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是雲貴總督,不是反清復明的斗士,我來這里純屬偶遇,卻沒想到生出這麼一段公案來」,尹繼善攤開雙手說道。
「哦,一個去雲貴的人居然留在了這里也的確夠不可思議的,且說說你是如何勸退陳鐸的五千兵馬的吧?」土司見他小小年紀竟如此鎮靜,心中未免有些折服,便很有耐心地問了些不著邊的話。
「我說我能夠招撫你們,他就同意了,不過他還是挺在意我的,臨走時還在寨門外留下了一半的人馬做策應」,尹繼善知道以這土司目前的實力最多不過兩千人,因此他就刻意的把劉侍衛的人馬夸大了一倍多。
土司沒想到這個年輕的督撫居然會有這麼離奇的想法,只有三分氣的他故意裝成了八分氣的樣子問道︰「你這狂徒小子,膽子倒挺大,我有那麼好招撫嗎,就不害怕我現在一刀結果了你?」
「你不好招撫,可其他的苗民好招撫,我不害怕,因為一方面你近不近得了我的身還是個疑問,另一方面我已經跟外面的綠營兵說好了,一月之後若我沒出來,他們就會直接沖進來屠戮此寨!」尹繼善顯得有盛氣凌人的樣子。
尹繼善見他直踹著粗氣便知道自己的話讓他有些嚇住了,見此,他只得再加一把火說道︰「你也許會驚訝我一個外地督撫為何能夠讓這里的巡撫將軍俯首試听,其實這不奇怪,因為我代表的是當今聖上-雍正,還有怡親王、寶親王以及都與我關系密切,另外你知道她的父親是誰嗎?」
「是誰?」土司果真有些被震住了死死地盯著鄂陽,他深知這幾個人物在當今清廷中的地位,自己如果把他殺了的話,迎來的剿滅可能就不只是一個巡撫所調的兵了,而是整個朝廷的瘋狂報復了。
「鄂爾泰鄂中堂!」尹繼善不假思索地回道。
「原來你們不是漢人是滿人」,土司屏退左右,抽出了自己的腰刀指著尹繼善說道。
「你可以這麼認為,鄂陽,還愣著干嘛,難道要等著被他們宰啊?」尹繼善趁他立刀未穩時急忙一腳踢偏那腰刀轉身到鄂陽身邊大聲喊道。
「小子,反應倒挺快,給我上!」土司一聲令下,身邊的七八個親兵就立馬沖了上去。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著三面刀鋒從自己面門上劈來時,尹繼善忽的一閃就立馬躲了過去,忽然一記飛腳就將笨拙的三人踢倒在地,然後又瞪跳起來,橫空一腳就把與鄂陽纏斗的兩人踢倒。接著二人又沒過幾分鐘就把剩下的兩三人放倒在地。
土司見自己的親兵躺在地上直叫喚,也不得不驚詫于二人的功夫,如今他才算是明白了「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的道理。可就在他出神的時段,尹繼善早已發揮了自己的特長,迅捷地跑到了他的身後扣住他的脖子然後又將他摁倒在地︰「鄂陽,把刀拿著,不要讓這些親兵跑了,我要和土司大人好好談談
「我沒什麼好談的,你最好現在掐死我,否則等我回去的話,我定要將你們碎尸萬段!」土司依然十分嘴硬。
「你一個人死了倒無所謂,可你有問過你寨里的苗民們願意和你一起去死嗎!為了你一個人的‘氣節’去得罪數十萬的清軍,這值得嗎,到時候你願意看著自己的這一族絕跡嗎!」尹繼善加大了一絲力氣喝問道。
尹繼善通過幾天的觀察,知道這土司不過是一個志大才疏且優柔寡斷的人,此時見他那猶豫的眼神便又松開了手︰「你最好想想,是要一個知府加數千苗民的安寧還是要一堆白骨?」
這土司因小時候在其他地方親眼見過清軍屠戮苗寨的情景,因而十分痛恨清軍的殘忍,當然痛恨之余也有一絲懼怕,此時听到尹繼善的‘白骨’二字也信了真,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尹繼善。
「土司大人,既然你還在猶豫,我就給你說說大道理,如今這大清已經入主中原三朝,雖說其**自私之處比大明更甚,但已經兩代君主勵精圖治,業已根深蒂固,逐漸被大多數人視為正統,盡管這樣讓很多其他民族的人倍受委屈和不服,但相比于為彼此的利益而連年征戰的年代,相守于紅苕與土豆構成的太平豈不是更好嗎?」尹繼善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有的沒的說了一大車話。
「哼,你要不是滿人的話,就憑你這些話,我就足可以殺了你!」土司雖然深知自己對抗整個清廷無異于以卵擊石,但是他仍不願意承認自己那已經被擊垮的雄心。
「好吧,那我就把你掐死,然後從這里逃出去以剿滅亂賊的名義,懇請雍正準許我調用上萬綠營兵用大炮將你們的苗寨轟平,殺掉所有人,讓你的英魂無法得到祭祀,讓你的族類從此斷絕香火!」尹繼善說完就真的加大了力氣,咬著牙死死地掐了下去。
最終,這土司還是軟了下來,急忙拍著尹繼善的手示意他停下,尹繼善會意地松開手後問道︰「你有什麼遺囑就說吧?」
「我只想問你一句話,你能代表雍正嗎?真能不殺害我的民眾嗎?」土司嚴肅地盯著他問道。
「能,實話告訴你,如今朝野之上,能夠有我這麼隆厚聖眷的督撫挑不出第二個,我的意思就是當今皇上的意思」,尹繼善特意展示了那個扳指說道。
「那好吧,我可以歸附,但一個知府太低了,我要跟你同級」,土司似乎在故意跟尹繼善為難。
「你還真是異想天開,你當這是過家家啊,你知道即便是一個真正的知府要爬到我這個位置要多少年歲嗎,告訴你吧,大多數人一生能熬到從三品都不錯了,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尹繼善感到有些好笑地說道。
「那你知道一個摒棄自己的「信仰」而換得數千苗民性命的抉擇有多難嗎?」,土司也照著他的口吻回道。
他這一句話還真讓尹繼善有些動心,對他驟然增添了一絲好感︰「好吧,我給萬歲爺寫個密折,替你要一個二品的三等男爵,怎樣?」
「為什麼不是一等男,干嘛要三等?」土司問了一個很幼稚的問題。
「為什麼,因為你不能超過劉銘傳一等男的爵位」,尹繼善也很孩子氣地回道。
「他是誰,憑什麼要壓過我一頭?」二人漸漸地饒過了那些沉重的話題。
「因為他打過西洋強盜,你有過嗎?」尹繼善笑著問道。
「西洋強盜是什麼東西,有什麼不敢的,到時候要是等我遇見了,我定殺得他們片甲不留!」土司雖然不知道所謂的西洋強盜是什麼,但他似乎一點也不畏懼。
「好,你要是生在晚清的話,就憑你這一點勇氣,別說是男爵,就是公爵侯爵,你也配的起!」尹繼善很欣慰這些人在這個時候還有一種難得的盲目的自信心。
「土司大人,從今天起,你我就是好朋友了,我扶你起來」,尹繼善扶起土司後就給鄂陽使了個眼色,把這些外強中干的親兵也釋放了。
「不行!」土司一看見鄂陽就說道。
「怎麼,你要反悔嗎?」尹繼善忙做出要掐他的架勢問道。
「不是,我是說你們的迎親儀式不能就這麼草草的結束,你還得給我‘贖金’才能帶走新娘子」,土司笑道。
「哦,好吧,那你要多少贖金?」尹繼善將手搭在土司的肩膀上問道。
「就你這個扳指吧,否則的話,我就反悔咯」,土司知道這個扳指是皇家信物,有了這個,他才能更好的說服眾人。
尹繼善明白他的意思,想也沒想就很爽快的扳指取下來遞給他說道︰「我離京之前,怡親王特地交待我不要再送出去,可我今天還是違背了他的意願了,你好歹替我好好保管著,沒準那天怡親王又要派人來贖回它了
「好,我定當好好保存它,不過這樣的話,你的親王就要虧大發了」,土司听了他這話倒越發信任他在滿清皇室中那非同一般的影響力了。
尹繼善等人一回來仍然跟沒什麼事情發生了一般,依舊是各自掛著有些變了味的笑臉沿路邊走邊說笑。
神婆早已在黑愣吉這里等了很久,一見尹繼善牽著鄂陽回來,才露出了一絲淺笑︰「你們可算是回來了,馬上天就要亮了,要是再不回來就不吉祥了
「讓神婆和黑愣吉叔叔等了一晚上真是不好意思,我在這里謝過兩位了」,尹繼善和鄂陽都彎了彎身子恭敬地道了謝。
道完謝後,尹繼善才有了機會細看了濃妝艷抹的鄂陽。見她鴨蛋般的臉面透著些紅暈,尹繼善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與影兒結發的時候了,心中不由得砰砰直跳起來。
鄂陽見尹繼善一直盯著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了一下,不停地閃動著晶瑩的眼珠子。一旁的神婆見此知道二人是犯了**,便忙打斷道︰「你們就別頻傳秋波了,按照我們苗寨的規矩,在新婚之夜,新郎是不能跟新娘同睡的
「不是吧,你們苗家也太沒人道了吧,怎麼可以遏制人的天性呢」,尹繼善有些失望地說道。
「這是規矩,天馬上就要亮了,你們還睡不睡啊?」神婆打趣道。
「算了吧,我還是去做我該做的事情吧,鄂陽,把我的小印給我,我要寫密折讓劉侍衛派人送回京城」,尹繼善在鄂陽耳邊悄悄說完後就接過小印就往土司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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