心,「那時在你身上下傀儡香,確實有著我的私心,對此,我無法解釋什麼。只是後來,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輕輕淡淡的聲音,帶著縹緲的微嘆,能夠直擊人心深處,讓曲洛水也不禁動容。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何要如此執著于此。或許真的,越在乎,才會越無措吧……糟糕,頭好像越來越重了……
「後來你離開,其實我一直在找你,直到最近才知道你被殷非寒帶回了殷都……」
他不確定她和殷非寒的關系,只知道他們是相識的。不然,殷非寒不會知道她的名字,不會在他們被攻擊的時候給予援手。自他們分散後,他一直讓暗衛尋找她的下落,卻因為所知信息太少,尋找變得渺茫。卻在不久前突然得到消息說她在殷都。這樣的消息太過讓人震驚,他讓暗衛查探消息的來源,以確保消息的可靠性,卻更驚訝地發現,這樣的消息竟然是殷桑滄王的隱衛故意透露給他們的。
是陷進?亦或是事實?
他們在殷桑自有一些眼線,就如同殷桑在楚昭也有眼線一樣。經過一系列的查探,他們終于確認曲洛水在殷桑的消息確切無疑。
至此,事情似乎變得復雜起來。回到楚都後,他曾追究那幾次刺殺的真相,也調查得知,那些攻擊他的人,是殷桑滄王的隱衛。他知道殷桑朝堂對待五十年不戰的契約有著意見的分歧,也知曉滄王殷非覺並非支持不戰而和。殷非覺會在得知他離開楚都後瞞著殷非寒暗中行事,並不奇怪。只是他不明白,殷非覺故意把曲洛水被帶到殷都的消息傳給他,目的為何?是對他和殷非寒的試探?想以此來讓他們有所嫌隙?他不確定,卻又在幾日之後,收到暗衛的消息——隱衛送來了殷桑皇宮秘道的地圖。
他確實不確定殷非覺意圖究竟為何,可是這樣的行為,擺明了是把曲洛水當餌。所以,如果他不上鉤,這個餌還會被用在殷非寒的身上。無論他態度如何,曲洛水已注定趟進了這趟渾水。于是,他不能再安然地留在皇宮坐等暗衛的消息了。他清楚地明白,他在意曲洛水,他不願意曲洛水卷入這危險的是非之中,他不希望再看到曲洛水受到傷害。那一日,她用麻針逃開他,離開時最後那一眼的決絕悲哀,成了他的夢魘,他的枷鎖,他心中的痛。他不想再看到那樣孤獨絕望的眼神,不想再看到那傷痕累累的背影。未明的形勢,他沒有立場直接問殷非寒要人,可是,他要把曲洛水帶離這樣的政治斗爭漩渦。所以,他不再顧忌太多,毅然再次選擇離宮出走,全然不管他這一走會有什麼後果,會有什麼危險。然後,破釜沉舟般,順著那條秘道溜進了殷桑皇宮。在看到曲洛水的那一刻,他只覺得什麼都是值得的,什麼都無所謂了。他終于明白,他遠比自己想象中更在意曲洛水,才會不顧自己的身份,不顧任性的後果,有這等瘋狂的舉動。
他也明白,這樣的舉動明擺著是自己撞進殷非覺下的圈套里了。所以,他並不意外會在路上有埋伏。可是,他沒有其他的選擇。要帶曲洛水離開,就只有自覺自願地踏進這樣的陷阱里,就只有這樣賭一把。不過讓他至今不明白的是,既然殷非覺有心設下這樣的埋伏,既然隱衛步步緊逼帶著殺招,為何到最後他中箭和曲洛水落水後,殷非覺卻沒有繼續追擊,反而鳴金收兵了呢?仿佛……他最終的目的,就是讓他可以帶著曲洛水離開?
「啪嗒
身後似乎有什麼聲響,拉回楚言郗飄忽的神思。
「小雨?」他隔著中間的衣架,沒有回頭,擔心地叫道,卻沒有听到回應。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他不再講究什麼,直接回身撩開隔著的衣幕,映入眼簾的卻是曲洛水身上只有一件單衣,蜷縮著倒在地上,似乎沒有了知覺。
「小雨!」擔憂地跨步上前,扶起她的身體。她身上不正常的體溫,讓他意識到她發燒了。
「熱……冷……」喃喃地念,曲洛水只覺得身體忽冷忽熱,難受地皺起了眉。感覺到自己正靠在什麼帶有淡淡暖意的東西上,她迷糊地抱住了那個東西,想舒緩自己冰火兩重天的折磨。
突然的懷抱,讓那個被抓住的「東西」微微僵直了身體。看著懷中已然迷糊的曲洛水,望著她蹙起的眉峰,望著她因身體難受而痛苦的神情……楚言郗微微嘆息了一聲,放松了身體,從衣架上拉下已經烘干的衣服,裹在她的身上,同時更緊的抱住了她。衣服上還帶著烘烤過的暖意,溫暖的感覺讓曲洛水舒緩了眉頭,卻還是不安心地抱著他沒有松手。這樣的感覺似乎並不壞,如果她沒有生病的話……
「……看!在這里!應該就是這里了!」
更多的遐想還來不及展開,洞外已傳來熟悉的聲音。正疑惑著這熟悉的聲音怎麼會在此刻出現在此地,洞外已經奔進了兩個人……
「公子!」
「皇上!」
跟著楚言郗留下的暗號而來的兩人還來不及表達找到他的喜悅,卻立刻被眼前的一幕驚到眼珠子掉地。這……這這……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他家公子,他的皇上,衣衫不整地抱著一名同樣衣衫不整的女子?這姿勢,這情形……莫非從來清心寡欲不近的某人突然開竅了?而且還是這麼質的飛躍一鳴驚人的進展?
「……你們要發呆到什麼時候!」眼見那兩人一臉吞了雞蛋的表情,也知道他們肯定想歪了。楚言郗抽了抽嘴角,壓抑著發作的情緒,惡狠狠地對那兩人低吼道。
「這個,要不然……我和司凡先出去?」這麼凶神惡煞地干什麼?既然你們在,呃……在忙著,還留那麼顯眼的記號干什麼?害我們那麼快找到你們,壞你們的好事……
「柳、煦!」那人有點幸災樂禍有點了然于心的表情讓楚言郗忍無可忍,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叫出了這個名字,「沒看到這位姑娘病了嗎?還不快過來幫忙!」
……這位姑娘病了?還真沒看到!只看到你們兩人曖昧地抱在一起……柳煦月復誹了幾句,便和司凡上前來查探。
「公子,你肩膀的傷……」剛走近,司凡便留意到楚言郗左肩的傷口,立刻隨身拿出幾罐膏藥幫他處理了起來。而楚言郗,則是有些凝重地看著眼前的柳煦。
「……看我干嘛,我又不懂醫術柳煦有些心虛地模了模鼻子,眼神飄忽在一邊。反正現在在宮外,憑他們的交情他偶爾以下犯上一下相信皇帝老子是不會介意的!不過他也不敢太過造次,便在皇帝老子沒發作前掏出一顆藥丸來,「喏,我從宮里帶來的大內秘藥,有病治病,沒病強身……」
話還未完,藥丸已經被某只爪子抓過去,讓懷中的女子服下了。柳煦望著他擔憂的神情,心疼的眼神,緊張的動作,突然覺得有趣起來。他家皇上的這種表情這種態度,真是罕見而又新鮮啊……而那位女子,雖失去了知覺,卻掩不住那一份絕美的靈動,應該就是皇上一直心心念念在找的曲姑娘吧?他的八卦心突然空前膨脹起來。可惜,還來不及表達他那滿肚子偉大的八卦之情,楚言郗突然淡淡的一眼掃來——明明只是淡淡的眼神,卻讓他覺得有如凌厲寒風——頓時讓他的八卦真氣瞬間潰散而消散得連渣都不剩了……
「那個……其他暗衛和御林軍馬上就會隨著我們留下的線索過來。如果你還不放心,可以稍後去附近的城鎮幫這位姑娘好好診治下吞了吞口水,柳煦努力擺出一副忠君之態。
楚言郗只定定地看著他,惡趣味地估量著他差不多被看得頭皮發麻了才冷哼了一聲,收回了目光。
「柳煦,你怎麼會在這里?」將曲洛水在一旁安置好,確認她暫時已無大礙,他才開始留意起自己的傷勢,同時將自己的疑惑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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